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蠡澤在鄂地與鄱陽之間,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彭蠡澤形如葫蘆,將贛水、大江、撫河、信江、饒河、大溪水、等匯爲一瀆,乃是僅次於雲夢澤的天下大澤。魯大腳的船划進彭蠡澤,若帆入天鏡,四望無際,雲天共浮,,偌大的戰船若同魚兒遊在汪洋大海。船行一個時辰,見右側有碧峰孤聳,若浮水面,奇巖怪洞,色澤斑斕,紅藤綠蔓,若寶石屏風。
武穴神舟幫簡水生道:“孤懸湖中,四際渺彌,因此得名大孤山,東面五里是小孤山。大小孤山爲南江門戶。”
魯大腳道:“南江?”
“南江由贛水、修水、餘干水、鄱水所匯,與彭蠡澤爲一體。因大小孤山橫隔,稱之爲南江,又因今城邑鄱陽,所以也叫鄱陽澤。”
忽然陰雲密佈,風勢漸猛,遠處颶風生成,捲起渦旋的水柱,漏斗狀上接烏雲,似妖蜃吐濃煙,大孤山萬竅爭怒,驚濤狂涌,勢拔孤山,水波拍案,浪花如鼎沸,奔雷驚鳴如蛟龍怒吼。
簡水生道:“不得了,這是龍吸水,趕快向孤山靠攏。”
大船在驚濤駭浪之中躲避進孤山,過了大小孤山口,風浪驟然減弱,水勢逆流向南,反而送大船入了南江,快速離去。一刻鐘後,船隻已經把風浪遠遠拋在彭蠡澤中。
魯大腳道:“行啊!水生,你真是操舟高手。”
簡水生道:“武穴漁人生來便與這彭蠡澤打交道,自然熟悉風勢水流。”
大船在敷淺原靠岸,拋錨泊舟。魯大腳、芳蘿在簡水生帶領下進入星子鎮。只見星子鎮窮閭厄巷,多困窘織屨,槁項黃馘者。星子鎮背靠廬山,面對南江,南江在這裡水岸線內凹進去一片水灣,名曰落星湖,旁有墜星磯。
魯大腳問:“這裡怎麼這麼多星字?”
“周時天降隕石,隕石墜落,砸中湖灣,而成流星墩,這片湖叫落星湖,那片石磯就是隕石。”
魯大腳道:“我知道了,這定是神偷門摘星手惹的禍。”
簡水生笑道:“我家閨女也曾叫我摘天上星星給她,我便帶她來這裡看星星。”
芳蘿道:“這墜星磯沒有星光,黑乎乎的也不好看。星星墜落,就不美了。”
簡水生道:“說來也怪,這彭蠡澤的風浪從未能靠近這星子鎮,贛江發大水也未能淹沒這裡。星子鎮的人都說這是星宿之神在守護着星子鎮。”
“怪不得孤山那邊驚濤駭浪,鎮上百姓卻波瀾不驚。”
魯大腳在星子鎮客棧落腳,芳蘿爲他捶背,漸入夢鄉。
廬山三疊瀑布由澗水匯城,從大月山流出,自北崖懸口傾瀉三級大盤石上,形成三疊,故名三疊瀑布;其落差五十丈,勢如奔馬,聲若洪鐘,如飄雲拖練,碎石摧冰,玉龍走潭,壯觀炫目。魯大腳卻無心賞景,一路崎嶇來到了五老峰下。前方是萬丈懸崖,鳥不飛度。
魯大腳道:“如此天塹絕境,如何抵達五老峰?這翟夷之也太爲難人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小子稍等,我派人接你。”那聲音似在耳邊,又似在五老峰上。
不多時一名青衣女子凌空飛渡而來,她道:“抓住我的手,不要怕!我帶你們過崖!”
魯大腳直覺渾身一震,似乎一股水流灌入四肢百骸,渾身輕如紙,接着自己和芳蘿雙腳離地,飄然過崖。魯大腳唬得頭暈目眩,手心出汗。“不要鬆手,否則可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魯大腳緊緊抓住那女子的手,緊閉雙目。
忽然腳下變得踏實,睜開眼一看已經來到了五老峰。五老峰絕頂被埡口所斷,分成並列的五峰,儼若席地而坐的五位老翁,故稱“五老峰”。五老峰雄偉奇險,飛鳥不渡,中年雲霧籠罩。魯大腳行走在雨霧之中,只可見五步之內景物,跟隨在那女子身後沿着山路環繞,不辨方向。
一棵大松樹下,可見前方瀑布,蒲團一肥胖的老者頭戴斗笠、披蓑衣,盤坐在筍殼蒲團之上。他笑眯眯道:“你可知我廬山派淵源?”
魯大腳道:“不知道。”
“周威烈王石天降隕石於星子鎮,隕石奇光四射,耀閃星子鎮。次日,星子鎮上一位匡峪的修道者,乃是商王沃丁的所封匡國遺民,在星落之後發現自己雙目失明,卻能冥想衆生衆相,神遊九州而通天道。原來是那天降隕石雖然損害了他的眼睛,卻給了他最強的神知。他集合星子鎮爲隕石所害而身軀畸殘者,這些人稱之爲畸人,畸人後裔多有遺傳畸術者。控風術可御風驅雲,平波止浪。遊霄術可登天遊霧,身輕遨遊。幻夢術可造夢入夢,太虛幻境。畸人以匡峪爲首,隱居廬山五老峰,修行侔天之道,這便是廬山派的來源,匡峪便是我廬山第一位大宗師。莊子遊天下,察廬山之勢,訪大宗師,翕然與遊,交談天地神遊之道。莊子嘆曰:大宗師修無有之道,疏外形體,乖異人倫,不耦於俗,畸於人而侔於天。”
魯大腳道:“我明白了,接渡我的仙子所用便是畸術!我能安全避開彭蠡澤的水龍捲也是因爲畸術!”
“我便是現任大宗師匡九公,控風者申屠嘉、遊霄者枝離疏、造夢師子琴、流火者子桑不壽……”
魯大腳一一拜見衆人,道:“諸位身懷畸術,令晚輩羨慕。”
衆人卻紛紛苦笑。
匡九公道:“畸人身體皆受隕石所害當年那醉落星心便在五老峰中,若是畸人離開廬山十里範圍便會受到畸術反噬,或盲或扭曲或狂躁或瘋癲……。這些年數十代大宗師皆研習剋制之法,只是暫時遏制,緩解畸人之痛。”
魯大腳道:“所以廬山派一直守護在星子鎮,千年不曾離去。”
衆人頷首。
“廬山派關着一位大魔頭。”
“畸術如此厲害,連彭蠡澤的水龍捲都能催動,還有什麼大魔頭?”
“霸刀羋布!”
“他不是已經自刎烏江了麼?”
“霸刀羋布是也是畸人後裔,力大無窮,銅頭鐵骨,但是他卻不受畸術反噬。所以廬山派冒死救他回到廬山,戰死沙場的乃是替身。”
魯大腳道:“原來廬山還有這般大秘密。”
“這已經不是秘密,翟夷之已知此事,並且數次試探,其衆皆迷入幻境。”
“那翟夷之派我來豈不是送死?”
“老朽所知,翟夷之正是此意。”
魯大腳心中大罵:“辣塊媽媽的,翟夷之還抓了我兩個老婆,卻是要害老子來此送死。”
匡九公笑道:“辣塊媽媽的,翟夷之確實夠陰險。”
“咦!九公怎麼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讀心術啊!不然怎麼做大宗師!讀心者,原乎天人之性,核乎邪正之分,權乎禍福之門,終乎榮辱之算,其昭然矣。”
魯大腳心想:“幸虧我內心一直很尊敬這胖老頭,不好剛纔他告訴我廬山派許多秘密,原來是知道我將死,所以無所顧忌……”
匡九公道:“我嘛胖是胖了點,好歹不會害你。”
魯大腳大懼道:“九公可否教我讀心術。”
“沒有比人心更復雜的地方了,容納萬物、日月星辰、九天八荒,你學不了。不過你心思單純,卻是最簡單的人心。是我廬山派有緣人,你能在幻境之中這麼久而心知不迷,可見異於常人。今後我廬山派還要託你福緣。”
“翟夷之擒住了我的兩個未過門的老婆,要挾我前來廬山,求九公救我性命。”
匡九公笑眯眯道:“贈你星石甲,一路向南,必有福報。”
魯大腳忽然夢中醒來,發現自己仍舊躺在星子鎮,原來是大夢一場,忽見身邊放着一幅不起眼的烏黑軟甲,連忙喊芳蘿。
芳蘿自外間進入,問:“公子怎麼了?”
魯大腳備述夢中情形,芳蘿審視那烏黑軟甲,道:“我在夢中依稀看見公子模樣,看來這是造夢師的太虛幻境,由此烏黑軟甲,便是真作假時假亦真,既然老神仙如此吩咐,我們連夜逃去。”
魯大腳道:“甩開武穴神舟幫,我們去豫章。”
兩人來到湖邊,卻見一羣江豚探頭探腦,憨態喜人,爲首兩隻背上有鞍轡。芳蘿道:“這又是廬山派的畸術啦,老神仙叫咱們騎乘江豚逃走呢。”兩人跨上江豚,乘風破浪向南而行,驚起萬千白鶴,月夜之中,銀浪玉珠,仿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