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水(今疏勒水),又稱籍端水,因其水草叢茂、水色幽暗而得名冥水。自東而來,奮力流淌,形成大小不等的湖澤,也孕育了斷斷續續綠洲帶。湖澤遠離墾區,囂聲罕至,茂密蘆葦,大片胡楊林十分靜寂,時而有南山羌人前來射獵。
遠遠一座城塞出現在天際線,那就是衆人魂牽夢繞的玉門關,黃色的大土墩子,塔孤零零佇立在華夏疆域西界。無數的使者、將士、商隊自此出入,與絲綢之路定格在華夏千年的歷史長河中。關內胡楊紅柳,炊煙裊裊。關外沙海無盡,怪石嶙峋。關城之上的火把徹夜不滅,爲沙漠中行旅標明方向。
張鬱青等人卻不能踏入玉門關,折而向南一百里入陽關。等踏進關門,恰似遊子歸鄉,腳下土地也倍感親切。陽關後是龍勒堡,夯土棚屋成片是屯戍區,陽關都尉屯田駐守,既有往來官吏住宿的置所,也有商旅駐足歇息的旅店。此處曾是烏孫難兜靡王庭所在地。
風過庭、安陽壽以李忠故友之名求見,李忠大吃一驚,繼而驚喜道:“初聞長嘯門青年才俊盡數北征,我還遺憾沒有隨軍。後來兵敗浚稽山,大匜朝朝野傳聞張鬱青率部投降匈奴,還爲匈奴訓練士兵。沒想到你們卻輾轉返回。。”
“幸虧飛羽校尉收集殘部,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向西逃遁,過巴丹吉林沙漠、弱水、馬鬃山,深入西漠經墨山城南下樓蘭,又向東過白龍堆、三壟沙而返。”
“長嘯門的師兄弟……”
“出征三十人,六人生還。”
李忠道:“今夜悄悄入關吧!一旦泄漏行藏,敗兵之罪,投降之名。黑白兩道都會……”
張鬱青、風過庭、王霽雲、濮陽興、關洪傑、孟林鴻等歷經磨難,千言萬語難以盡述。永年的赤發北颳得乾淨,黑布遮目,託辭雙目失明。
李忠雙眼竟是飽含熱淚,披甲男兒也情傷萬分,命親衛秘密安排入住龍勒堡。
張鬱青道:“玉門都尉翟世通,此人如何?”
“曹、翟、宋、氾,敦煌四大望族。秦王掌河西事,力舉翟世傑爲玉門都尉。牧野珉其女爲秦王上家人子。”
張鬱青心中暗思:太子掌典國署和鴻臚寺,龍門鏢局暗中護送烏孫使者必是是太子之意。翟世通受秦王旨意,襲殺烏孫使者出事,惹出軒然大波,太子日子不太好過。
張鬱青問:“翟家與西域諸國可有往來?”
李忠道:“翟世通出自錦衣之族,自然好鮮衣怒馬,好美酒佳人,平日在賭坊豪賭百金面不改色。我早就暗中留意他了。你們猜我查到什麼?他在敦煌城別宅豢養一對西域胡姬姐妹花,還與四十里澤客棧老闆強糾纏不清。”
風過庭幽幽道:“還有什麼其它事麼?”
“怎麼會沒有”李忠氣憤道,“去年我的斥候查到何衝闌出財物,鬧到太守那裡,只因沒有實證,最後不了了之。我反而被擡手一頓訓斥。秦王府罩着的人,又是敦煌地頭蛇,我只能忍了。”
張鬱青心中已明:“我們入關之事,乃絕密,切不可他人知曉。”
“這個我明白。”
“李兄,可知血刀門?”
“祁連山腹地,龍勒水之源,有鴉赤色,是爲赤烏。有水赤色,是爲赤水。血刀者乃赤金所著,其色殷紅。赤烏、蔥茈、黃牛、黃羊、等古羌部以及狼何、赤水小月氏和,其習武者多入血刀門。血刀門祖師乃赤烏族人,立派於殷格池旁,派中多姬姓周人。”
王霽雲道:“《穆天子傳》雲:赤烏氏先出自周宗。大王亶父之始作西土,封其元子吳太伯到東吳,詔以金刃之刑,賄用周室之璧。封丌璧臣長季綽於舂山之蝨,妻以元女,詔以玉石之刑,以爲周室主。天子乃賜赤烏之人墨乘四,黃金四十鎰,貝帶五十,珠三百裹。乃丌膜拜而受。”
李忠道:“王兄學識淵博,不虧我長嘯門藏書閣弟子之首。”
王霽雲微笑不語。
李忠又道:“血刀門門規森嚴,約束羌人不得擅自出山,敦煌吏民對血刀門的印象還不錯。敦煌習武者也有爲提升武技前往血刀門者,不過大多鎩羽而歸。昨日青松堡雲暠還入血刀門去了。”
張鬱青和風過庭同時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青松堡少主雲暠?”
“怎麼,有什麼問題?”
張鬱青道:“無他,我亦欲入血刀門。”
“血刀門偶爾會到敦煌集市採購,我駐守陽關,與血刀門有些交情。”
張鬱青沿龍勒水溯流而上,河谷北是籍端水南山,河谷北是龍勒水南山,河谷幽深,棄舟登岸則見綠湖(諾兒諾幹),天然草場、清幽湖泊、原始森林、無盡溼地、起伏丘陵,僅有一條小路通往山谷。
山谷有一亭,一名赤衣斗笠之人,身背血刀棺,悠閒坐在亭內。
他遠遠喝道:“血刀門與世隔絕,無薦不可入。”
“陽關都尉李忠。”張鬱青地上李忠的親筆書函。
那人道:“我狼何部狼孤,你的刀法過了我這關,閣下便可入內。”
張鬱青的刀法乃是軍陣中的環首刀,江湖技擊刀法卻絲毫不通,只得見招拆招了。他取下腰間環首刀,化大紫陽手招數爲刀法,鐵狼孤卻是大氣磅礴,剛猛無比,以攻爲守,五招之內逼得張鬱青退了五步。張鬱青歷經磨難,入絕境而自生求生法門,化刀爲掌,覷其破綻而入。
狼孤翻身躍回石亭,道:“你這不是刀法!”
張鬱青道:“天下武學共通,若刀法可容諸般法門,必可達成。”
狼孤讚道:“有理,請吧!”
過了山谷,前方是殷格池,青藍湖水,宛如碧玉,雁鴨鷸鷗出沒其中。右側則是山峰,漫山芨芨草、豬毛蒿、冰草等,血刀門建築其上,朱牆黃瓦,陡峭險絕。大門依山壁而鑿兩個巨大山神鵰塑,怒目而視。進入大門,迎面是是血刀池,池水殷紅,中央一柄巨大的寒鐵所築厚背刀,足有一丈高。前方山崖皆呈紅色,若同血染巨大石壁,內凹山壁有黑木所築塔樓,沿着斷崖向左右延展。孤立的山峰和陡峭的奇巖怪石不規則分佈在廣場上,怪譎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