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向東深入大漠,流沙數百里,熱風爲行旅之患。熱風之所至,唯老駱駝預知,鳴而聚立,中人以氈步布擁蔽鼻口。其風迅馳,地表簌簌有聲,熱氣晃動,遠處虛影連綿,人露於外的毛髮焦黃,皮膚灼痛。若未及時預防,熱浪撲面可致人呼吸焦灼,心肺劇痛,危斃者十之五六。
十天之後,人困駝乏,不辨道路,只尋人畜骸骨而去。忽見地生西瓜,蔓延了一大片。張鬱青等人大喜,喊道:“這裡竟有西瓜解渴,真乃天助我等。”荒原舞卻臉色大變,高呼道:“住手,不能吃。這時毒葫蘆。”衆人嚇得慌忙丟下,唯有一人扣開西瓜,雙手被毒液腐蝕,痛得大叫。荒原舞連忙用水給他沖洗。
荒原舞道:“沙漠之中,夜晚地下的小動物纔會出來,他們的糞便滋生了這毒葫蘆,汁液具有腐蝕性,傷害皮膚和眼睛,若是吃了毒發身亡。”衆人看荒原舞切開毒葫蘆,裡邊的果肉是白色的,黑色的籽非常大。
荒原舞笑道:“但是卻是禦敵的好東西。”
夜間衆人忽聞,遠處傳來歌聲。荒原舞道:“這是魑魅魍魎索命!”張鬱青道:“若是真有鬼怪,今日倒要見識一番。”
衆人向前,忽現一處城池,風蝕怪石林立,有的危臺高聳,垛蝶分明,形似古堡,有若蘑菇,有若奔馬,有的若雄鷹展翅,有的若巨人聳立。忽然巨大怪獸骨架橫陳,白骨森森,堅硬如鐵,密密匝匝綿延在魔鬼城中央。
張鬱青施展輕功登高察看,忽然見有一巨大貝殼鑲嵌在石臺,宛若銀色大魚側臥。張鬱青掀起貝殼,裡面露出兩顆碩大的珍珠,一銀白,一淡黃。
張鬱青取出,飛落臺下,道:“阿鈺,你看這是什麼?”
北宮鈺錯愕道:“這麼大珍珠?這沙漠哪裡來的珍珠?”
張鬱青道:“我想這裡曾經是水草豐美的水域,這些白骨都是大魚。所以有珍珠也不奇怪!送與你了!”
北宮鈺驚喜道:“將軍還會送人禮物麼?”
張鬱青道:“珍寶藏於此百億年,暴殄天物,正是等待阿鈺這樣的美人啊!”
北宮鈺喜笑顏開,欣賞把玩片刻,小心翼翼收藏了。
荒原舞道:“賊人若是不見我們,必定東西搜索。他們擅長夜間偷襲,我們還需小心!”
北宮鈺道:“都尉費心了,叫兄弟們輪流值守。”
衆人根據地形扼守要道,北宮鈺就在貝殼內歇息,道:“這白玉牀,白銀帳,縱是王宮也難有此享受吧!”
張鬱青笑着點頭。
不久北宮鈺沉沉睡去,張鬱青看她憔悴的面容,乾裂的嘴脣,不由嘆息,將羊毛毯爲她蓋好。
張鬱青靠着石壁,昏昏睡去,忽然夢見乾晴的飄忽不定,想要伸手拉住她,卻怎麼也拉不住,不由急呼:“晴兒!晴兒!”
忽然醒來,只見北宮鈺坐起,注視着他。
張鬱青道:“你怎麼醒了?”
話音未落,哨聲大作,敵人來襲。兩人迅速來到高處觀瞧,只見五百名駝兵,團團將魔鬼城圍住。張鬱青命士兵退守高臺,駝兵衝鋒幾次,皆沒有衝上來。忽然大風吹來,那白骨折倒,地面下沉,涌出黑白相間的水流。荒原舞道:“那是火油!快!點燃它!”衆人投入火把,火油熊熊燃燒,蔓延到四周,駝兵腳下不時冒出大火。
荒原舞高呼道:“折屠、單羅度,有本事跨過這火海啊!哈哈!”
折屠的聲音傳來,只聽他道:“我看這火油能燒到幾時!”
風越吹越大,魔鬼城內的怪石發出鬼哭神嚎的聲音,攝人心魂。氣溫驟然降低,大火的灼熱和大風的寒冷反覆衝擊過來,衆人如同在冰火地獄,等待着不可預料的結局。
忽然駝兵四散在尋找掩體,荒原舞指着北方大叫道:“不好,沙塵暴來了。”
北邊塵暴黃霆,似烏雲似大浪,風沙牆快速推移,遮天蔽日,飛沙走石,翻滾衝騰,吞噬一切的氣勢衝過來。月夜變得昏黃、暗紅,似乎世界末日來臨。張鬱青被風吹到臺下,二十名兵士均以衣服裹住頭顱簇擁高臺下。
不知多久,張鬱青以掌力震開身上的黃沙,天已經亮了,戰士們皆被埋在黃沙之下。張鬱青將他們救出,大多無礙。
荒原舞懷抱獵鷹破土而出,大笑道:“天助我也,白駝山和折屠來而無功。”
忽然張鬱青大急道:“阿鈺呢!”
衆人面面相覷,均是搖頭。張鬱青大急高呼:“阿鈺!阿鈺!北宮鈺!你在哪裡!”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沒有迴音。張鬱青在昨夜瘋狂挖土,四處尋找,聲音悲涼。忽然遠處黃沙一動,露出巨大的貝殼,北宮鈺掀開貝殼站了起來。
張鬱青飛奔過去,在她面前一尺的地方急剎住了腳,又悲又喜道:“你還好麼?”
北宮鈺張開雙臂轉了圈,笑道:“似乎安然無恙!”
衆士兵大笑高呼。
白駝山的駝兵、折屠不知去向,疏勒、大宛的駝兵死去大半。衆人收拾食物和水囊,歡天喜地修整。荒原舞將八名戰士屍身下葬,衆將士皆用小刀劃破臉,血淚同流,悼念死者。下葬前,荒原舞和戰士門將亡者頭骨鑿小孔,烏孫人相信靈魂是身體的客人,如此靈魂纔會脫離肉體昇天。這些戰士失去了生命,但是敵人卻付出了十倍的代價,他們都是英雄。
三人帶着十幾名倖存者繼續向東南而行,三日後抵達了一條河流,胡楊林下,遮蔽下大面積的草原和水灘,野駱駝、野豬以及黃羊見到來人四處奔散。不久,衆人發現幾處簡易的屋子,以胡楊樹枝爲牆、葦草爲屋頂。荒原舞道:“這是什麼地方,還有牧民,看來我們有救了。”這時兩個牧民身背紅柳編的籮筐,趕着羊羣路過,自稱克里雅人,這綠洲叫通古斯巴孜特,克里雅河在這漫漫大漠之中開闢出了犬牙交錯的綠洲,死似乎與黃沙爭奪着僅有的領地。這裡人家十分稀少,每隔五里有一戶人家,鹼地只能放牧羊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