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擔架擡過來的徐紹,淑女的臉色很難看。
她看着徐三爺,問了一句,“徐三爺這是什麼意思?”
徐三爺咬牙,“我說過,我要給天策一個交代!”
淑女看着他,彷彿在想他的腦回路是怎麼生長的。
徐三爺被她看得有些心虛,只不過仍舊挺直了後背,坦蕩蕩的直視淑女。
淑女忽然扯了扯嘴皮,“我不認識天策,你找錯人了。”
徐三爺彷彿啞了一般,沒了聲息。
淑女的智商彷彿一下子就增長了一大截,輕而易舉就猜出了徐三爺的心思。
“謹行說他自己會報仇的,徐三爺這是想要先下手爲強,讓我們騎虎難下嗎?”
“人是徐三爺您打的,跟我們沒有關係。”
“您自己出了氣,可是我們並沒有把心頭的火氣卸掉。”
“人心都是偏得,看樣子徐三爺也不似自己說的那麼高尚。”
“還有,請不要再讓我提醒徐三爺,我丈夫是白謹行,不是徐天策。”
“您年紀應該不大,不會這麼快就老糊塗了吧?”
淑女的話越說越過分,偏偏徐三爺什麼話都不說,愣是忍了下來。
因爲說的話,正好戳在他心頭上。
他姓徐,是徐家的人。
徐紹說的對,他是一個短袖,對女人是不行的,肯定是斷了香火;而二哥因爲受傷不能再生育,這是徐家人都知道的。
至於大哥,年紀也大了,若是大夫人不想他生,還真的只剩下徐紹一個。
當然。還有一個四少爺,只不過年紀又小,身體不好,一看就是薄福的。
徐家說到底,只有徐紹一個根兒了。
與其交給天策報復,倒不如自己先下手爲強。
把人打成重傷,她們也就沒有話說了。
誰知道。淑女竟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而且直接就說了出來。絲毫不顧及所謂的臉面。
而屋裡躺着的人也沒有動靜,只怕也是默許了淑女的作爲。
想到趙佩說的話,徐三爺覺得自己又做錯了事情。
其實徐三爺做的沒有錯。所有的富家子弟遇到這樣的事情大約都會這樣,打罵幾句自己的孩子,送上錢來補償。
只不過徐三爺更狠心了些,直接把徐紹打的起不來牀。只怕沒有一年半載是好不了了。
但他的做法卻是讓淑女心中那口氣憋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
所以淑女聽了,纔會那樣不留情的反駁。
徐三爺見她直接去了裡屋,看看昏迷的徐紹,揮手讓人送了回去。
淑女進了裡屋。看到睜着眼的小白,知道他把所有的話都聽了進去。
心中有些擔心他不開心,自己也嘟着嘴埋怨。“怎麼,你是覺得我說得過分了?你心疼他了?”
“沒……你……說的……對……”
淑女聽了。滿意的笑了,然後輕哼了一聲。
“喝藥吧。”
小白點頭。
“孩子,我的孩兒啊……”
大夫人醒來後,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後,嗚嗚的哭了起來。
丫鬟忙在一旁勸着,結果大夫人哭的更厲害了。
“快,扶我去看紹兒。”大夫人哭了一會兒,纔想起要看自己的兒子。
丫鬟忙扶着她,去隔壁看大少爺。
大夫人比剛纔平靜了許多,這時候看出不對勁來。
這根本不是重病,是被人打的!
“娘?”徐紹迷迷糊糊的醒來,感覺像是看到了他的孃親,可是又覺得自己是做夢,忍不住呼喚了一聲。
“哎哎,兒子,是娘!”大夫人抓住兒子的手,心疼萬分的說。
徐紹哭了起來,“娘……救我……娘……”
徐紹以爲是夢中,想着三叔打自己的狠樣,忍不住哆嗦起來。
大夫人一見這個,登時急了,“誰,是誰傷的紹兒!告訴娘!”
“是三叔……是三叔……嗚嗚,三叔要打斷紹兒的腿……娘……救我……”徐紹哭哭啼啼的說,他是真的被三叔的樣子嚇壞了。
大夫人手一緊,長指甲就把徐紹給掐疼了。
徐紹這時候也發覺不是做夢了,然而還沒有哭訴,就感覺腿部傳來一陣刺痛,他嘗試動了動腿,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於是哭的更厲害了。
“娘,我的腿!?”徐紹驚恐了,“我的腿是不是沒了?”
大夫人見他鼻涕眼淚直流,心疼的要命,忙抱住他,“還在還在,腿還在,紹兒不擔心,回京後孃給你請大夫,一定會好的!”
最後,徐紹終於苦累了睡了過去。
大夫人讓人照顧好徐紹,自己去找徐三爺了。
“三弟!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夫人直接說明了來意。
徐三爺十分淡定,不急不忙,“你怎麼不問問我爲什麼打他?”
大夫人一怔,旋即反駁,“即便是紹兒的錯,那你也不能打斷他的腿啊!要是以後紹兒走不了路怎麼辦?!”
“你到底是不是紹兒的親叔,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再說紹兒年紀還小,難免不懂事,你爲什麼非要動手,你說說他不行嗎?”
徐三爺任憑大夫人哭鬧,直到她不吭聲了,這才說了一句,“來,你跟我來。”
大夫人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徐三爺已經朝外走去。
大夫人恨恨,也只得跟了上去。
她倒是要瞧瞧,這個三弟能折騰出什麼來!
“傷口恢復的不錯,放寬心。”屋裡傳來聲音。
大夫人一怔,誰在裡面。
“我能進去嗎?”徐三爺輕聲問。
裡面有一片刻的沉默,然後傳來一道聲音,“進來吧。”
大夫人想了想。也快步跟了進去。
她看到一個年輕的婦人站在一旁,眼睛紅紅的。牀上躺着一個人,大夫模樣的人在一旁換藥。
“你自己看看。”徐三爺一把把大夫人扯到跟前。
大夫人這纔看清楚眼前的狀況,登時驚呼一聲。
牀上躺着一個男子,重點被蓋了起來,大多地方都是裸露了,但是大夫人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男子身上的傷痕。
層層疊疊看的她心顫顫。還有臉上那一道疤讓她更像是遇到鬼一般驚恐,他身上的繃帶已經散開扔在一旁,上面全是血跡。
此刻大夫正在給他的手指上藥。大夫人看到他的手指甲全部被人拔了去。
大夫的動作很輕柔,但依舊能看出他的手指不停的顫抖,似乎在忍受着疼痛。
大夫人心中升起了一個念頭,但感情上卻不肯相信。
“你、你帶我看這個幹什麼?”大夫人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徐三爺冷哼一聲。“你不是說你兒子悲慘嗎,我就讓你看看你兒子是怎麼對待天策的。你還覺不覺得我打斷他的腿是輕的!”
隨着徐三爺說話的聲音,大夫人感覺到兩注視線。
一道憤恨,一道如猝了毒般。
大夫人心中一凜,躺着這個人是徐天策?
她原本害怕的表情忽然變了變。竟然是他……
大夫人心思忽然活絡了起來,眼睛也機靈的轉了起來,一看就是起了什麼心思。
徐三爺見了。真的覺得徐家不久矣。
上樑不正下樑歪,他們徐家。毀了……
天策不回去,也好……
這是徐三爺初次有了這樣的念頭,只怕天策回去,也好過不了。
果然,大夫人就說:“啊,是天策?怎麼傷成這樣?哎呀,趕緊送去京城啊,這種小地方的大夫怎麼能治好天策的傷呢!”
說着裝模作樣的滴了幾滴鱷魚的眼淚,然後又作勢跟小白說:“天策啊,你表哥是衝動了些,我代他替你道歉,你就安心養病,一切費用都我們徐家來出,你不要責怪你的表哥啊。”
聽了這話,淑女恨不得直接把人扔出去!
聽聽,這是什麼話!
但是淑女沒有動手,徐三爺就冷笑起來,“不用了,錢送來,天策不會回徐府的,兒子你也帶走。”
大夫人見淑女年紀小,牀上躺着的那個也不說話,還還以爲他跟以前似的,傻不拉幾的,所以裝模作樣是火:“這怎麼能啊……畢竟是徐家的血脈,總不能流落在外啊……”
“不……必……”
一道聲音傳來,大夫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
徐三爺冷笑不止,臉上充滿諷刺,“天策的嗓子也被燙傷了,說不了話。這就是你家兒子的不小心?”
大夫人的臉皮微紅,畢竟這裡還有一個外人——大夫。
大夫是見過小白最悲慘的模樣,而且他在包紮傷口的時候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心中本就氣憤不已。
世界上怎麼有這樣不要臉的人?!
還妄稱是對方的親戚,人都差點兒死了,就跟沒事兒人似的!
怪不得那姑娘都快氣紅了眼!
所以大夫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可憐這位公子了,已經是秀才了,還有望考上舉人呢,就這樣被糟蹋了,這臉上的傷怕是一輩子都好不了了。這哪是不小心啊,這簡直是要斷人的後路!”
“嘖,老夫看了這麼些年的病,還是第一次瞧見這麼狠心的人。也不知道那人是吃什麼長大的,竟是這樣一副黑心肝。”
說着又轉向小白,安撫道:“這位小公子莫怕,正所謂朗朗乾坤,是非善惡,上天自有判斷。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我見前幾天你的夫子也來看過你,想想法子,咱們不能白吃了這個苦對不對?老夫孤身寡人一個,到時候需要老夫做什麼證人,儘管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