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內到處可見象牙、黃金、野豬獠牙、鹿角白貝等裝飾,擺放着精美玉器和青銅器,彰顯蜀人的燦爛文明。使者引魯大腳一行來到明堂,四面無牆,唯圓柱林立四周。高臺上是十二尊與真人等高的青銅像,接納諸國獻上的琮、璧、圭、璋、璜、琥等玉器。中央以屏風、地毯、案几分開諸國使者。
安陽王頭戴着蓮花高冠,長辮子拖於腦後,面帶縱目無頦的黃金面具,面具粗眉大眼、高鼻闊嘴,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令人心生敬畏。安陽王保持着古蜀帝王的神秘感,身穿燕尾服式的袍子,手執今杖,立在潔白高臺之上。
安陽王身邊是護國公主,笄發在頭頂上紮了個蝴蝶結,手執金箭,赤腳而立。她同樣帶着大耳大嘴的夔龍紋黃金面具,眼球突出眼眶,脣吻三重嘴角上翹,露出神秘莫測的微笑。其他祭司門也都帶着青銅面具,頭戴鳥頭冠,身穿綵衣,華麗服飾,彰顯與衆不同的階層特質。
安陽王道:“我古蜀自從蠶從氏之青衣神教化蠶桑之術,魚鳧氏傳授舟楫之術,開明氏開治水沃野之道,便爲四方諸侯爭相覲見的王者。自我開明部部至紅河兩岸。雒民十五部曰:文郎、交趾、越裳、武寧、軍寧、嘉寧、寧海、陸海、湯泉、新昌、平文、九真、日南、懷驤、九德。雒王廢武備而不修,惟日事酒食爲樂,十五部民衆射生爲活,吞噬昆蟲爲生。吾順天而行,剿滅雒王,教授十五部農桑稻工,陶鐵舟楫,百姓乃安。今句町、漏臥、毋斂、西甌、俚越來會,黎庶無徭,男樂其疇,女修其業,乃古蜀之幸,開明氏之幸。”
魯大腳早已經將趙佗所教背誦熟練,大聲道:“夏桀無道而商湯代之,此乃天命也,商紂無道而周武代之,此乃天命也!至春秋時,周德雖衰,天命未改,故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戰國秦滅六國,周已失天命,天命在秦矣。秦廢先王之道,禁百家之言,百姓靡敝,亡逃相從,羣爲盜賊,則天命在虞,”
衆乃爲之共飲,再次血誓盟書。盟誓既成,忽聞使者來報,文郎雒王后裔與林邑占人區氏聯合,破日南部。
句町王毋波道:“占人不過數萬,乃甌雒番邦,竟爲文郎流王,犯我邊境?”
皋通道:“扶南國人皆醜黑拳發,倮身跣行。女王柳葉素來敦睦友好,性質直,不爲寇盜,以耕種爲務,一歲種,三歲獲。嘗以善雕文刻鏤,金銀珠香貢賦安陽王。但是十年前有男子混填以神弓征服柳葉,以之爲妻,共治扶南。混填冶鐵器,勸耕織,造船舶,築俄厄城,立海港碼頭以供南洋商船舶停駐修整,是以商稅富國。(其子混盤況)混填厲兵秣馬,鼓舞占人作亂,當是撻伐半島之試探。”
甌雒公主媚珠問:“這混填什麼來頭?”
於西王道:“盤古氏,又稱渾敦氏,其地在中留縣大藤山一帶,爲嶺南中央之國,後爲蒼梧王忽、雕題王脩所害,今大藤山尚存盤古墓。盤古氏王者後裔以盤、混、渾、敦爲氏,多流落南海諸島。盤古族乃上古巨人神族,開天闢地,肇立乾坤,啓陰感陽,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爲雷霆,其血脈後裔,有巨人之資,剛健弘毅,必有王霸之心。”
安陽王道:“諸位所言,當急率兵破文郎遺民和占人聯軍,震懾扶南混填。”
趙始出列慷慨道:“始願爲大王前驅,退敵復土。”
趙始腰懸利劍,舉止矯健有力,顯然是會角抵、手搏、耍劍的功夫,又玉樹臨風,風度翩翩,慷慨激昂,自有大丈夫風采,乃是文武兼備之才。
安陽王大喜道:“南越士子有此雄心,孤王讚賞……”
公主媚珠道:“世子乃貴胄之軀,無臨陣經驗,怎能犯險。況且文郎王乃窮途末路之徒,占人乃宵小之輩,不若皋通叔叔一戰而除之,平林邑、古笪之地。震懾扶南混填的撻伐之慾。”
安陽王乃允。
夜間,魯大腳與莫適商議出海逃走之勢,卻見任丘、任淙行色匆匆返回城外駐地,莫適與魯大腳悄悄跟蹤,來到主帳之外窺視。
正席是南越世子趙始和文郎流浪王子棕纜。
左首是一位赤胡紅臉矮胖老者坐在尊爲,身後站着四男一女。他們均是鏤其頭皮,尾相連並,鏤其耳匡爲數行,與頰相連,狀似雞腹,上加大銅環,耳墮垂肩,下肩三寸。經趙始引薦得知,老者地老祖!儋耳國後裔,化地門的創派祖師。身後是四名弟子:色開業、烤調達、符倩文、工琶祖、吉沙。(儋耳國受南越夏文華影響,方有姓氏,多爲吉、譚、高、符。一般只有名字,名字前加家庭或村莊名字。父母雙亡者呼色開,失去姐妹者呼烤調,膝下無子者呼阿浪,父親去世者呼工琶。)
左首次席是一名赤背草裙的大漢,林邑占人酋長區連,右首是五名鮫人,乃雕題國人,爲首者美娜,黥涅其面,刻肌畫體爲鱗採,若錦衣,又若魚鱗。乍一看,以爲五條人魚登岸。
文郎王子棕纜道:“神農氏三世孫帝明南巡五嶺,娶仙婺仙爲妻,生子祿續,是爲涇陽王,鴻龐氏,一統嶺南甌雒之地,號稱赤鬼國。其子雒龍君,仙女嫗姬所生長子雒王乃我文郎的祖先。我文郎子民皆仙龍子孫,血統源自高貴的神靈,開明泮失國於蜀川,卻流竄越裳,奪我國土。纜感謝諸位助我收服故土。”
趙始道:“今文郎王子和佔族的聯兵虛張聲勢,已經成功拖住了皋通的神弩軍,向下就要看諸位英雄的大展身手啦。”
化地老祖道:“瘟疫之毒已成,明堂意外,我化地門已經準備妥當,三日內必定全城發作。但是明堂以內,卻是進入不得。”
趙始道:“明堂和神殿,連我也難以進入。但是其間有水路暗通,只有看雕題國的鮫人了。”
美娜道:“潛入明堂和神殿的水路嚴密而深遠,必須我雕題國最傑出的鮫人。但是瘟毒發作,入者絕無生還可能。”
“捨生取義,稱我南越大業,在下拜謝。”趙始跪地伏首,誠意滿滿。
美娜道:“世子真乃信誠之人,但是我們之間的契約還望遵守。”
“珠崖島盡歸雕題國所有,與我南越劃海而治,絕不再過海峽一舟一族。”趙始將南越王大印的契約遞給美娜。
美娜不拿契約,躊躇之間若有所思。
“女王有何顧慮?”
“我思縛婁國之亡爾。”
趙始道:“父王常言:當年屠睢殺西甌譯籲宋,屠滅縛婁國羅氏一族,濫殺無辜而激起俚越、駱越、西甌諸部誓死反抗,屠睢身死,大軍生還者十之二三。父王吸取教訓乃和輯百越,封西甌都老呂嘉爲丞相兼太傅,族中七十餘人爲長吏,並與其宗族通婚。還有朗相畢取、都稽、揭猛,越將田甲、鄭嚴、何遣等皆越人,皆封地置產知安撫其族。西甌方國各部皆安。”
美娜乃取了契約。
趙始道:“諸位攻打甌雒,乃國之大事,始不敢耽誤國事。但是甌雒公主媚珠乃冰清玉潔,天真無邪的少女,對趙始一片癡情。請勿傷之。”
任丘、任淙相視一眼。
任丘道:“傾巢之下豈有完卵,世子切莫沉溺兒女之事。”
任淙道:“是啊!天下女人多得是。”
趙始道:“誰傷了媚珠,我便與他不共戴天。”
莫適和魯大腳悄悄返回。
莫適道:“趙佗假作病入膏肓,卻暗藏兵力,看來古螺城必遭劫難。”
魯大腳道:“咱們的任務是救趙始回南越,這些爾虞我詐的事不應插手。可惜了這麼美麗的城市就要毀於一旦。”
三日後,古螺城居民開始感染瘟疫,病者面目倉黑,上吐下瀉,一旦發病,兩個時辰便會倒地不起。王室中吃了祭祀的胙肉也開始發病,胙肉乃是彘肉白水煮熟,祭祀祖先後分給王室貴族和高級官員的禮遇,因此發病者皆朝中要員和王室子弟。這些人皮膚髮紅,雙目充血,見人就咬,被咬中者一個時辰內也會同樣發病。不過三天整座古螺城已經是瘟疫橫行,狂人亂奔,一座城大亂。
城外忽然出現了南越大軍,嘹亮的軍歌響徹天地。“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南越郡連破城外甌雒駐軍大營,向古螺城發起攻擊。句町、毋斂國王在於西王、桂王的勸誡下,出城投降,願爲南越番邦。安陽王在舊部保護下向南投奔皋通。
魯大腳、莫適入明堂尋找趙始,只見趙始正與媚珠對峙在方臺之上。媚珠道:“我信你,愛你,你卻要滅我國家,殺我父王,滅我部族。”趙始道:“我身爲南越世子,不敢違背國事。但是我對你是真心的。”媚珠道:“我寧可死,也不要你碰我。”趙始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魯大腳突然躥出,一個掌刀打暈了媚珠,道:“囉嗦什麼?快帶走!”愣怔着的趙始連忙答應。
莫適、魯大腳開路,趙始揹着媚珠逃下高臺,卻見明堂的瘋狂的狂人正四處撕咬着宮人,眼見是逃不出去了。這時美娜率鮫人自泉眼中冒出,道:“穿上鮫綃隨我走。”那鮫綃既薄且韌,沾水不溼,水中裙裾展開輕柔飄逸,宛如魚鰭魚尾。美娜道:“這時龍紗囊,其中空氣足夠一人在水下呼吸三刻。”衆人依言,以龍紗囊罩口,潛入水下。隨着下沉越深,周遭變暗,鮫人們的眼珠卻發亮起來,照亮了水下道路。
不知多久,衆人冒出水面。只見前方是十艘巨舶,嚴陣以待。衆人不由心涼,美娜更是驚呼:“趙始誤我乎?”魯大腳喝道:“那是自己人,不要怕!”魯大腳一馬當前,率衆人奮力游過去。赤練裳命人拉衆人登上甲板。
赤練裳命巨舶啓航,駛向珠崖島,與伊秋雨匯合,休整至次日,伊秋雨召集衆人。
伊秋雨道:“南越得甌雒、文郎之地,又政府句町、毋斂,實力大增。夜郎、閩越、南越聯手,必將天下大亂。我和莫適必須返回衡山,以備不測。”
莫適問:“大腳,你何去何從。”
魯大腳將三女遞來的一碗湯水一飲而盡道,左擁右抱,嘻嘻笑道:“我是回不去啦!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春暖花開……哎呦,怎麼獨自有點疼。”
郡主道:“那是美娜姐姐給我的忠貞不渝死心塌地湯。”
魯大腳睜大眼睛問:“美娜大姐,又是什麼東東啊!”
“首先是箭毒木。”
“箭毒木?”魯大腳瞪大了眼睛。
“見血封喉,九步必死。找到後他們用刀具將樹皮割破,然後將滲出來的白色漿汁盛在容器當中。當他們出去狩獵時,就把這種漿汁塗在箭頭上,箭頭一旦射中野獸,它們在奔跑的過程中,如果是在走上坡路頂多能跑七步,如果是在下坡,最多也只能跑八步,第九步時定會斃命。”
美娜道:“交配的蚯蚓和蝗蟲各一對、戶樞粉末、竹搓粉末、深澗內無風而自行搖曳的樹葉、樹洞內的積水、深山裡的搖腳蚊、老藤之上山蟬一對……”
魯大腳道:“這下死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