第14章 跟着回來了
高源腳步輕快地走在山路上。
他沒瞎說，村裡那些人是真沒他會走夜路。這也是他們這個年代鄉村大夫的職業技能了。
這年頭，太缺大夫了，所以經常晚上睡覺睡一半，就會被叫醒翻山越嶺去給人治急病。
上輩子，高源在醫術成熟之後，很多人半夜都跑來公社衛生院找他救命。所以高源常年奔波在夜間的山路上，這些山路對他而言，閉着眼睛也能走。
今天天氣還不錯，高源加快了腳步，在天全黑前趕到了聯合診所門口。
何雨正在關門。
“小何。”高源喊了一聲。
“是你？”何雨眼睛一亮，然後便往裡面看。
李勝利正好從裡面出來，等看見高源的時候，他也微微一怔。
魏家嬸嬸是因爲食慾不節而起病的，她的舌苔白厚就證明了傷食於裡。
李勝利看着高源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手裡的雞蛋燙的驚人。
“一來一回，連走兩趟，身上已累散架。深感鄉村配藥，殊爲不易，若能改變配藥和存藥的地點，那就方便太多，面對重病急病，也能及時用藥治療，挽救羣衆性命……”
高源微微一滯，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今日清晨爲村裡人去鄉里拿藥，最近患傷風感冒者甚多，擔憂傳染開來，覺得應該及時預防。下午回村，又見村人魏家嬸嬸急病，緊急時刻，再走幾十裡山路爲其拿藥。”
李勝利又問：“那你是哪年上的大學？”
回到家後。
高源說：“北平解放後。”
只是現在，卻還不行。
高源把雞蛋塞到他的手裡，然後走了。
李勝利看着高源的背影，呼吸漸漸粗重，而後，也快速追了上去。
李勝利說：“沒事，我們有些時候巡診晚了，就會在各個村裡的大會堂睡覺。”
高源看着手裡的雞蛋，嘴角露出了微笑。
而頭暈和惡寒，則是太陽表證。
夜路上，兩人走的很快，但誰都沒說話，安靜的有些詭異。
典型的太陽和陽明合併，既有太陽表證，又有陽明裡熱證。
李勝利看着高源：“我……我跟你回去。”
高源看到了母親給他留的晚飯，他吃了之後，回到自己房間，點了麻油燈，又開始寫上了行醫日記。
高源說：“是在村裡碰上一個急症，挺嚴重的，就趕緊出來給她拿藥了。”
寫罷，高源蓋上本子，臉上多了一抹憂慮。
李勝利紅着眼睛過來，跟高源說：“我去看過楊家爺爺了。”
……
不思飲食，有溫溫欲吐感，則是因爲邪熱傳裡，導致胃氣失和。
何雨在後面看着這突然走在一起的奇怪二人組，她撓了撓腦袋，有些費解。
高源捏了捏發疼的腦袋。
何雨把門板放回去，問：“你不是回家了嗎？咋又過來了？”
《傷寒論》第33條：“太陽陽明合併，不下利但嘔者，葛根加半夏湯主之。”
高源卻說：“急病大於天，多跑一趟，不算什麼。”
高源把診療本遞給小何，然後道：“把紙筆給我，我把方子寫下來。”
心煩和渴飲證明裡熱證已具。
回到村子之後，高源去了魏叔家，把藥材交給魏叔。
高源扭頭看他一眼，回道：“46。”
說完，高源就轉身了。
何雨拍了拍自己的手，訝異道：“你們村離鄉里得幾十裡山路吧，這一來一回，很遠誒。病的是什麼人啊，你家親戚嗎？”
高源也沒意見，就說：“行啊，不過你今晚要睡大會堂了。”
魏叔一手拿着藥，另外一隻手緊張地在身上摸索着，然後掏出來兩個雞蛋，跟做賊似的，急忙塞到高源手裡。生怕高源說不要，他又趕緊往回走。
高源把方子交給小何，拿了藥之後，就要往回走。
兩人上路。
李勝利道：“我想去看看楊家爺爺怎麼樣了。”
診所裡面已經很黑了，何雨去點了油燈，她疑惑道：“村裡人？你今天已經跑過一趟了吧，現在大晚上又給村裡人跑第二趟，你不累啊？”
“嗯？”高源露出疑惑之色。
李勝利反倒被高源的舉動，弄得不知所措。
魏叔拿着藥，紅着臉，問高源要不要進來吃點飯。
他轉過了身，拿着一個雞蛋，遞給了還在發愣的李勝利。
次日。
高源也停了下來，他轉身面對李勝利，說：“中醫有四診，望聞問切。聽病人說，只佔很小的一部分。要想探尋真正的病機，需要醫者自己去看，自己去聞，自己去切。”
高源往裡走：“不是，就村裡人。”
高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
高源說：“先別關門，我來拿藥。”
便是在這時，一個老頭快速跑來，便跑便喊：“李勝利，李勝利，原來你在這兒！”
考慮到病人體溫很高，高源又在原方上加入了生石膏一兩，去除裡熱。
何雨聞言，看高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的確是個麻煩的事情，但這個事情卻是一定要解決的。不然接下來的流感這場仗，就很難打贏了。中藥就是中醫人手裡的武器，武器運送不到位，這仗怎麼打？
……
脈數，體若燔炭則是證明邪熱熾盛。
“啊？”李勝利愣住了。
老頭跑到李勝利面前，一把就揪住了李勝利的衣服領子，質問：“李勝利，你給我孫子開的什麼藥？他現在都透不過氣來了，之前都沒這麼厲害的！”
李勝利神色黯然了很多，他道：“昨天周大伯也是這麼說的，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適合做大夫？”
高源在路上就思考好了。
走了大半，李勝利突然冒出來一句：“你是哪年參軍的？”
李勝利問道：“如果我沒給楊家爺爺治病用藥，他是不是不會變的這麼嚴重。”
“有事？”高源看向了李勝利。
李勝利搖頭：“沒有，他讓我別往心裡去。他說有時候藥沒見效也很正常，換個藥再試試就好了。”
“哎！”李勝利卻突然喊住了高源。
李勝利突然停下腳步，眼睛緊緊盯着高源，質問道：“你也是苦出身，又是軍人，還是幹部！深受組織的栽培和重用，你爲什麼要要叛變？”
李勝利疑惑地看着老頭。
跟在後面的李勝利目光怔怔地看着高源，原來他還沒吃飯。
農村配藥不易的情況，也要到626指示之後，纔有了明顯的改觀。那個時候，三級醫療體系建立完成，每個村裡都有自己的赤腳醫生，也有了藥房。
高源招了招手：“那走吧。”
一旁的李勝利詫異地看着高源，他也呆了一下。
高源看了看對方紅着的眼睛，他問：“楊家爺爺罵你了？”
高源卻說：“沒事，我在鄉里吃過了。”
……
聯合診所的藥材，肯定不足以在每個村子囤藥。而管藥材統購統銷的藥材公司，跟聯合診所，還有高級社的三角爛賬，到現在還沒清乾淨呢。
“那你……”
老頭見李勝利不說話，他更怒了：“你說話啊，啞巴了？”
高源趕緊上前攔住了他：“哎，章家爺爺，怎麼了這是？”
老頭急的吐沫星子滿天飛：“我家小狗兒，就是吃了他的藥，才透不過氣來。這都一整天了，連尿都尿不出來。哎呀，別提多嚇人了！”
高源則趕緊分開糾纏在一起的兩人，他擋在了李勝利前面，道：“章家爺爺，治病要緊，救人要緊。你跟我說，我去給他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