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腳回到丐幫總舵哭訴。
莊義方道:“六扇門能追查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了不得了。湯沛死,線索斷。皇帝大酺之日即將來臨,皇甫世家在明,我丐幫在暗保護皇帝周全,那時歹人必然會露面,自然可抓住幕後真兇。”
魯大腳悶悶不樂,每日陪丁卯說話之外,便是在雒水之上徘徊,一改往日歡喜之態。魯大腳騎上毛驢,沿着洛浦向北,看着往日丁卯帶她玩耍國的地方。洛浦長風乃洛陽八景之一,桃李夾岸,楊柳成蔭,長橋臥波,舟楫往來,風景如畫。多有文人雅士循堤流連,緩轡詠詩。正所謂:眉月晚生神女浦,臉波春傍窈娘堤。
魯大腳用手中竹竿抽打花枝出氣,卻抽中一盤馬蜂窩,胯下毛驢被馬蜂蜇了屁股,吃痛狂奔。忽而前方是有三五春遊女子正在洛浦草地之上席地野炊,碳爐煮茶、鐵圍燒烤、水果點心、整整齊齊,擺了一片。魯大腳的毛驢直衝過去,踢飛了碳爐,踩碎了琥珀杯,撞翻了葡萄美酒,砸了果脯碟子……魯大腳自一片狼藉之中爬起,只見雪花碳散了一地,水果結成果泥,
一名婢女皺着眉頭道:“郡主殿下,都尉大人,這廝如此孟浪,該如何是好!”
魯大腳擡頭看楚國郡主竇襄和洛陽縣都尉怒氣衝衝盯着他,不由心虛,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哼!我剛擺好的野炊席,卻被你這番糟蹋,你看如何是好?”
“我賠,賠錢!”
洛陽縣尉怒道:“這時河西酒泉郡的焉支山胭脂,你賠得起?”
“一盒胭脂有什麼尊貴?”
“焉支山、皋蘭山、賀蘭山和祁連山本是匈奴聖山,各產匈奴聖物。焉支山盛產胭脂花,焉支人研磨、調合製作而成匈奴貴族所用胭脂,其產量小,匈奴單于的閼氏(妃嬪)與居次(公主)以及匈奴貴族婦女,方能使用點飾容顏。自我中土奪取胭脂山,匈奴人絕望之餘乃唱曰: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婦六畜不蕃息。如今河西牧野珉將軍再尋找到焉支人後裔,再次得悉胭脂秘法,引入中國,爲中土胭脂之上上品,這一盒便是百金。”
魯大腳目瞪口呆。
“這琥珀杯三百金、西域葡萄酒二百金,雪花碳一百金,其他各樣物什合計五百金,一共是一千金。”
魯大腳眼睛滴溜溜亂轉,忽見眼見一個精美黑漆盒子,錐畫飛鳥及雲氣紋,笑道:“這不是博具尚還完整麼?這個不用賠吧!”
“哼!若是踩壞了這套博具,那可要再添一千金了。”
“哈!郡主喜歡擲採行棋的博戲,不如我們賭一把!”
“你有多少銀子啊?”
魯大腳掏出五百金銖的銀票,郡主竇襄撲哧笑道:“原來是賠不起啊!若是你輸了豈不是更加賠不起!”
魯大腳道:“若是我贏了,就可以不用賠償,立馬走人對不對?”
“哼!好啊!一局五百金!敢不敢啊!”
魯大腳這一輩子第一次發財,竟然要一局輸掉,心中暗罵:“這羣達官貴人,一局便要了老子的命啊!”
魯大腳道:“有什麼不敢!”
竇襄打開漆盒內,只見裡面有一件方形髹黑漆木博局,用象牙條嵌出方框和曲道。十二根象牙箸狀長籌碼,三十根象牙箸狀短籌碼,十二枚象牙大棋子,十八枚小棋子,一件小木鏟,一個個象牙削刀和一件件環首角質刻刀,做工精良,價值不菲。魯大腳抹把汗,幸虧沒有踩壞,不然真要再賠一千金銖。
竇襄又自雙層六子漆奩中取出投擲了骰子,骰爲球形十八面體,樟木所制,髹深褐色漆,刻有一至十六數字以及“酒來”、“妻畏”字樣。
竇襄道:“你先!”
魯大腳自幼玩骰子,手裡一攥,便知這是實打實的正經骰子,沒有做手腳,心中大喜,自負賭術,投了出去,竟是五個一,一個酒來。
竇襄道:“哎呦,不錯啊!”
魯大腳得意洋洋道:“那個自然,本來六個一,但是面對郡主,自然要讓一讓。”
竇襄忽然灑出骰子,竟是六個酒來!魯大腳頓時傻眼了。
竇襄道:“六個酒來,不用行棋,你輸了。六倍三千金銖,再加野炊席具,一共四千金銖,拿來!”
魯大腳哭喪着臉道:“我賠不起!”
圍觀衆人無不大聲嘲笑。
竇襄道:“你便賣身爲貲吧!我正好缺個小廝,一年五十金銖工錢,八年就夠了!”
洛陽縣都尉命人取來貲贖文書,督令魯大腳簽字畫押。
竇襄道:“眼前我不用你隨身伺候,你可自有往來洛陽,但是我若命人傳你,你須隨叫隨到。否則,我便告官,說你逃籍,畫影海捕,格殺勿論哦!”
魯大腳按照約定,到利涉橋等待竇襄傳喚。洛陽三座橋自西向東分別爲天津橋、新中橋、利涉橋,自上林坊過利涉橋就是竇襄居住的嘉猷坊,橋端皆是美景之地,遊人頗多。旁晚只見七、八騎出現利涉橋上,衆人鮮衣怒馬,去一輛馬車地朝橋北方向奔來,車上籠子裡竟是一頭昏昏睡覺的白虎。爲首一騎是一名綵衣少女,俏秀無倫,姿態飛揚,六七年權貴子弟衆星拱月追隨那少女,皆金轡駿馬,意氣風發,直驚得水中綠頭野鴨四散飛起。
少女站在橋欄杆上,也不怕落水,高呼:“哈!我有自己的老虎啦!我的寵物比任何人都要厲害!哦——”
衆人也興高采烈起鬨。這時一名塌鼻樑,高顴骨,突下巴,深眼窩的黑衣少年跟來,大聲喝道:“盜虎賊休走!”他口中吹響哨子,那老虎突然大聲咆哮,震天撼地。少女座下馬匹驚得前蹄騰起,將那少女拋起,尖叫聲中向橋下跌落,卻抓住了魯大腳脖子裡的鏈子跌落水中。橋身距離水面大約七八丈高,洛河水急,衆人一片大亂,紛紛高呼,無計可施。魯大腳眼見丁卯留給自己的鏈子被抓,不及多想,縱身跳入河水之中,閉氣潛水中,只見少女隨着漩渦亂流向前翻滾下沉。少女求生本能,如同見了救命稻草,八爪魚一般牢牢抱住魯大腳,雒水激流,十分危險。魯大腳一掌將她打暈,抓住她衣帶,幸虧少女嬌小體輕,浮出水面。
這時竇襄的雙層畫舫順流而下,畫舫之上拋出長絹,魯大腳游到畫舫邊,爬到畫舫之上。魯大腳則擠壓少女胸部爲之倒水,又口對口續氣,少女忽然給了魯大腳一個大耳光,魯大腳大怒道:“臭婆娘!老子救你的命,你卻恩將仇報?”少女氣息不足,低聲道:“誰叫你輕薄我。”“哼!老子是給你續氣!不然你早死定了!賤兮兮的瘋丫頭,老子這麼英俊帥氣,便宜你了。”少女氣暈了過去。
只見一羣人齊聚橋下內岸碼頭,一輛駟馬大車檀轂桂轅,芳簾珠幕,顯然是皇族鑾駕,旁一對夫婦焦灼不已,正是河東公主與駙馬楊立顯,二人望眼欲穿等待畫舫靠岸,原來這位少女是九公主牧野璆琳。
畫舫落了甲板,船中四名女子用竹牀將九公主擡到上岸,眼看九公主面目復甦。河東公主雙掌合十唸到:“謝天謝地。”一衆婆媳丫頭七手八腳將九公主擡到轎中,流星般超河對岸河東公主府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