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裡並不善於言辭的何穗穗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帶了濃濃的戾氣,一口氣說了一大通話。
“真的是因爲我們笨嗎?我比她差了什麼呢?如果我們兩個能交換一下……不,只需要給我們相同的環境!……我相信,結果一定不會是這樣的!”
何穗穗越說越是激動,平時略顯蒼白的臉龐激動地升起一片紅潮,一雙眼睛因爲情緒激動變得通紅,裡面好像像隨時會有火噴出來似的。
她突兀地站在程遠山的背後,看着他略微彎曲的脊樑,全身顫抖。
艱辛的往事一下子涌了出來,像肆虐的洪水,決堤而出,沖毀了何穗穗壓抑許久的理智,她講出存放了經年的怨懟。
何穗穗來自一座寧靜的小鎮,那裡沒有四通八達的高架橋,只有一條勾通全鎮的大路。那裡沒有高聳的大樓,只有灰白的磚瓦房,最高的建築也不過是七八層樓高的“商業中心”……
她在那樣的地方出生、長大,度過了小學、初中……直到考到這所大學前的所有時光。她與外面的花花世界之間的聯繫,只有一臺四四方方的電視機。
曾經在小鎮中生活的何穗穗恬靜平和。
她曾經是鎮上學習最好的學生,她永遠是老師眼中的寵兒,其他同學羨慕的對像。她的父母也把家裡最好的食物留給她,還給她買鎮上最漂亮的衣服,甚至唯一的弟弟也視她爲學習榜樣……
那時何穗穗總是高昂着頭,她是驕傲的。
只是這種好感覺因爲她來到這所包羅萬象的學府,結束了。
繁華的大都市生活與她從前的生活簡直是天壤之別——高檔的衣服、化妝品,奢侈的交際方式,都是她所從沒有見過的;甚至一向引以爲傲的學習成績,到了人才濟濟的大學都不算什麼。
即使同樣是一件白襯衣,她與宿舍裡的另外三個女孩子也不可能相同。她們幾個的白襯衣精緻舒適,樣式華美,即使是一隻襯衣的袖口,也綴了好看的碎鑽鈕釦,精心剪裁縫製,注意到
每一個褶皺;而她,除了能保證襯衫是雪白的便再也沒有什麼。
這種源於生活水平的落差如一粒不起眼的種子,深埋在黑暗的泥土裡,被陰暗的養料灌溉,漸漸破土而出,越來越茁壯起來。
但何穗穗知道她的心情是不能於任何人分享的,她只能一邊小心地隱藏着,迴避着其他同學的真誠交往。在這些人中,她最不喜歡的是顧挽瀾,因爲顧挽瀾比任何人對她更加熱心,她想要把何穗穗拉到她的生活裡。
何穗穗暗自嗤笑她的天真,她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怎麼是通過愉快地交往就能消失了呢?
何穗穗與她們漸行漸遠,孤僻地獨自生活。每日行走在充滿陽光的高級學府,卻感覺自己像生在一節腐木上的菌類,陰暗、卑微。
何穗穗冷眼看着校園裡那羣衣着光鮮的男男女女,每日上演着逃課、戀愛、打架……各種在她看來醜陋不堪的事情。
對於這樣的事情,何穗穗像一位高高在上的道德審判官一樣,以鄙視的目光注視着他們,同時更安慰了自己卑微的自尊心——他們只是一羣不學無術的人罷了,他們是社會的蛀蟲,總有一天,世界會告訴他們,我何穗穗纔是社會真正需要的人才,而他們什麼……也不是!
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們通通踩在腳下!
可是沒想到曾經也被自己鄙視的顧挽瀾,並沒有如她所想那樣,而是以一種比她更努力的方式去奮發向上,像一株迎着朝陽攀爬的綠植,當人們迎着朝陽推開窗子時,一片新綠便脆生生地躍入人們的視野,對,就是這麼快的速度!
顧挽瀾就是這樣一株迅速成長着的幸運的綠植!
在何穗穗看來,顧挽瀾的成功依然是隻能是幸運,她永遠都是生活的寵兒!
——當她想要努力時,便會有人過來幫她、教她!即使是程遠山這種清高的人,也會對她和顏悅色,還有宋老那樣的老泰斗願意指點;她最不能讓她容忍的卻是徐有終,徐有終成了助她成功的最大力量!
而徐有終,那是她心底最隱密的一片天地,徐有終便是落在那片天地裡的唯一。那是她從未對人講起的的一個秘密。
在某個學習得昏頭脹腦的晚上,何穗穗從成堆的學習資料中擡起頭,給自己倒杯水喝,偶然把目光投向家中唯一的娛樂工具——電視機。
在四四方方的屏幕上,徐有終一身考究的校服穿得帥氣異常,那是他是身爲大一新生,代表校辯論隊殺入華語辯論大賽決賽的現場直播,屏幕裡徐有終侃侃而談,從容淡定,寥寥幾句,便把對手逼得無話可說,他的風姿從此便進入了她的心扉;當他接過最佳辯手獎碑時,他對着鏡頭燦然一笑,這副畫面也永遠定格在她的記憶裡。
他成了她的神,讓她發現了一片新的天地。
她通過屏幕上的那個人,知道了他所就讀的學校。於是她更加刻苦,她決定一定要考到那所學校去,進入與他有着共同天空的世界。
雖然何穗穗進入這所學校後,瞭解到的多是關於他的風流韻事,但她仍然堅持地認爲,那不是真實的他,他永遠是那個最優秀的存在!
當然徐有終也是她永遠無法觸及的存在,她亦從無肖想之意,只要能遠遠看着他就好了。
只是沒想到顧挽瀾,又是這個並不入她眼睛的存在,卻成了徐有終的心頭痣,眼中的白月光!他在她身邊兜兜轉轉,費盡心思,無條件地幫她去實現任何她想做的事!而她只能在顧挽瀾身邊,裝作知心朋友那樣,小心地探詢着他的消息。
還好,一切都好,顧挽瀾那個有眼無珠的人,看不到他的好。——對於徐有終與顧挽瀾的事情,何穗穗始終是最關注的偷窺者,她看着他們兩個你追我跑的,心裡卻是高興的。她就是不能夠接受徐有終會愛上顧挽瀾這個事實!
誰知顧挽瀾最終還是無法逃脫徐有終的情網,他們兩個真的走到了一起!
那次徐有終爲了顧挽瀾回國,乘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趕到學校,只是想爲她做一日校園模範男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