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
伴隨着一聲悲鳴,歐法莉爾倒在地上,她雙手按住地面,勉強支持着自己的身體。 .而此刻在她的身體之上,漆黑,堅硬的構造裝甲則已經開始破裂。對於歐法莉爾來說,這完全就是計算外的結果。地板上到處都是經受不住而開裂的凹陷與蛛網般的破碎痕跡,顯示出剛纔這裡經過了多麼激烈的戰鬥。
或者說,應該是預想之內纔對。
在歐法莉爾成功召喚出自己的魔法戰甲之後,彌塞亞和塞米婭果然就如同她們所宣稱的那樣,完全沒有教授歐法莉爾什麼用來防護和反擊的招術,而是徹徹底底的對她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虐待,她們兩人在歐法莉爾的身邊宛如花蝴蝶般的上下翻飛,躲過了歐法莉爾那完全是本能的,條件反射般的攻擊,然後舉起手中的洋傘,重重的敲向少女身上厚重的魔法戰甲。
一開始的時候,歐法莉爾根本就沒有太過把女孩們手中的洋傘放在心上,畢竟那無論怎麼看都只是貴族少女們平日出遊時的道具,完全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或許她們的攻擊也僅僅只是做做樣子,給自己指點一下該如何進行攻擊和防守而已。
但是,當第一把洋傘敲中歐法莉爾的身體時,她就明白自己想錯了。
那把看起來脆弱,近乎不堪一擊的洋傘,卻暴發出了極爲強大的力量。在受到那一擊的同時,歐法莉爾甚至感覺彷彿一把攻城錘重重的迎面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雙眼一黑,險些沒有昏倒過去,那強大的力量毫無阻擋與遮掩的傳遍了她的四肢,甚至強行拉着她向後倒去,而歐法莉爾則感覺只需要一秒的時間,她恐怕就會成爲肉醬。
或許普通人的話,早已經在那一擊中死去,不過幸運的是,歐法莉爾並不是普通人,或者說,她甚至不算是人類,就算擁有相同的外形,她已經是靈魂體,而兩個女孩的攻擊再強力,也不過只是物理層面的衝擊,這種力量或許會讓她感覺到難以承受,但是卻還不至於到灰飛煙滅的地步。
雖然那一身全副武裝的戰甲看起來非常沉重,但是事實上卻是輕若無物,無論是行走還是運動,歐法莉爾都不必費任何力氣,乃至於她只要一個念頭轉過,那麼這身裝甲就會隨着她的心意而動。
不過即便如此,她依舊不是兩個女孩的對手。
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站在練武場外,尤連注視着歐法莉爾,眼前的少女正在用笨拙的幾乎狼狽的行動來躲避兩個女孩的進攻,但是她又怎麼可能成功?即便是天縱其才,畢竟也只是從未上過戰場的新手,而彌塞亞和塞米婭則是曾經跟隨自己,縱橫於戰場上之上的騎士,身經百戰的她們,當然不可能讓一個從來沒有過任何戰鬥經驗的少女獲得任何機會,即便是歐法莉爾近乎混亂的阻擋也毫無意義,運氣永遠只留給有準備的人,而眼下,兩個女孩所展現出來的,還遠遠不是她們的真實實力。
深吸了口氣,尤連注視着眼前的身影,他彷彿又想起了那一天,鮮紅的天空中閃耀着雷光,而他們所面對的,則是整個大陸最強大的拜卡因斯帝國,那五萬聖恩騎士,僅僅只是靈魂劍光的閃現,都是那麼耀眼,宛如地面上的星辰,甚至連師拜卡因斯的禁咒在那一刻都遜色了許多。而在那時,他們只有五百名戰士,渾身傷痕累累,潛伏在森林中,等待着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機會。直到現在,尤連依舊可以清楚的記得,那騎在馬上,跟隨在自己身側的兩個嬌小身影,她們手握着洋傘,筆直的舉起向前,毫無畏懼的對準了那五萬大軍,彷彿他們面前只有那片平原,而沒有任何的阻礙和艱險。
“爸爸到哪裡,我們就跟到哪裡。”
“哥哥去那裡,我們就去到哪裡。”
聲音天真,甜美,但是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那就是她們的信仰。
“轟”
爆發聲再起。
尤連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所看見的正是已經滑到在自己腳邊的歐法莉爾,少女身上的黑色盔甲已經完全破碎,正在一片片的向下掉落——然後重新化爲黑暗的迷霧,消失在空氣之中。
這就是幻象戰法的極限?
尤連挑了下眉頭,接着擡起頭來,望着已經重新站好,手握着手的女孩們。
“如何?”
“防護力相當不錯,大姐姐的魔力儲備也很充足。”
“在正常的戰鬥狀態下,保持一整天應該沒問題。”
“咳………咳……”
就在兩個女孩悠閒的做出總結的時候,歐法莉爾也總算是回過氣來,她拼命的咳嗽了幾次,強迫自己重新開始呼吸這新鮮的空氣,雖然對於一個死人來說,呼吸是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但是這卻對眼下的歐法莉爾非常必要,在剛纔的攻擊下,她的神智幾乎已經是混亂不堪,如果不借助清醒的空氣,這位公主殿下甚至會懷疑自己有沒有可能就此被打成一個白癡。而當她睜開眼睛時,卻看見一隻手掌正伸到自己的面前,上面還放着一方潔白的手帕。
“感覺如何?”
尤連微笑着望向歐法莉爾,而對方則是喘息了片刻,這才伸出手來,握住了尤連的手。
“非常不好,領主大人,我可能死了有一百五十次了………如果我是人類的話。”
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還有心情去計算自己的死亡次數?
尤連愣了一愣,看來自己似乎還是小看了這位公主殿下對於自己精神的掌握和操縱能力。
“那麼你學到了什麼?”
“如果大人你真的要聽我的實話的話……”
歐法莉爾接過手帕,輕輕擦了擦面上的汗珠,隨後很抱歉的攤開雙手。
“我感覺自己什麼都沒有學到。”
“沒有靈光一閃,也沒有生死之間的感悟,更沒有感覺自己忽然腦袋裡變的一片清明?”
聽到尤連這古怪的詢問,歐法莉爾倒是一愣,他在說什麼?
“沒有,大人,事實上,我已經完全被打蒙了………坦白來說,到後來我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當然也不可能感受到什麼靈光,感悟之類……”說道這裡,歐法莉爾停頓了一下,隨後,她的眼眸中顯現出了一絲不安。
“這有什麼問題嗎?大人?”
“沒有。”
但是,出乎歐法莉爾的意料之外,尤連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纔是正常情況,放心吧,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學到………”
歐法莉爾有些驚慌失措,這嚴格來說倒也是她的責任,雖然這位公主殿下從小就刻苦認真,但是由於她聰明能幹,天賦極好,即便是初次學習,也往往能夠很快的學到些什麼,可以說,對於這位公主殿下而言,在這種“教學”中沒有獲取任何的知識和經驗,還是生平第一次,這也算是一些太過優秀的人的通病,他們從來沒有失敗過,也認爲這是理所當然。所以,當正常人的失敗降臨到他們身上時,這些人反而會以爲自己出了什麼問題,而不會認爲是一般的情況。
這就是天才與凡人之間的差距,也是讓人憎恨的地方。
“放心吧,這真的是正常情況,而且,你也並非沒有收穫。”
尤連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收回手去。
“別忘記了,對於普通人來說,死亡對於他們而言只有一次,但是你卻死了一百五十次,這本身就是很好的經驗,只是你還沒有察覺到而已。”
這也算經驗?
歐法莉爾沒好氣的翻了白眼,望着眼前的尤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閉上了嘴巴,從字面上來看,對方說的還真是一點都沒錯。但是作爲受教的自己,卻明顯並沒有感受到什麼變化,真不知道這位領主大人這麼說是在嘲弄自己還是真的另有用意。
“那麼,我的學習………”
“從今天開始,你的任務就是每天到這裡來和她們兩個………”
說道這裡,尤連略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某個更好的詞彙來形容面前這慘不忍睹,甚至連戰鬥都算不上的悲慘場景。
“………研究研究,放心吧,我對她們還是非常信任的,相信她們應該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停手。”
這話等於沒說。
不過歐法莉爾卻也沒有提出抗議,她已經明白了尤連話中暗藏的意思——自己以後每天都要來這裡,被這兩個女孩打上一頓,再死個那麼百八十次…………不過這真的有用麼?還是僅僅只不過是某種領主大人又想出來惡搞自己的方法?想到這裡,歐法莉爾搖了搖頭,自己在戰鬥方面一竅不通,雖然不排除這位領主大人很有可能想整整自己,但是她更相信這是對方想出的某種訓練自己的方法,只不過自己實在太過愚蠢,一時間無法領悟罷了。
那麼,就試試看吧。
想到這裡,歐法莉爾重新正起表情,衝尤連嚴肅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尤連大人,我會努力的。”
聽到歐法莉爾斬釘截鐵的回答,尤連卻是呆了一呆,以他對這位公主殿下的瞭解,他還以爲對方會心不甘情不願的抱怨幾句,不過就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非常順利。
“很好,你可以去休息了,記住,別忘記今天的感覺。”
聽到尤連的命令,歐法莉爾點點頭,接着她轉過身,走出了練武場。
“好了。”
見歐法莉爾的身影消失,尤連這纔回過頭來,隨後,他的面孔變的冰冷和嚴肅。
“你們怎麼看?彌塞亞,塞米婭?”
“大姐姐很有潛力,而且也有天賦。”
白髮女孩一掃之前笑嘻嘻的表情,此刻也是面色微沉。
“單從堅持這點來看,會非常棘手。”
黑髮女孩點點頭,同意自己姐姐的意見。
“她很象當年的赤紅之雷雪拉姐姐。”
“但是其潛力卻比雪拉姐姐要更強。”
兩人一句接着一句,隨後再次望向尤連。
“閣下,您真的要讓她當您的副官?我們並不認爲這是個好的選擇,一旦這位大姐姐真的覺醒,那麼恐怕連我們姐妹兩人都無招架之力,惟有您親自出手。”
“這可真是有趣。”
聽到這裡,尤連活動了下自己的手指,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值得我親自出手對付的敵人,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過了?”
“自從聖潔騎士瓦爾塔之後,再也沒有人是閣下您的敵手。”
聽到尤連的回答,那對姐妹又重新換上了甜美的笑意。
“人活在這世上,就是爲了目標和信仰而戰的………我想,這是一個好機會。”
說道這裡,尤連也轉過身去。
“好好‘調教’一下我們的這位公主殿下,不要手下留情。”
“當然,哥哥。”
“明白,爸爸。”
當尤連從地下的練武場走出來時,卻好奇的發現歐法莉爾並沒有象他命令的那樣前去休息,而是站在大廳中央,呆呆的注視着手中的一封信件,他觀察了對方片刻,這才走上前去。
“發生了什麼事?”
“啊?領主大人。”
聽到尤連的詢問,歐法莉爾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她條件反射性的擡起頭,見到尤連之後,面上閃過了一絲黯然。
“沒什麼,我只不過是在查看情報………”
說道這裡,歐法莉爾輕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
“剛纔傳來消息,奧露特王都已經被西斯帝國徹底包圍,奧露特滅亡已經不遠了。”
雖然說眼下歐法莉爾的身份只是尤連的副官,而做爲一個小貴族的副官,她沒什麼資格去擔心鄰國的安危。但是歐法莉爾畢竟曾經也是這個國家的公主,也正因爲如此,她會不時的站在這個國家的高度去考慮問題,雖然她曾經無數次告訴過自己,她已經不是公主,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再去關心這個國家和它的國民,但是眼下,看見這則令人憂心的消息,她還是不由的有些悲傷。
“西斯帝國?”
尤連拿過情報,草草掃了一眼,隨後挑了挑眉頭。
“奧露特訂下了三個月的臨時停戰條約?真是愚蠢………不,以他們的智商來說,也算聰明瞭,只是不知道西斯會不會如他們所願,而且……”
說道這裡,尤連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而歐法莉爾則好奇的注視着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位領主大人又在想什麼。難道他也對這種國家大事感興趣?當然,這樣的想法對於尤連來說,未免顯的有些失禮,畢竟從表面上來說,他也算是威斯特王室的一位貴族,自然要爲自己的國家利益考慮。不過在歐法莉爾看來,這位年輕的領主大人,顯然更加註重自己的利益,對他來說威斯特王國彷彿根本不算什麼。
當然,歐法莉爾也明白,如果自己再繼續跟隨着這位領主,那麼很可能必須不可避免的迎接那個時刻的到來——最終,她將作爲這位領主大人的副官,與這個國家的利益產生某種不可避免的碰撞,交錯,乃至於戰鬥。但是少女卻並沒有提起心去阻止這個改變,相反,她似乎正在默默的期待,期待着這一日早些到來。
而現在,看見尤連爲這個情報冥思苦想的樣子,歐法莉爾的內心卻是五味雜陳,有些期待,也有些不甘………還有一些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感情。
“威斯特王國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斷。”
說道這裡,尤連忽然收起了情報,接着他轉過身去,望向歐法莉爾。
“歐法莉爾小姐,接下來我有一些問題想要詢問,請你以曾經的公主殿下的身份來思考和回答這個問題。”
“領主大人請講。”
聽到這裡,歐法莉爾的內心微微一動,尤連很少在自己面前如此認真的提起公主殿下這個名號,他也知道這個名號對於歐法莉爾來說已經是個過去式,平日裡也只是開個玩笑委婉的諷刺一下,不過還從來沒有真的把自己當成公主來看待,但是現在他卻是這麼說………難道真的有什麼要緊事?
“如果你現在作爲威斯特的領導者,當然,我們都知道那已經不可能了,不過其實也無所謂,如果作爲威斯特王國的領導者,在面對西斯帝國的大軍威脅時,你的鄰國以自己的國土作爲代價,爲你們換來了三個月的準備期,而他所需要做的,僅僅是得到你們的一個承諾,一個協助,那麼你是否會答應?”
“我當然會答應。”
歐法莉爾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迴應道。
“這並不僅僅只是關係着公正,榮譽,更是利益所在,如果我們無法在這件事上做出明確的表態,那麼就會讓我們潛在的盟友感到寒心,而現在西斯帝國的力量明顯並不是某一個國家可以對抗的,所以,我們要爭取更多的盟友,就必須讓他們看到我們的誠意,並且能夠安心的與我們合作。”
“但是,如果西斯帝國在這時派人找上你,希望你不要完成奧露特的委託,而其代價就是他們不會入侵你的國家……他們甚至可以宣稱用白紙黑字的合約來證明這一點。那麼你又會怎麼想?”
“…………”
聽到這裡,歐法莉爾皺了下眉頭。
“我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因爲這個決定毫無意義,這樣一來,我們的盟友只會背離我們,而一旦他們無法擊敗西斯帝國,那麼當它消滅那些國家之後,最後輪到的肯定還是我們威斯特,在實力面前,合約本身毫無意義………如果沒有能夠保證其執行的實力更是如此。”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說着,尤連伸出手去,指向了窗外——在那裡,微風的吹拂下,綠色的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它們在陽光的照耀看起來那樣充滿了勃勃生機,美麗,動人。
已是盛夏。
“看看窗外,看看那些正在辛苦工作的人,他們正在努力爲自己有一個美好的未來而奮鬥,但是當戰爭開始,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一個日後想要成爲和自己父親一樣勇敢的獵戶的小男孩,很可能在第一波衝鋒之中就死在鐵蹄的踐踏下,而那個帶着燦爛笑容,正在擺放着花盆的少女,則會在轉眼間被士兵們撕破衣服,按在地上侵犯到死爲止,至於那些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的老人,他們的歸宿可能會更加簡單,畢竟,對於任何一方來說,老人在戰爭時期是除了只會消耗糧食以來,毫無用處的東西,你認爲他們會讓這些人活下來麼?他們會死去,不是在衆人的痛哭下安詳的躺在墳墓裡,而是象一堆垃圾般倒在地上,沒有任何人會去在乎他們的屍體,適合他們的,可能只會是一把大火。”
歐法莉爾聽到這裡,不由的緊緊按住了自己的胸膛,尤連所描述的場景讓她感覺到眼前發黑,幾乎無法呼吸和思考。
“但是,這只是源於你的一句話,只要一句話,你就可以讓他們的生活能夠繼續維持下去,哪怕僅僅只是幾年也好,至少,他們依舊可以過着和平的日子。貴族們可以繼續揮霍他們的財富,流連在女人和權力之間,這隻能夠維持幾年,十年,幾十年。你要知道,征服一個大陸可不是朝夕的事情,而在簽訂了條約之後,你們只要給予西斯帝國一定的協助,那麼就可以在對方的庇護下繼續生存下去,雖然哪怕那只是屬國,最後也難免被吞併的命運,但是至少你們堅持了,能夠再多過一段時間的和平生活…………”
說道這裡,尤連閉上了嘴巴,仔細觀察着眼前面色變幻不定的歐法莉爾。
“幾十年後,或許你已經老了,或許你已經死去,也可能你已經喪失了掌握這個國家命運的機會,那麼,你還會拒絕這個提議嗎?你會去在乎,在你死之後,這個王國的命運嗎?”
“……”
歐法莉爾沒有回答。
雖然尤連的說話中夾帶着他一貫的嘲諷,但是這一次,她卻是真的猶豫了。因爲尤連的話正擊中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那部分。
作爲一個政客,一個公主,歐法莉爾的希望,就是讓這些臣民能夠過的更好,但是眼下,她卻被迫面臨一個兩難的選擇,面對一個自己無法抵抗的對手,是因爲舉起劍向對方宣戰,還是向其臣服,換取短暫的和平?當然,這是卑鄙,無恥,自私的選擇。但是………
這樣做是否真的正確?
“我……”
想到這裡,歐法莉爾擡起頭來,而當她看見尤連那帶着審視意味的眼神時,少女的內心似乎終於察覺到了什麼。她發現自己還是來到了命運的岔路口上,只不過,這個到來比她所想象的還要措手不及,她甚至還沒有做好準備,她甚至還沒有準備好說服自己的詞語。
但是現在,她只需要依照自己的本心去回答就可以了。
“我會選擇戰鬥,大人。”
“即便他們死去?”
“即便他們死去。”
歐法莉爾擡起頭來,倔強的注視着尤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痛苦,軟弱,但是隨之而來的堅定卻覆蓋了這一閃而過的憂鬱。
而注意到她的表現,尤連微不可查的露出了一絲笑意,接着他開口詢問道。
“那麼,你認爲現在的國王,那位威斯特五世會做出什麼選擇。”
“很大可能是會選擇後者。”
歐法莉爾思考了下,接着開口回答道。
“這是一個他可以承受的選擇,但是前者………則不是。”
“所以說,你需要好好努力一下了。”
而就在這時,尤連卻是微笑着拍了拍歐法莉爾的肩膀,這讓少女不由的呆愣了下。
“大人?你在說什麼?”
“如果那個傢伙真的願意接受西斯帝國的提議,那麼他們肯定會回絕奧露特的幫助,你說,這麼做豈不是會讓盟友寒心?”
“…………”
對於尤連古怪的說話,歐法莉爾並沒有回答,這樣做的後果自己纔剛剛給他分析過,尤連也不至於健忘到這個程度。
“所以說,我們要去幫幫奧露特,他們捨棄了自己的國土,只是爲了給自己的聯盟一條生路,那麼我們自然不能夠辜負他們的一片心意,既然那位國王陛下不打算幫,那麼我去幫。”
說道這裡,尤連嘴角露出了一絲冰冷的微笑。
“三個月,這可是我們能夠把握的最後機會了,歐法莉爾小姐,你要好好練習啊。”
“大人,您的意思是……”
聽到這裡,歐法莉爾內心一沉。、
“沒錯。”
尤連打了個響指,點了點頭。
“我要讓西斯帝國進攻威斯特………這樣遊戲纔會變的有趣,別忘記了我們的最終目標,這可是爲了整個大陸的和平………一點小小的犧牲是可以被接受的,不是嗎?”
聽到這裡,歐法莉爾揚起頭來,面上帶着些許疑惑。
“我是不清楚大人你在想什麼,不過,這樣好嗎?畢竟眼下,我們的領地………”
說道這裡,歐法莉爾望了望四周,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畢竟源泉可是機密,她可不希望讓外人知道,在歐法莉爾看來,既然尤連想要開發源泉,那麼就可能要在一個和平的環境下進行。如果讓西斯帝國入侵的話,那麼他哪裡還有時間去開發源泉?而且,到那個時候,萬一被西斯帝國知道了他們有源泉的話,那麼肯定會重兵壓進,以暮色森林現在的防禦能力,能夠擋的住纔是活見鬼。
“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
尤連聳聳肩膀,完全沒有把歐法莉爾的擔憂放在心上。
“伯德家族這兩天想必就會找上門來,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確定我的統治範圍,而在確定了範圍之後,我就會立刻動身,前去尋找源泉的蹤跡…………之後我們纔去慢慢找西斯帝國的麻煩,畢竟還有三個月,不是嗎?我們的時間上還是足夠的。”
“希望如此。”
聽到尤連有理有據的分析和說話,歐法莉爾這才放下心來,看來尤連果然已經算計好了一切,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既然領主大人有清晰條理的目標和計劃,那麼歐法莉爾也不會再去過問了。
“那麼,我先告辭了。”
就在歐法莉爾點了點頭,打算向尤連告辭之時,夏洛特忽然走進了大廳,她望了一眼歐法莉爾,接着來到尤連的身邊,低聲對他說了些什麼,而在聽到了夏洛特的報告之後,尤連卻是露出了輕鬆的笑意,接着他再次轉向歐法莉爾,無奈的向她攤開雙手。
“很抱歉,歐法莉爾小姐,看來你的休息不得不推後了。”
“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這裡,歐法莉爾則好奇的轉過頭來詢問道,她想不到,究竟有什麼消息會讓尤連如此得意的。而面對她的詢問,尤連則是做出了一個手勢,微笑着聳聳肩膀。
“我們一直在等的那位子爵先生,終於回來了。”
重新站在這空曠,豪華的會客廳內,尤文子爵的內心不由百感交際,他還清楚的記得,上一次自己來的時候,還以爲對方只不過是個小小的領主,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甚至還半強迫半威脅的忠告着尤連。而現在,事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那個曾經被他威脅的年輕男子,居然是一名高階劍士,而按照這位子爵先生的想法,此刻他原本是打算有多遠就躲多遠的。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選擇,既然自己的家族已經指名要他出使,那麼他也沒有了拒絕的餘地。
但是,他無法拒絕,卻並不代表其他人也同樣無法拒絕,至少,自己那個忠實的隨從,這一次就再也沒有跟隨他前來——他藉口自己生了重病,不適遠行,躲過了尤文子爵的徵召,這倒不是因爲他對高階劍士有多麼害怕,而是那一天,那一晚在這城堡中過夜的記憶,卻早已經成爲了自己隨從的惡夢,單單從感情上來說,尤文子爵可以理解對方的想法,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自己也有着同樣的打算,不過可惜的是,雙方地位畢竟有所不同,下人可以躲掉的,不代表貴族一樣可以。
而此刻,坐在沙發之上,尤文子爵的心情卻是越來越緊張,那杯美味的藥草茶散發出了迷人,令人舒暢的香味,卻依舊沒有辦法平復這位年輕子爵的心情。雖然在來的路上,他已經做過了無數種假設,但還是不知道,究竟該如何面對那位高階劍士,他的態度當然不可能象以前那樣強硬,但是如果要低聲下氣?這似乎也並不符合自己的來意吧。
不管如何,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這裡,尤文子爵輕輕嘆了口氣,接着拿起茶杯,喝了口溫熱的茶水,而就在這時,門打開了。
看見那個年輕人再一次帶着那種溫和,優雅的微笑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尤文子爵立刻站起身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擺出了貴族們初次見面時必然會有的恭敬和禮貌,但是,當歐法莉爾出現時,尤文子爵的目光還是不由的閃到了對方的身上,尤連身邊有一位王室成員的情報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卻沒有想到,居然是個如此美麗,年輕的少女。這讓尤文子爵一時間也有些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作爲一名大貴族家族的成員,他見過的美麗少女卻也不少,但是那些女人與眼前的歐法莉爾比起來,卻真正是熒火蟲與明月的差距,那些曾經讓無數年輕貴族們驚歎的美豔,在這位少女的面前不值一提。
而就在尤文好不容易纔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時,他卻發現那位小姐在沙發前停頓了一下,接着讓到一側,直到尤連坐下之後,她才動作優雅而端正的坐在他的身邊。
而這一個動作,就可以很好的體現出兩人的上下級別之分。
一個王室成員,居然還在這個男人之下?
想到這裡,子爵先生感到自己的內心一陣冰冷,在收到情報時,他還下意識的以爲,這位高階劍士是不是拉攏到了王室的勢力,所以才這麼高調。但是現在看起來,兩者之間的上下關係,似乎與自己所想的完全相反,這個年輕的高階劍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夠連王室成員都在他面前顯的那麼恭敬?
想到這裡,尤文不由的凝視着歐法莉爾那頭紫羅蘭色的長髮,試圖在其中尋找到什麼破綻,或許這個女人並不是王室成員,而是一個冒充的假貨。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因爲在陽光的照耀下,少女那頭紫羅蘭色的長髮閃耀着生命的光輝與朵目的色彩——那無疑是王室家族的標誌。
“好久不見了,子爵先生。”
而就在這時,尤連的聲音響起。
“上次你忽然離開,實在讓我有些吃驚,難道說,子爵先生覺得我招待不週,所以才匆忙離開了嗎?”
“當然不是,領主大人。”
尤文子爵一驚,急忙做出了反應。
“事實上,對於上次的失禮,我也非常抱歉,但是因爲家族中臨時出了點事,需要我回去處理,所以我纔不得不提前離開,沒有來得及向您告辭,實在是件失禮的事情,我在這裡,向您鄭重的道歉。”
“區區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尤連揮了揮手,面上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這讓子爵先生不由的有些懷疑,眼前這個年輕人究竟在想些什麼?他那麼高調的公佈自己的身份,肯定是早就已經知道了伯德家族會有所行動吧,那麼,現在他做出這樣的舉動,究竟是打算……
不過,眼下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想到這裡,尤文子爵輕輕咳嗽了一聲,接着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地圖和幾份文件。
“事實上,我這次前來,並不僅僅只是因爲上次的不辭而別來向您道歉,關於您之前所提出的,暮色森林的勢力劃分,我們已經完成了,這是我們目前的圖樣,請您過目。”
說着,尤文子爵伸出手,將那份地圖推了過去。而尤連則笑着道了聲謝,隨後拿起地圖,仔細觀看起來。
望着眼前的年輕人,尤文子爵不由的擦了擦自己額上的冷汗,事實上,這份地圖早在自己回來之後就已經劃分過一次,只不過,當時由於看不起這位領主大人,所以給予他的,是暮色森林內部的範圍,當然,考慮到要壓制他的勢力,那一份勢力圖,甚至把邊界都劃分到了暮色小鎮之外,也就是說,任何人想要進入暮色森林,都必須通過伯德家族的准許,而那個時候,他也正是打算利用這個辦法,來強迫這位年輕的領主聽教聽話,不過在尤連展現出了自己的實力和身份之後,那份勢力劃分地圖早就被子爵先生扔到垃圾筒裡去了,而現在這一份,則是嚴格的通過與歷史上的比對,儘可能公正的給出的勢力劃分範圍,在這份地圖中,眼下的暮色森林,全部交給了這位年輕的領主大人來管理,非但如此,伯德家族甚至把暮色森林外圍的兩個小村鎮,也劃入了這片管理的範圍,其不外呼有着討好的意思——當然,也是監控。畢竟,比起暮色森林來,他們對於那兩個村落的監視顯然更加方便和容易,所以,那個高階劍士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他們也自然容易獲得消息。
“這份地圖的確不錯。”
而尤連則仔細的看過了這份地圖之後,這纔開口說道,他笑了一笑,隨後將地圖放下。
“不過,子爵先生,事實上我倒是有更好的提議。”
“更好的提議?”
聽到這裡,尤文子爵的內心一驚,不過他表面上卻並沒有表現出如何驚慌。
“請問,您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不過,尤連卻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相反,他卻叫過了站在旁邊的夏洛特,低聲吩咐了她幾句之後,那位女僕便露出了一絲瞭然的笑意,接着轉身離開。
“請稍等片刻,我會讓你看看我的想法。”
“好吧。”
聽到尤連的回答,子爵先生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望了一眼依舊沉默不語的歐法莉爾,最後暗暗下定了決心。
“那麼,趁此機會,我還有另外一件事,想要詢問領主大人。”
“還有什麼事?”
“在數天之前,有一輛黑白相間的馬車,衝破了我們伯家族的哨卡,而且還殺死了我們的衛兵,而根據有人報告,這輛馬車是前往暮色森林的。”
說道這裡,子爵先生停頓了下,隨後嚴肅的注視着對方的眼睛,繼續說道。
“我想請問領主大人,這件事與您,是否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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