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再次像何穗穗那麼無禮地當面向顧挽瀾質問,她自然不可能拉着每個人解釋這事兒和徐有終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所以只能當作沒聽見罷了。
只是眼下自己處於神遊狀態,她時不時地抄錯字、抄錯行,坐在身邊的何穗穗似是關心過了頭,每有抄錯,必熱心指出來,字正腔圓,然後自然引來一片異樣的目光,似印證一直風傳的猜測——顧挽瀾的參賽資格是“非正常”途徑獲得的。
原本安靜的教室也因爲顧挽瀾與何穗穗的交流涌起了些許燥動,最終坐在角落裡看書的程遠山放下手中的書,擡起頭來,扳着特有的撲克臉注視着何穗穗幾秒,皺了一下眉頭:“何穗穗,時間不多了,你還是先多關心一下自己的能力吧。”說完根本沒有看顧挽瀾一眼,又拿起手中的書繼續看了起來。
程遠山永遠知道用最恰當的語言,打在最讓人難受的地方,這次當然不會例外,看似溫文和氣的話,卻真刺在最讓何穗穗感到難受的痛處。
何穗穗並不算最聰明的,頭腦不夠靈活,但她一直堅信“勤能補拙”這個道理,並一直身體力行着。辯論社的人都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歡辯論賽。
自從何穗穗進入大學校門,她還沒有把學校有幾間食堂,便已經先找到校辯論社的大門。她申請加入了這個社團,積累知識卡、閱讀相關書籍,她從未落過人後,甚至連從小講到大的方言味兒的普通話都能盡力改正,這也是她終於能在這次比賽中入選校隊的重要原因。
可是衆所周知,辯論,作爲一項高智慧性的活動,賽的不光是簡單膚淺的脣槍舌劍,更多的需要睿智幽默的風趣語言,和大度從容的儀態。這卻是依何穗穗的人生經歷,很難在短時間培養出來的,也是她努力三年,依然沒有表現機會的原因。
眼下,程遠山一句“多關心一下自己的能力”,話雖簡單,卻正點在何穗穗的痛處,像是對她的警告,程遠山
對於顧挽瀾的袒護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來,讓教室裡的其他學生也是一懍,都收回關注的眼光,安靜地看起自己的書來。
對於現在這種結果,何穗穗臉色有些發青,突兀地擡着頭,有一種被當做小丑的感覺。她動了動嘴,想再說點兒什麼,卻感覺到程遠山投注地寒意,最終抿着脣,低下頭沉默着,整理起自己的知識卡。
顧挽瀾低下頭繼續翻閱資料,讀了一會兒,卻怎麼也記不下一個字。
天氣已經回暖,諾大的會議室竟讓她感覺有些憋悶,本來就不喜歡眼前的事情,更被剛纔的小插曲擾了心情,她想着,如果再這麼抄下去,真不知還會有多少錯處落在別人眼中,索性放下,輕輕地推門出了房間。
這是在教學樓主樓的一處會議室,此時安靜得掉根針都可以清晰地聽到,顧挽瀾的腳步落在光滑的地板上,一下一下的,帶着回聲,在空蕩蕩的走廊也分外的響亮。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來到走廊盡頭巨大的玻璃窗前,探出頭,吸了吸帶着幾分植物清甜味道的空氣,遠處的玉蘭花開得正盛,在橘紅色的燈光下發出瑩瑩的光暈,分外迷人。
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是校辯論社社長孫翼飛,也是這次全力支持自己進入辯論大賽的人。他面帶着鼓勵的微笑:“顧挽瀾不開心了嗎?是不是因爲剛纔何穗穗說的話?”
顧挽瀾皺了皺眉頭,轉過頭伏在雪亮的欄杆,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也不算吧,畢竟這次確實是我錯了。”
對於女孩子的微妙的感情,作爲辯論隊長的孫冀飛多少也是能感覺到一些的,但是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他平時對熟悉的女朋友都哄不過兩句的,面對着“小師妹”更想不出什麼合適的話來,只好默默陪着她站了一會兒,最終像是表決心似地來了一句:“小師妹,你也別多想,你的能力我早就聽薛師兄講過,他都對像佩服得無體投地呢,
過兩天找個機會露兩手,讓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大跌眼鏡纔好!”
顧挽瀾扭頭看他,一臉真摯的表情,真的帶着幾分大師兄的關懷,回了一個安慰的眼神:“嗯,孫師兄,其實也沒什麼的,確實是我寫錯了,穗穗確實比我更用心些。”
孫冀飛搖搖頭,像顧挽瀾這麼不計較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但多餘的話他又實在想不出太多,最後只好拍了拍顧挽瀾的肩頭表現一下安慰,悄然轉身,留顧挽瀾一人靜靜,希望她的心情會好些。
顧挽瀾把雙臂支在冰涼的護欄上,任憑晚風陣陣襲來,捲起縷縷青絲,復又無聲地垂落耳畔。她把目光落在樓下三三二二走過的學生身上,他們中有手挽着手的情侶,有三五成羣的男女同學,還有行色匆匆的獨行俠……
顧挽瀾看着過往的人羣,與何穗穗的初相見情境恍若昨日只是不知何時,甚至自己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記憶中的那個好閨密單方面地斬斷了兩個人的情誼,離開了自己的身邊,甚至從傷害自己中汲取快樂。顧挽瀾只覺得心中一陣悲冷,卻不知悲從何來……
“這麼久了,還不會吵架嗎?”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程遠山的聲音在顧挽瀾身後響起。
顧挽瀾轉身看到程遠山站在長長走廊的另一端,雪亮的燈光灑下來,落在他挺拔的身上,落在他冷俊的臉上。程遠山就這樣帶着少有的戲謔,不疾不徐地向她走來。
驀然間,與千百次在顧挽瀾腦海中閃過的樣子重疊在一起,蜿蜒的山路上,程遠山也是逆着光,噙着這樣一句話走到自己身邊。……
顧挽瀾看着他慢慢走過來,高大挺拔的身影還是讓她眯了眯眼,她不禁擡手捂在胸口,卻發現一貫傲嬌的小心臟卻跳得有條不紊,少了往昔的悸動;這種認知讓她有些莫名的放鬆,開始細細品味起這曾經讓自己激動無比的話來,現在聽來好像玩笑的成份更多些,長久糾結的心一下子釋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