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鬱青與乾晴結伴,出居庸關,過漁陽塞,向北而行抵達伏凌山(霧靈山。)燕山八派中的萬馬堂所在地。(燕山八派:盧龍塞口神刀門、霧靈山萬馬堂、碣石宮、冷口飛刀門、古北口血河谷、祖山金玲谷、盤山飛花劍。)
伏凌山高峻陡峭,嚴障寒深,陰崖積雪,凝冰夏結,故世人因以名山也,峰巒拱列,常有云霧蒙其上,又謂之霧靈山。萬馬堂主人馬修遠開闢馬場,招募歸附的東胡人牧馬,遂稱萬馬堂。
乾晴對萬馬堂十分熟悉,自有弟子引領二人前往萬花臺拜見馬修遠。馬修遠這些年不大經營,深鬆茂柏,四時不絕,上多奇花,又名萬花臺。兩人在谷口邊見祁破衍正在遛馬。祁破衍大喜,帶張鬱青、乾晴兩人入谷。
馬修遠正在與一名烏桓人談玄論道,正是烏延峭的次子烏難。王浚都護遼西開設學院,招募東胡諸部子弟前來學習中土文化,烏難便是其中佼佼者。萬馬堂的祖上曾在燕山北牧馬,與烏桓熟絡,如今又頻頻招募烏桓人爲萬馬堂飼養戰馬。
馬修遠道:“拖亞盜火又是從何說起?”
“拖亞乃我東胡諸族的共同神話,洪荒遠古,天神阿布卡恩都裡高臥九天懶睡,致使人間冰厚覆地,河水凍結,萬物不生。拖亞拉哈便私盜神火下凡。她腳踏火燒雲,身披紅霞星光衫,將聖火播送大地。後遭天追逐,把神火吞進肚裡,以手爲足助馳, 化爲虎目、虎耳、豹頭、豹尾、豹須、獾身、鷹爪、猞狸尾的神獸。她踏火雲,噴烈焰,驅冰雪,逐寒霜。東胡族人每年都要火祭,拖亞拉哈是主祀神祇,點燃九堆篝火拜祭。”
“所以,阿木桑的大光明教便廣得東胡部族信奉麼?”
“以光明驅黑暗,以聖火驅寒冰,本就是一致嘛!”
“看來,王浚所立郡學,沒有白教你。”
烏難道:“正因如此,我方知我烏恆非夷狄,而是炎帝一脈。黃帝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與蚩尤至於涿鹿,其後裔便有北遷者,炎帝后裔以金烏爲圖騰,崇拜聖火,喜歡紅色和金色,這便是我烏桓的特徵。有祝融氏之後善牧犬者曰赤,青陽氏之後胥紕氏,便是烏恆、鮮卑之先!炎帝另一支便是息慎人,也就是如今的肅慎人,活躍於蘇子河畔。軒轅氏祭天於遼水之東的白山黑水之間,二子昌意便封在速末水之東北,爲東胡之首。殷商之業,還曾協助孤竹國統御草原,武王伐紂,岐陽會盟,與楚國先君熊繹共爲周王室守燎!故,烏恆非夷狄,實乃中國之先後裔,諸夏之兄弟手足。”
烏難一席話,張鬱青聽得目瞪口呆,這烏桓人不簡單,連這樣的源流說的頭頭是道。
張鬱青道:“烏難王子真是不簡單啊!”
祁破衍道:“烏難王子出生之時,赤光傍照、羣獸四鳴、妖星芒熾,衆人奉之爲酋長,已經是三部大人。赤王魂歸赤山之時,曾說烏難王子早晚一統烏桓五部。”
烏桓五部,大部上萬,小部數千,自赤王之後,種落離散,互相侵伐,由是邊陲差安,燕北多事。烏難都主動示好燕王和王浚,主動納貢,甚至騰出部分草原安置鮮卑人。他令烏黛組織商隊與燕國和遼西通商,暗中與燕山八派結盟,將烏桓馬種送入萬馬堂。馬修遠爲烏難、烏黛部落,奔走於燕王府。
烏難聽聞張鬱青二人要去遼西,便道:“鮮卑的慕容部、段部相爭,慕容部自身也矛盾重重,兩位可要小心了。”
張鬱青二人來到了白狼山下白狼城。白狼城原是燕軍駐守的一個軍屯,後爲流民所居,小城不過一百多戶人家,城牆乃是用白狼山白石所築,年久失修破破爛爛。張鬱青看小城內駐紮一隊兩千人的胡兵,氈房四布,井然有序。
張鬱青和乾晴剛接近小城便被胡兵包圍,張鬱青看其兵卒披頭散髮,便問:“諸位可是慕容族部落?”
爲首伍長道:“我們均是慕容渾部下,奉命嚴防段部奸細。”
張鬱青道:“在下名叫張鬱青,乃是慕容渾的朋友。”
“大王子講有一位大英雄張鬱青月夜下三百步一箭將匈奴草原之狼襜襤王射下馬,你可有此等本事?”
張鬱青哈哈笑道:“伍長如何驗證方纔相信?”
“看見那崖壁上的壁畫麼?你能射中那頭狼的眼睛便是真的英雄張鬱青!”
白狼山絕壁上不知是何種族刻畫的巖畫,一頭巨大的白狼爲首,身軀矯健,霸氣威猛,一雙紅色眼睛深深注視着白狼城。
乾晴道:“這足足有四五百步遠,十數仞高,山風猛烈,如何射得中?”
那伍長笑道:“不會動的狼都射不中,說什麼射殺草原之狼襜襤王?”
這時一個爽朗的聲音道:“張鬱青兄弟,就請露一手給我慕容部勇士等看看。”衆人視之,只見慕容渾騎着一匹高大的駿馬來到城外。
張鬱青施禮道:“參見王子殿下!”
慕容渾朗聲道:“勇士們,這就是射殺草原之狼襜襤王的大英雄張鬱青,單馬入萬軍之中取人首級,神箭無敵!”
衆多胡人勇士面面相覷,卻大多數難以置信的神色。慕容渾道:“張鬱青兄弟,看你的了。”
張鬱青氣沉丹田,快跑五步,腳點巨石,一躍而至城頭,猛然轉身,搭弓射箭,渾身真氣如同大海江河源源不絕灌注雙臂,將那天狼弓如同圓月,神箭九策絕技瞬間迸發,利箭離弦,快似流星,破空而去,在衆人驚歎的目光中,利劍正中白狼左眼,深深插入岩石。
衆人現世一片靜寂,頃刻便是歡聲雷動。慕容渾喝道:“弈洛瑰!”衆人高呼:“弈洛瑰!” 弈洛瑰乃是鮮卑語的英雄、勇士之意。乾晴看張鬱青雄姿立於白狼城頭,一幅躊躇滿志的好男兒豪氣,不由笑顏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