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百萬一腳踩住絳賓的胸口,環首刀架在絳賓的脖子上:“一個男人這麼長的辮子,還油光呈亮,真他媽的噁心。”
絳賓大聲道:“請勿斷我頭髮。”
張鬱青命童百萬放開絳賓,親手扶他做好:“王子,可是爲了荻詩殺我?”
絳賓硬着脖子道:“我暗戀荻詩多年,被你搶去,豈能甘心?”
“啊呀!王子啊!王子!她是我的徒弟,中土禮教大妨,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輩分有差,我便是她的尊長,絕不能有男女私情,有乖世道人心。”
絳賓將信將疑。
“這是荻詩給你的玉佩。她要我傳話:你斷了辮子,她才肯見你。”
絳賓捧着玉佩,欣喜若狂,又滿臉愧疚道:“唉!都怪我小人之心。這都是左力輔君姑翼的計謀。”
“姑翼是不是龜茲親匈奴的頭號人物啊?”
絳賓點點頭。
“他是要你得罪烏孫,得罪大匜朝,死心塌地爲匈奴賣命。”
“都怪我小人見識,幾乎壞了國家大事。”
“龜茲王不會如此短見,你父親可知道。”
“我瞞着父親做的事。父親一直與諸大邦交好,若是知道此事,必定要狠狠教訓我。我害怕父親,這辮子也不敢剪斷啊!”
“罷了,我幫你幫到底!”張鬱青一刀隔斷絳賓的辮子,“你就說遇到沙匪,匈奴人死了精光,還割了你的辮子。”
絳賓喜不自勝道:“你是荻詩的師傅,便是我的師傅。多謝師尊成全。”
“不用謝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再見了。”
絳賓道:“左力輔君姑翼是龜茲的東部千長,輪臺、烏壘皆是其領地。師尊要小心了。”
白山與沙漠之間,計式水在戈壁荒漠孕育了一帶綠洲。衆人沿着河流向東,避開了龜茲城池,不時望見一片雪地,走進了才發現是鹽鹼地,土壤之上雪白鹽霜如雪。在走了兩百里,他們進入百里沃土,胡楊林茂密,蘆葦蕩在淺水區搖盪。自白山的九條溪流匯聚成了輪臺河(迪那爾河),流經輪臺匯入計式水(塔里木河),在沙漠邊緣形成了東西長二百餘里的綠洲。
輪臺城就坐落在綠洲中央。 當年李信火燒輪臺,攻克城池,屠殺五萬人,渠犁人稱之爲“灰燼之城”。城中上千輪臺遺民,遠遠可見民衆趕着駱駝、毛驢,拉着簡陋的板車,正在開墾土地,播撒種子。
(李信屠輪臺國。史書記載,現在的漢輪臺城,在太初以前是一個獨立城邦,而且很強大,以至於它敢在樓蘭、車師都被大漢遠征軍嚇得屁滾尿流之時,依然敢於拒絕漢軍的要求,甚至主動攻擊漢軍,然後他就被‘屠’了,全國上下雞犬不留,殺了個乾乾淨淨,只是史官沒有記載究竟殺了多少人,但一個西域的強國,人口(成年男性)應該不少於五萬……)
張鬱青等人所在是一片梨樹林。
風過庭道:“這些都是李信的遺產,龜茲豈有此開墾之術。李信退出西域,龜茲人便征服輪臺人爲屬國。”
農家安陽壽道:“這個我知道。農家徐燊的《西域農略》有此處記載。以農家望土之術,輪臺黑色土壤,田土肥美,溫和饒水草,宜種五穀,引水可溉田五千頃以上。”
這時賴丹自河灣走了出來,疲憊不堪的模樣。
賴丹道:“我在此等候諸位多時了?”
張鬱青道:“誰指使你,是姑翼還是匈奴人?”
“我自己。我是扜彌國王子被迫到龜茲坐了人質,每日毫無尊嚴的活着,爲匈奴人鞍前馬後的伺候。我名爲輪臺城主,其實不過是耕田挖渠的苦力。還要忍受姑翼等人的蔑視和指責。”
賴丹攤開手,滿是老繭。
“你找我們做什麼?”
“我要和你們去中土,向大匜朝皇帝進貢,求他賜封我們獨立的王國的地位。”
風過庭道:“若是你能引扜彌國朝覲,倒也是大功一件,何況還是一位王子。”
張鬱青道:“我們這一路可是千辛萬苦,危機重重,未必能活着回到中土。”
“有尊嚴的死了也必窩囊活着強。”
風過庭問:“你可有國書。”
賴丹道:“我籌劃此事很久,一切完備。我扜彌國的十名勇士就在樓蘭接應我。”
張鬱青道:“好!有勇有謀,是個好伴當。”
“姑翼正在謀劃捉拿諸位,輪臺的士兵已經被我安排到他處了。”
衆人再向前四十里,便是渠犁城。
賴丹道:“渠犁城中有戶百三十,口千四百八十,勝兵百五十人。城主喀日坎與我熟稔,是渠犁國王子,也同在龜茲爲人質,我前去說項,必可放行。”
張鬱青一偏頭,趙當卑跟隨賴丹去了。
賴丹見到喀日坎,道:“你我同爲龜茲威脅人質,你願意爲龜茲人做狗麼?”
喀日坎道:“其實龜茲也是匈奴人的狗,代表匈奴人奴役我們。我只希望你果真引因華夏大軍解救我的臣民。”
喀日坎引五十名士卒向他處搜索,放賴丹等人離去。
一行人前行,忽而背後追兵驟至。
爲首者是匈奴人,頭戴金箍束髮,脖子裡掛着人手骨和狼牙的飾品,正是駐紮在龜茲的僮僕都尉醍醐路達。引路者則是姑翼,一雙褐色眼睛,頭頂的菱形紋帽子遮不住花白的頭髮。
張鬱青率人向北登山撤離。這是一道狹窄的山隘,山石黝黑如鐵,故名鐵門。北方可見霍拉山的皚皚雪峰,向東則是火紅色的庫魯克山,遮留谷上的道路僅容兩騎並行,左右兩山夾峙,中劃一道,路旁危石側立,磋峨俯臨,下面是幽深的懸崖,河流如一條白練急流澎湃,稍有疏失,人馬便會傾跌,必死無疑。
衆人居險而守,匈奴人和姑翼也無可奈何。裡邊的遮留谷姑翼喝道:“你們交出財貨,自然放你們一條生路。”
張鬱青道:“龜茲的左力輔君,東部千長,卻甘心情願作匈奴人的奴婢走狗。”
“龜茲與匈奴爲昆弟,何來奴婢走狗之說?倒是你們中土人對我龜茲一直虎視眈眈,貪心不止。”
匈奴人意欲強攻,張鬱青和趙當卑的箭嚇得他們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