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符子

晁榘道:“今桀紂雖失道,然君上也。湯武雖聖,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過以尊天子,反因過而誅之,代立踐南面,非弒而何也?若湯武以天下之心而誅桀紂,故湯武不違君臣之道乎?同理推之,君上殘暴,太子殺君上以奪位,不違父子之禮法綱常乎?”

“乖氣致戾,和氣致祥,諸位稍安。”雋終溫見話題到了死角,遂終止湯武的話題,“食肉毋食馬肝,未爲不知味也。毋言湯武受命,不爲愚也。晁榘不可逾矩。”

“謹遵祭酒之令。”晁榘拱手道,“楚國直躬謁吏,告其父竊羊,而令尹殺之,罪之直於君而曲於父。魯人從君戰,三戰三北,其因家有老父,身死莫之養也,仲尼以爲孝,舉而上之。以是觀之,夫君之直臣,父子暴子也。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令尹誅而楚奸不上聞,仲尼賞魯民易降北。上下之利,若是其異也。親親之道何在?禮法綱常何在?君臣父子又當若何?”

衆儒目瞪口呆。

晁榘輕蔑一笑,繼續發問:“子曰:委身待暴怒,以陷父不義,非孝也。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事無道之君,不可則止。人臣之禮不顯諫,三諫不聽,則逃之,乘桴浮於海,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孔聖何出此言?”

穀梁派儒生環視相顧而不能言。公羊派則覺得大爲舒心過癮。坤位縱橫策士、名家辯士、法家拂士等諸子百家也是暗暗稱讚。

“我來替諸位回答吧!”晁榘狂笑,“父子君臣,乃天道之常爾。‘父母無恩論’並非否定孝道,而是主張‘父子天合,君臣義和’。君待臣如手足,則臣待君如腹心;君待臣如犬馬,則臣待君如路人。君以國士相待,吾當以國士報之……”

“父子天合,君臣義和”正是公羊派的核心學說之一。晁榘再說下去,必然將公羊派暴露出來。公羊派眭宏等諸子連連給晁榘使眼色。晁榘發覺,連忙轉了口風,道:“諸儒不過土雞瓦狗之流。儒學稱先王之道以籍仁義,盛容服而飾辯說,以疑當世法令,實乃國之蠹蟲。儒者不知治世而善訾議,舉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幾矣。商君言六蝨者,禮樂、詩書、孝悌、修善、誠信、貞廉、仁義……”

商鞅曾辛辣抨擊儒家,其仇不亞於焚書坑儒。明理堂一時殺氣大盛。儒士雖多仁厚之士,但淳淳君子們也是六藝精通,左劍右刀,駕車弓射,不在話下。浮丘伯年逾六旬,還曾暴打街頭惡少。若是儒士一哄而上必將晁榘圍毆致死。

雋終溫首次爲當值祭酒學士,豈容狂生惹出是非,立刻打斷晁榘的話,道:“儒學之道大哉,豈容你如此抨擊銷燬。”

瑕丘江公森然道:“孔子誅殺少正卯,謂五惡: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闢而堅,三曰言僞而辯,四曰記醜而博,五曰順非而澤。狂生晁榘浞訾慄斯,愆德隳好,正是五惡之徒,當杖殺於此。”

“無知豎子,人頭畜鳴,狺狺狂吠,荒謬乖張。”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不死何爲?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鼠有體,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衆儒紛紛鼓譟前來,就要將他叉出去。

晁榘掙扎高呼:“吾亦知政事!吾亦可論國是!雋祭酒適才言,廊廟之枝材一木之材,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言猶在耳,今谷粱一呼,百家嘿然噤聲乎?”

這時墨家相符子出現,大喝道:“且慢,老朽聽聽他如何論政。”

相符子出身墨家,卻頗奉行中庸之道。正所謂: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也正因此,天子常命相符子及其弟子主持明理堂辯學之事。

晁榘長身而拜,再拜而謁:“千人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這是學生的《削藩論》、《徙戎論》、《鹽鐵論》以及……”

“老朽昏聵目盲,容後覽讀。汝只管講來聽聽。”

“國政一,廢分封,立郡縣。國以永存,施及苗裔。諸侯日後疏遠,相攻擊如仇讎,更相誅伐,天子弗能禁止。諸子功臣以賦稅重賞賜之,甚足易制。置郡縣,天下無異議,安寧之術也。百餘年來,戰鬥不休,天下共苦,今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急則阻其強而合從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萌起,暗流涌動,封國坐大,朝廷疲敝,不可謂不危也!

“國政二,處士橫議,清議誤國。百家列爭,諸派清議誤國,民間思想莫衷一是,各自立派爭鬥無暇。

“國政三,廢保甲而興宗法。火烈而民畏,水弱而民狎。斝朝以法爲教,一斷於法,以吏爲教。我朝網疏法闕,刑法寬宥,廢刑名法學而立鄉賢善治,以致皇權不下鄉,豪強驕奢,宗族武斷,兼併鄉曲。民間自由持械,遊俠私劍氾濫。

“國政四:和親北胡,金絮採繒,歲奉匈奴,猶如稱臣。”

晁榘一席話將當朝分封諸侯、和親北胡、處士橫議、鄉賢宗法等國策全都批駁進去。但是晁榘扯出管子,這位諸子百家公認的先賢,令人不知如何駁斥。滿堂靜寂,衆皆瞠目結舌。

相符子相符子慢條斯理,侃侃而談:“自唐虞至周,封建諸侯以藩屏王室,拱衛天子。殷周之王封子弟功臣,自爲枝輔,周遂有八百年國運。秦朝廢分封立郡縣,二世而亡。我匜朝興之初,海內新定,同姓寡少,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恢復周禮,剖裂疆土,開萬世基業。若無分封,王室子弟爲匹夫,卒有齊之田常、晉之六卿,諸公子無輔拂,何以相救哉?況且,我朝分封,除了燕有兵權以抗東胡,鎮南王有兵以抗閩越,楚國有兵權以抗南越,其他諸侯皆無兵權,不過是民治賦稅職權,私田莊園之便。”

“秦朝繁刑嚴誅,吏治深刻,所以亡國。我匜朝破觚而爲圜,斲雕而爲樸,網漏於吞舟之魚,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奸,黎民艾安。

“至於罷戰和親之國策。《司馬法》雲:國雖大,好戰必亡。三王所以昌,齊桓所以霸,文德仁義也;秦朝勞民興軍,傾無量之費,役無罪之人而亡國。秦朝趙佗伐嶺南,自立南越而不救中土。李信伐西域,自立西涼而絕關中。秦朝之戰匈奴,發惡少年及邊騎,歲餘而出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可窮計,牛十萬,馬三萬餘匹,驢騾橐它以萬數。由是天下騷動,然所失多於所得,士卒物故者衆。邊郡數被兵,離飢寒,夭絕天年,父子相失,令天下共給其費,固爲軍旅卒暴之事也。窮兵黷武,奸邪橫暴,羣盜並起,至攻城邑,殺郡守,充滿山谷,吏不能禁,乃有土崩之勢。天子唯恐重蹈覆轍,德服四方、垂拱而治,遂和親北胡,六郡守陰山,節省國力,富民殷實。管子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是此謂也!

“正因黃老之學無爲而治,朝廷愛惜民力,精簡吏員,不擾民事。鄉賢治地方,鳩杖比節,出入官衙,行馳道中,列市賈肆,緣宗法而治。

“四國策,不僅符合儒家仁禮德治之求,也符合墨家兼愛非攻之說,也是黃老之學無爲而治之論,更是管子富民而強國之策,你以爲有何不妥?”

晁榘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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