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年輕的貴族驚恐不安的注視着走到自己身邊的尤連,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一手捂住肩膀上的傷口,一面向後退去。他想要轉身逃跑,想要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但是現在,他卻做不到這一點。尤連的眼神淡漠而冰冷,其中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威壓,死死的纏繞在了他的身上,讓這個年輕的貴族根本就沒有辦法行動。他的身體在顫抖,他的雙腿已經發軟,現在唯一支持他站在尤連面前的動力就是源自所有貴族都有的驕傲與自豪——也僅次而已,不然的話,恐怕他已經徹底癱到在地上,變成一攤爛泥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好了,到此爲止吧,年輕人。”
聽到這個聲音,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的望了過去,隨後他們便看見一個身穿着重甲的魁梧老者分開人羣,從中走了出來,他鬍鬚皆白,但是那堅毅的面孔上卻是充滿了與其年齡並不相符的活力與精神。在看清楚了這位老者的長象之後,原本在旁邊圍觀的貴族中,有不少人都大吃一驚。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不覺得,你做的有些過分了嗎?”
老人的目光落在那個年輕貴族的身上,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後,他舒展開面上的皺紋,露出了一絲苦笑。
“雖然他的確有錯,但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
“我對他是誰沒有興趣,也不想去關心。”
尤連帶着一如既往優雅,柔和的笑臉,但是卻毫不客氣的打斷了老人的說話。隨後,他伸出右手,輕輕打了個響指。很快,那些因爲發現騷動而已經到場,卻因爲自己領主身在其中而不敢擅自行動的巡邏隊看見尤連的動作立刻迎了上來。而尤連卻只是隨意的衝那個年輕的貴族指了下,接着下達了命令。
“把這傢伙給我壓進城堡地牢,交給夏洛特處理。”
“是,大人”
聽完尤連的命令,爲首的巡邏隊長立刻點了點頭,接着他做了個手勢,很快立刻就有幾個士兵衝上去,粗暴的按住了那個年輕的貴族。而看見這些士兵,那個年輕人似乎真的慌了,他拼命的搖晃着自己的身體,同時大聲的喊叫了起來。
“嘿你們不能這麼做你們這羣該死的威斯特鄉巴佬,我可是…………”
男子的話並沒有說完,因爲就在這時,得到尤連授意的巡邏隊長已經狠狠的一拳打中了他的小腹,而那個可憐蟲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倒吸了口冷氣,隨後翻着白眼昏死了過去。接着,巡邏隊長便帶着他的手下,將那些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被尤連打翻在地的傢伙們一同捆綁了起來,隨後迅速的帶出了人羣,向着城堡的方向的前進。
而在這整個過程中,尤連的眼睛卻是一動不動的望着他身邊的老人,直到巡邏隊離去之後,他才衝着老人笑了笑,接着放開了原本握住劍柄的右手。
“您好,尊敬的先生。”
“年輕人,你真不該那麼做的。”
凱爾特面上雖然依舊顯露出平靜的笑意,但是他的內心深處,卻是無比的震驚。
作爲王國三大軍團長之一的軍團長,凱爾特這一次正是特地向國王徵求了意見之後,這纔打算親自來看看這個傳聞中年紀輕輕的高階劍士領主。畢竟不管怎麼說,這裡也是他負責的地盤,而在凱爾特本人來說,如果真的能夠招攬到這樣一個年輕的部下,對於日後的戰鬥肯定也有着不少好處。也正因爲如此,凱爾特才決定親自前來,與這位年輕的領主打打交道,當然,凱爾特也不是沒有做過準備。畢竟之前因爲那位“公主殿下”的事件,他們都察覺到這個年輕人似乎有着某種非常特殊的關係網絡和勢力,所以,在這次出行之前,凱爾特還特別就此向身爲宮廷法師長的拉里博得進行過請教。
原本凱爾特只是本着小心謹慎的態度前去求證而已,但是卻沒有想到拉里博德在聽到他的說話之後,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好久,那眼神彷彿就象是在看個死人。這實在讓凱爾特有些放不下心來,特別是臨走之前,老法師給他的那些古怪的,莫名其妙的忠告,更是凱爾特有些摸不着頭腦。
“如果您真的要去和那位接觸的話,那麼我的忠告只有一個,那就是別和那位做對,不管是在什麼事情上都是如此。”
“不不不,凱爾特大人,就算你和他做對,那位也不一定會表現出來,他或許會很不在意,也可能會順着你的話去說,但是你要知道,如果你這麼做了,日後絕對會遭遇到萬劫不復的下場現在不是在國王陛下面前,我就直說好了,那位從來沒有將王國和什麼三大軍團放在眼裡過,如果那位真的是那個人,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把整個王國的軍事力量集合起來,也休想在他身上佔到一絲便宜。”
“或許您認爲我是在危言聳聽,凱爾特大人,不過我也知道,我老了,活不了太久。而您則是三位軍團長之中年紀最大的一位,我想您或許能夠理解一些我的想法,我在年輕時,看見過許多可以被稱之爲奇蹟的勝利和許多可以被稱之爲惡夢的失敗,我曾經在生存和死亡之間掙扎,我能夠察覺到,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或者說,正因爲到了我們這樣的年齡,纔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今天來的是巴倫或者亞修,我絕對不會和他們說這些,因爲他們是不可能聽進去的。但是你不同,這纔是我告訴你的原因。”
“當然,我也不能夠保證一定就是那位………但是我也不敢去見他,萬一真的是那位的話,那麼我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不不,凱爾特,你不會明白那種心情的,你沒有嘗試過………好吧,我給你一個提示,當你和他見面,表露身份時,你可以暗中感受他的氣息,如果他擺出一副非常讓人舒服,又有禮貌,但是卻完全沒有把你放在眼裡的樣子時,那麼十有**就會是那位本人沒錯了。”
宮廷法師長的說話,這時候又重新浮現在了凱爾特的腦海中,只不過眼下他所關心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剛纔尤連所使用的劍術
在周圍圍觀的大多數人並沒有能夠看清楚尤連究竟做了什麼,但是凱爾特畢竟是三大軍團長之一,他成爲高階劍士已經有三十年,在這個領域又鑽研了三十年,雖然依舊沒有辦法成爲騎士,但是對於劍術技巧的認識,卻遠遠比很多人都要來的深刻。事實上,當尤連初次出手時,他已經看出了對方的使劍技巧。
閃鞘?
尤連一出手,凱爾特立刻就判斷出眼前這個年輕男子絕對有着高階中級以上的實力,這麼嫺熟的閃鞘技巧,一般的劍士根本就做不到
不過即便如此,凱爾特倒也並沒有特別驚訝,畢竟每一個高階劍士都有幾個自己熟練的高階劍術技巧,就拿凱爾特來說,他最擅長的是衝鋒連擊,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但是接下來,當凱爾特看見尤連那個抽出一段長劍,接着又重新撞回鞘裡的動作時,他的面色立刻就變了。
衆所周知,閃鞘是個比較生僻的技巧,因爲它的效果很有限。雖然閃鞘本身是藉助出鞘的瞬間暴發力和速度來達到迅速進入戰鬥體勢的技巧。但是也僅此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其他的作用。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理解,而事實上,在凱爾特的記憶中,曾經就有人利用這一技巧,創造出了一套非常強大的劍術
那就是“流閃”。
所謂流閃,就是閃鞘中——出鞘,連閃,收擊的幾個部分聯繫起來,揉和成爲一套戰鬥技巧的作法。閃鞘最大的特點,同時也是最大的缺點就是它的瞬間暴發力,在出鞘的那一瞬間,其威力幾乎無人能擋,但是也僅僅只是如此,後續卻是異常乏力。所以閃鞘的特點就是攻其不備,出奇不意。但是一旦一擊不中,那麼就成了沒牙的老虎,毫無威脅可言。
而流閃的創造者卻是克服了這個缺點和困難,而他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是因爲劍已出鞘而沒有辦法再進行同樣攻擊的話,那麼在一擊不中之後,回鞘重拔不就好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不那麼容易了。畢竟戰鬥本身就是件很複雜和變幻的事情,敵人也不是木偶呆呆的站在那裡讓你打。那也就是說,這個瞬間,速度與精確度的掌握已經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簡單來說的話,流閃的宗旨就是以第一擊攻擊敵人,如果一擊不中,那麼就用接下來的連閃逼迫對方,給自己換來更多的迴旋空間,而在對方被逼退之後,立刻插劍回鞘,然後重新開始第一次的步驟。
這就是流閃的基礎戰鬥方式,而凱爾特所注意到了,尤連的那個動作,卻是流閃中最高級的技巧之一“返轉”的動作。
因爲流閃這套劍術的重心在於快速的拔劍收劍,那麼其收劍時,因爲速度而帶來的衝擊力就不可避免。而這樣的衝擊力雖然並不算很強。但是卻很有可能影響到再次閃鞘之時的準確度和精度,而閃鞘這個攻擊技巧最強大的部分就在於此,所以絕對不容許出現半點差錯。而流閃的劍術創造者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改良了這套劍術,並且加入了這個名爲“返轉”的高階技巧。簡單來說,這就是在劍收鞘之時,故意加重力量,依靠劍與鞘快速碰撞時產生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拔劍調整。而尤連之前所做的,只不過是單獨把這個技巧從一整套劍術中抽出來用而已。
也正因爲如此,凱爾特內心深處對於這個年輕男子的疑惑越來越深了,要知道,在他有生之年,只看見過一次這樣的劍術,那是在與那個已經滅亡的國家,笛卡爾的戰鬥之中所看見的,只屬於迪卡爾衛軍官的高階技巧
但是笛卡爾早已經滅亡了這個年輕人又是從哪裡學到這手劍術的?凱爾特絲毫不懷疑,尤連肯定已經學會了整套流閃技巧,雖然到目前爲止,他還沒有完整的在自己面前展現出這套劍術。但是凱爾特沉浸劍道多年,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所以現在,凱爾特的內心疑惑重重,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瞭解這個年輕人了,他究竟是什麼背景?爲什麼會使用笛卡爾的劍術?還有,爲什麼拉里博德,那位宮廷**師會如此的看重他?
“坦白來說,我還從來沒有想到,能夠在威斯特見到象你這樣的貴族。”
“我可以將這當成是對我的讚美嗎?”
面對凱爾特的說話,尤連的表情依舊很平靜,但是其他的貴族卻並沒有表現的這麼平靜了,他們可都是在交際場上打滾了多年的人物,又怎麼可能不認識這位王國三大軍團長之一的老人?而唯一讓他們有些驚訝的,就是他居然也會出現在暮色森林?聖恩在上,要知道現在西斯帝國正在邊境虎視眈眈,這位軍團長大人不去前線坐陣,來這裡幹什麼?
“當然可以。”
凱爾特說道這裡,停頓了下,接着他忽然有些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事實上,在凱爾特出面前,他還真沒有想到會遇上這種尷尬。以凱爾特的身份,走在威斯特王國裡,上到八十老人下到一歲小孩,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但是現在,這個年輕的領主雖然一副客客氣氣,彬彬有禮的樣子,但是看他的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認出自己來
這怎麼搞,難道要自己在這裡做自我介紹“我就是國王陛下派來的特使………”這也未免太掉價了一點吧
“坦白來說,我也沒有想到您居然會來的這麼快,特使先生。”
就在凱爾特進退兩難之時,尤連卻是忽然轉變了態度,非常慎重的向凱爾特行了一個貴族禮節。接着,他背過左手,隨後右手前伸,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能夠見到帝國三大軍團長之一,是我的榮幸,讓您看到了剛纔那一幕真是見笑,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請您去喝一杯如何?”
事實上,早在凱爾特出現時,尤連就已經發現了對方的身份。這並不困難,雖然尤連從來沒有見過三大軍團長,但是至少在之前的信件中,卻是寫的清清楚楚凱爾特會來拜訪,再加上現在這個年代,劍士的等級普遍比較低,而眼前這個老者卻有着高階的實力。尤連當然不會認爲對方是從石頭裡跳出來的,這樣一推論下來,這個白髮老人的身份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這個………當然沒有問題。”
聽到尤連的邀請,凱爾特皺了下眉頭,不過眼下他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只能夠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隨後,兩人便轉身離去。而那些貴族們卻也散了開來,雖然他們也很想要跟上去和年輕的領主及凱爾特好好拉下關係,但是他們也很清楚,如果現在冒然前往的話,只會讓自己陷入被動。所以最終,這些貴族也只能夠無奈離開,同時暗暗下定決心,等酒會開始,一定要下大力氣去拉攏這位年輕的領主。
而就在貴族們暗懷鬼胎各自去做準備之時,尤連也和凱爾特一起離開了英靈之城,向着山上的暮色城堡走去。小艾琳一如既往的跟隨在尤連的身邊當小尾巴蟲,凱爾特則是獨自一人,不得不說這位軍團長倒也蠻有個性,現在的情況這麼危險,他還有心情自己一個人到處跑,不知道是因爲對自己的實力有自信,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不過尤連可以從對方身體上所透露出的,那隱隱約約的魔法氣息中察覺到,這個老人比表面上的看起來可是要危險多了。
“雖然我不該這樣說,但是你真的不該這樣,尤連先生。”
凱爾特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要知道,那個年輕貴族的身份來歷可不簡單,一旦他出了什麼事,那可是國際糾紛他不清楚尤連是否知道那個人的身份,但是現在,他還是試圖做最後一把努力。
“尊敬的特使先生,我還是那句話,這裡是我的地盤——任何人在我的地盤上惹事,都要付出代價。”
尤連眼望前方,依舊是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凱爾特的發言,隨後,他又加了一句。
“不過,我想您不用擔心,這件事並不會有什麼影響和後果的。”
“……希望如此。”
聽到這裡,凱爾特也明白,對方顯然是不打算再繼續就這個問題和自己糾纏下去了,也只能夠無奈的閉嘴。現在,他總算是明白拉里博德的意思了。這個年輕人表面上的舉動的確很讓人舒服,一舉一動都很恭敬,但是一談到實質內容的時候,他的話語卻是強硬的讓人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就連自己,一個王國特使的面子,他都不願意給,這根本就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嘛
想到這裡,凱爾特也就搖了搖頭,把這件事扔在了一邊,既然對方已經說了不會妥協,那麼自己再湊上去就是腦子有病,於是,他立刻詢問起了自己所關心的另外一件事來。
“尤連先生,你的劍術的確是非常獨特和出類拔萃,我可以問問,你是從什麼地方學到的這套劍術技巧嗎?坦白來說,這麼獨特和古怪的戰鬥劍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技巧?”
尤連愣了一下,他望向那個帶着柔和微笑,但是眼神中卻夾雜着些許警惕的男子,隨後又將目光移動到自己的右手上,很快,尤連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技巧………只不過是些小把戲而已,我想,同爲高階劍士,特使大人您應該能夠知道這是什麼吧。”
“這個,我當然是有一點了解。”
尤連的詢問把皮球又重新拋了回來,這讓凱爾特暗暗叫苦,他原本懷疑對方是不是和滅亡的笛卡爾有什麼關係,但是這個年輕領主卻直接把問題轉移到了劍術技巧方面,他要是一口咬定這就是閃鞘,那麼自己又有什麼辦法?想到這裡,凱爾特發現自己是越發看不透這個年輕人了,他是在故意裝傻還是真的不明白?
“只不過,尤連先生你的戰鬥技巧的確很奇怪,坦白來說,我在我的戰鬥生涯中所見過的,與你所施展出來的,都有很多的不同。”
所謂薑還是老的辣,雖然尤連的迴應已經算是非常無懈可擊了,但是凱爾特卻也不是省油的燈,畢竟三大軍團,能夠坐到軍團長的位置,所依靠的可不僅僅只是聲望,實力而已。
而聽到這裡,尤連卻也已經站住了腳步,此刻,暮色城堡已經展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其實,我也對特使大人您的劍術技巧很有興趣。”
尤連緩緩的轉過身來,面上帶着溫和的,人畜無害的笑意,他的右手彷彿撫摸情人般的輕輕握住劍柄,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在上面動了一動。
“既然機會難得,那麼不如我們切磋一下,您認爲這個建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