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翰的臉上仍是那種得體的、客氣的微笑:“昔日的文翰,的確是風塵中人,當時如此,也確實如此。若姑娘你是真心關心文翰,文翰也同樣真心感激。所以,也對公子說實話,現在我雖然是做些粗活,可是心裡卻是安靜喜樂,比以前在玉露樓,不知道要高興多少,姑娘你就不需要再爲文翰掛心了。”他拱手行了一禮:“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姑娘也請回吧。”
謝文翰並沒有撒謊,他心裡記着現在還應該趕到另外一家酒樓去送松花蛋。畢竟這銷路是好不容易纔打開的,他不敢去得太晚。至於寧採晨......以前各色的才女閨秀也見過不少了,當然也有不少自詡才貌雙全、頗得男子傾慕的佳人,寧採晨算是這些人裡頗爲出衆的,相貌氣質、才學舉止都能夠讓她輕易地俘獲許多男子的心。但是現在她對於自己,也不過是一個稍有印象的普通女子而已。
是有點模糊的印象記得她當年是隨父進京,過了不久自己也自贖出來,今天的這次巧遇,的確是有點出乎意料。可是這也不過是巧遇罷了,今後自己可能也會巧遇不少人,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當年的瀏南第一公子的往事,在謝文翰心中並不會認爲這是多麼的雅緻風流,當然也不會認爲這是一段應該念念不忘的歲月。在那些才子佳人的眼裡,可能那樣的聚會或者一場邂逅一段情緣都可以用來品位很久,比如誰又被哪位頭牌看上,哪位有名的養公子爲了誰撫琴作詩或者憔悴斷腸,這些都可以說是一個女子最讓人羨慕最能滿足自己虛榮的成就。可是對謝文翰而言,那不過是一個男人在未來渺茫的日子裡,心裡強忍着屈辱一天天熬過去的悲慘人生而已。
打從教坊司出師之後,自己就屈辱地承受着成爲養公子的命運,還好自己琴棋書畫都還算精通,成爲自己的特長,可以儘量和別人展現自己皮相之外的才藝,盡力吸引別人而不至於讓別人對自己產生那些肉慾的想法,盡力地暗示他們這樣的無關風月只爲交心纔是真正的高雅。哪怕小有名氣之後,心中的擔憂卻是與日俱增,生怕哪天事情不如自己控制,若是有些有權有勢的婦人或者是有龍陽之癖的男子真的動了非得不可的念頭,到時自己哪怕有再大的名頭,也無可奈何,所以也不敢讓自己過於出名,若是成了什麼第一公子,只怕自己只能成爲別人爭曬虛榮的工具……
他在玉露樓的日子,看到能真正做到賣藝不賣身的,沒有幾個。養公子比妓女更難,因爲除了女人想得到他們以外,還有很多酷好男風的男子想要佔有他們,倘若沒有什麼別的價值,各種灌藥用強的法子,沒幾個人能堅持住,好死不如賴活着,如果自殺不成,到底還是無法改變,就算是有的號稱賣藝不賣身的頭牌,若是權勢極大的人非要破身,又能找得到什麼真正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