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嚇得往後急退,卻被身後牀欄抵住,退無可退,“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
“今天不是朔月。”
“那又如何?”
“不是朔月,我們不能親近。”
“是嗎?”
如故怔了一下,明明是他說的,他們除了朔月,不可以亂來。
雲末把她圈在懷裡,伸手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
他溫熱的呼吸輕拂在如故耳邊。
如故沉下臉,他不想見她,就二十幾天不見她一面。
見着了,興趣來了,想佔她便宜,就佔她便宜。
當她是什麼?
她不是他們可以隨意玩弄的。
用力把他推開。
牀邊被他擋住,沒地方跑,轉身往牀裡爬,試圖繞開他,跳下牀。
腳踝一緊,被雲末抓住。
強大的力道,把她拖拽過去。
如故抓住牀欄,穩住身形,用力向他踹去。
雲末躲開飛來的一腿,身子一斜把她的腿牢牢按住。
如故用力掙了幾下,都沒能把從他身體下掙脫出來,沉下臉,“雲末你敢動我,我……”
腳掌上傳來極輕的刺痛,如故回頭,卻看見他一手握着她的腳,一手拿着一根銀針,銀針針尖正從她腳底的一個水泡上抽出,水泡裡的水順着針孔流出。
他用一塊乾淨的白巾壓上那個水泡,擠幹裡面的水。
如故頓時啞了。
“你怎麼?”他擡眼,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輕柔嗓音裡的戲謔絲毫不加掩飾。
“我揍你。”如故臉上微微發熱。
“你能再恩將仇報些嗎?”他手上銀針又扎向另一個水泡。
“是啊,我心如蛇蠍,恩將仇報,所以你離我遠點……哎喲……你要扎死我嗎?”
雲末手上突然用力,如故痛得把後面的惡毒話全嚥了回去。
“還有什麼,接着說。”
如故痛得抽氣,瞪着他,現實地選擇了閉嘴。
要知道擠水泡這活,如果順着泡起的皮層,慢慢把裡面的水液擠出,不會太痛,但如果揭開那層老皮,觸碰到裡面的嫩肉,那痛就銷魂了。
雲末剛纔就故意碰了她皮下的嫩肉,讓她痛得銷魂一次。
她不再故意說話刺他,他也不再故意弄痛她。
如故暗鬆了口氣,“你真的很可惡。”
“謝謝郡主誇獎。”
雲末麻利地挑完如故腳上的水泡,上了藥,又去拉她的手。
她的手上,不但有磨破的水泡,還紮了不少麻桿上的小刺。
一雙雪白粉嫩的小手紅痕斑斑,慘不忍睹。
雲末心疼地微蹙了眉。
如故以前執行任務,時常受傷。
小傷,就自己隨便處理。
傷重的話,直接躺進醫院。
她平時不合羣,躺在醫院,連去看望她的同事都不會多兩個,更不有誰會心疼她。
以前習慣了那樣的孤寂,而這時她在雲末眼中,讀到了久遠到已經快忘記的‘心疼’二字。
想起,她小的時候,摔傷了腿,或者割破了手指,小郎在爲她處理傷口時,也總是這樣微低着頭,眉頭也總是這樣皺着。
如故怔怔看着,像有一汪暖水在心裡緩緩淌開,伸手去撫雲末蹙在一起的眉心,小聲道:“我不太痛的。”
他挑着她手上細刺的手僵住,慢慢擡起頭來,對上她有些迷離的眼,心怦然一動。
風吹着她耳邊的碎髮,拂過她的面龐。
他伸手握住那縷碎髮,輕輕繞到她的耳後,手指輕撫向她的微微蒼白的臉,指尖剛碰到她微冷的肌膚,卻停住,慢慢握成拳,垂了下來,收斂起心底的萌動。
他這一生,可以有欲,卻絕不能有情。
人一旦有情,就會變得心軟。
他不允許自己有心軟的時候。
這些年,他一直做的很好。
但最近,這個小女人,總不知不覺中觸碰到他心底早已經封印,不允許任何人觸碰的柔軟。
雲末深吸了口氣,重新看回如故的手,仔細地挑乾淨她手上的細刺,處理了傷口,吹熄燈,合衣躺下,“睡吧。”
聲音溫柔平和。
如故於黑暗中靜靜地看着躺在身邊的人影。
過了許久,在他身邊躺下。
一切都那麼心安理得,又那麼自然。
如故真的累了,躺下後,不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雲末聽見耳邊的呼吸聲變得平穩輕緩,睜開眼,就着月光看着身邊熟睡的小臉。
這一晚很冷,而陸老爹家的被子很薄。
如故睡到半夜,冷得縮了縮身子。
雲末側過身,把她輕輕抱住,她尋着熱源擠進他懷裡,發冷的身體瞬間轉暖。
如故滿足地低聲夢囈,“哥哥。”
雲末的心驟然收緊,平時極難有波動的心緒,起起伏伏,久久難平。
過了許久,倦意襲來,才閉眼睡去,這一睡,竟到了天亮。
如故習慣早起,不管再怎麼累,睡得再晚,早上也能準時醒來。
睜開眼,身邊雲末已經不在,牀上還帶着微微的餘溫。
翻身坐起,見雲末正推門進來,“醒了?”
這情形,象極了丈夫問候新婚的妻子。
昨晚與他同牀共枕,如故沒覺得不妥當,這時卻突然有些不自在。
胡亂答應了一聲,穿鞋下牀,去外頭洗漱。
等收拾妥當,雲末已經牽了馬在門外等候。
兩人一人騎着一匹馬,不緊不慢地走着,誰也不願開口說話,打破這片沉默。
直到許久後,雲末道:“餓了吧?”
“嗯。”
如故從雲末那裡知道,在葡萄沒收穫之前,這村子裡的村民,哪怕那些個紅薯,也得省着吃,否則的話,就得靠挖野菜和草根度日。
所以,即便陸奶奶已經爲他們備好了早餐,如故仍是餓着肚子出了門。
“走,吃點東西去。”
如故望向左右,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哪有什麼東西可吃。
雲末看出她的迷惑,任她一肚子怨念,仍是微笑着在走自己的路。
如故問了幾次,問不出答案,乾脆賭氣不理他,直到一條小溪旁,見雲末停下,才發現草叢裡長了許多才冒頭出來的嫩菇子,恍然大悟,“你說的是這些蘑菇?”
“這一片的菇子最爲鮮嫩,可以試試。”
雲末又摘了個不知名的果子過來。
把那果子破開。
如故發現那果子和椰子很像,裡面也有許多果漿。
雲末把如故摘來的嫩菇子洗淨,放到果子裡,重新合上,用樹藤綁好吊在火上煮。
又另外削了些樹枝,串了幾串菇子放到火上燒烤。
一盞茶功夫,烤熟的菇子香味飄開。
如故迫不及待地接過雲末遞來的烤菇子,輕咬了一口,明明沒鹽沒味,卻是別樣的美味,用果漿煮出來的野茹湯更是鮮美至極。
雲末吃相很斯文,像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高貴優雅,沒有半點做作,即便是從小經過嚴格訓練的皇家子嗣也難有他這樣的氣質。
“你是在宮裡長大?”
如故一邊喝湯,一邊睨着他,這樣的優雅的氣質,和他所說的窮苦人家,很難聯想到一起。
“算是吧。”
“怪不得。”如故哧溜哧溜地吹着滾燙的熱湯,她做不來雲末那樣的斯文相,也不打算做。
雲末瞟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她這大大咧咧的模樣,比較起之前‘如故’故意做出來的高雅,反而讓人覺得舒服。
“你在躲我?”如故覺得總去猜對方想什麼,實在太累,倒不如直接問,他肯說皆大歡喜,不肯說也不會比現在情況更糟糕。
“我爲什麼要躲你?”他面無表情地吹着燙人的鮮茹湯。
如故突然挨近他身邊,“怕愛上我?”
“我爲什麼要怕?”他瞥了她一眼,面不改色,仍喝着自己的湯。
“我有那麼多侍郎,如果你愛上我,會很悲劇。”
“不會有那樣的事。”他擱下空了的果殼,走去牽馬,“該走了。”
如故討了個沒趣,扁了小嘴,“後天的神算會……”
“郡主自求多福。”雲末翻身上馬,‘駕’了一聲,拍馬離去。
“喂,不帶這麼不負責的。”如故鬱悶,只得上馬,向他追去。
“我答應教你算數,卻沒答應包你第一。”
如故語塞,悻悻地跟在他身後,回了府。
郡主府被官兵外三層,裡三層地圍得水泄不通。
莫子衛騎着高頭大馬,等在門口。
管家站門邊急得直搓手,看見如故和雲末一起回來,長鬆了口氣,迎了上來,“你們可回來了,嚇死我了。”
如故翻身下馬,看着全身武裝的莫子衛,睜圓了眼,“我的娘啊……薛將軍上門,不用穿成這樣吧,不知道的,還以爲莫將軍是來剿匪的。”
莫子衛哈哈一笑道:“末將是來護送郡主參加神算會的。”
雲末上前,“在下已經爲莫將軍備好客房,莫將軍在府中小歇一陣,等郡主回府沐浴更衣,再啓程不遲。”
莫子衛早就注意到如故一身衣服皺皺巴巴,不知去哪裡搞成這副德性,確實不適合上路,只抱拳道:“那就勞煩公子張羅。”
如故回到住處,金順兒已經備好撒着花瓣的熱水,“昨晚雲公子派人傳了話,說神算會要後天一早開始,這裡到樟州要五個時辰,郡主只要明天能趕到樟州就可以。”
如故手指把玩着一片花瓣,原來他離府前,已經做好安排。
“他還說什麼?”
“他說,這裡去樟州要路過草堂鄉,草堂鄉半年前發生過一場大瘟疫,草堂鄉的人死了不少人,葬了半個山坡,至今陰氣不散。”
“陰氣……”如故心臟突突亂跳,是不是可以找機會見一見極品女?
“雲公子說,以防萬一,這次去神算會,得讓玉玄和止燁公子陪郡主一起前往樟州。”
“還有什麼?”
“素錦郡主這次也會參加神算會。”
如故有些意外,素錦算數也厲害?
金順接着道:“素錦郡主算數雖然比郡主差了不少,但在北朝也是屈指一數的。只不過,之前她說寧爲雞頭,也不做鳳尾,更不會做郡主的綠葉陪襯,所以從來不參加神算會。今年不知道爲什麼,竟會去參加。”
“去就去吧。”
如故去神算會,只求三生石。
至於其他人的小心思,小算盤,她沒興趣理會。
“奴婢是擔心她……”
“擔心她給我使絆子?”
“是……郡主難道不防一防?”
“雲末知道素錦要去樟州嗎?”
“雲公子當然知道。”
“既然這樣,這些事,就不必我去理會了。”
雲末連草堂鄉的事都考慮到了,其他事自然也會想到。
所以這些破事,就由雲末去解決,不需要她去費神。
再說,神算會涉及到國家利益。
其中的明爭暗鬥已經不是個人能左右的。
莫子衛帶着重兵前來護送她,就是防着別人對她下手,讓她參加不了神算會。
素錦再怎麼不懂事,也不敢公然和朝廷作對。
從臨安府前往樟州有五個時辰的路程,如果不盡早出發,就得走夜路。
雖然有重兵護送,但晚上的危險性遠大過白天。
莫子衛望着天色,見如故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暗暗着急。
好不容易聽說如故已經收拾妥當,立刻整兵,到大門口等着,準備出發。
哪知如故都到了門口,如故的馬車卻出了問題。
如故的這輛馬車是兩天前才從越國送來的。
這馬車是越皇請高級遁術師專門打造,比尋常的馬車平穩舒適不說,在用料上全是最上等的硬木料,而且結構上也做了特殊處理。
從馬車外任何角度射過去的箭,都不能傷到車裡人,就算站在窗口,拿刀刺進去,刺進去的角度也不能傷到車裡人,極大機率地降低如故被刺殺的可能。
莫子衛無可奈何,只得叫人嚴加戒備,叫人儘快檢修馬車。
問題很快被找到,只是輪子上掉了一個卡扣。
雖然不是大問題,但少了這個卡扣,難以遠行。
這車輪的卡扣,也是專門打造,與其他馬車上的卡扣不能共用。
重新叫人趕着鑄造,需要兩個時辰時間。
馬車是越皇爲了保證如故安全,特意送來,而兩個時辰時間,又不會影響神算會。
莫子衛不能爲了這兩個時辰時間,擅自做主,讓如故改坐尋常的馬車,雖然着急,卻也只能耐着性子等。
如故走到車輪旁,彎腰看向車輪卡扣處。
手指擦過車輪上的卡槽,嘴角慢慢地勾起。
如果卡扣在送來的途中鬆脫,鬆脫前一定會反覆摩擦卡槽,再好的木料也會起毛渣。
但卡槽處很光滑,沒有一點反覆磨擦的痕跡,並不像是自行脫落。
雲末心有千竅,大大小小的事情,沒有一樣不考慮周全。
馬車送到,他不可能不檢查。
而且他懂遁術,馬車有問題,他不會沒有發現。
所以,這個卡扣要麼是在雲末檢查後被人卸掉,要麼就是雲末檢查時故意看不見。
如果說啓了程,等馬車出了故障,再發現問題,爲了趕路,如故只能換車。
馬車一換,就有了被人刺殺的機會。
但馬車故障在出發前被發現,只會拖延一點行程。
而兩個時辰,又不能影響她參加神算會。
如故從卡槽上縮回手指,花這麼多心思,只是讓她拖延兩個時辰上路,圖的是什麼?
難道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裡,還會有什麼事發生?
站直身,發現雲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的身後。
“郡主懷疑雲末?”雲末坦然地看着她。
“不知今天去樟州的路上,會不會遇上點有趣的事。”如故確實懷疑雲末,但這件事,可大可小,沒有證據,不能隨便說。
“有玉玄和止燁在,無論發生什麼,郡主都不會有事,郡主不必擔心。”
如故笑了一下,她不擔心,只是好奇。
她的馬車是重點保護,只有兩種人可以接近馬車。
一是莫子衛的親信,再就是府裡的人。
莫子衛急着啓程,沒理由到出門的時候,給自己添麻煩。
那麼剩下的只有府裡的人,鳳瑤的人被鞭殺以後,這府裡的人全換成了雲末的人。
雲末要想對她不利,有太多的機會。
比方說昨晚,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得讓她從這世上消失。
所以,這件事就算是雲末做的,但絕不會危及她的性命。
如果不是對她不利,雲末的目的是什麼?
如故猜不出來,乾脆不猜了,走一步是一步,見機行事。
“還有兩個時辰才能啓程,郡主不如回府休息。”
如故也不願在門口枯站兩個時辰,領着金順兒回去。
莫子衛也被雲末重新請回客房。
兩個時辰後,順利啓程。
莫子衛懸着的心落了下來,而如故心裡的陰影卻沒有散去。
如故出了府,止燁已經騎了馬護在馬車前。
他身材高大,長得又好,坐在馬上,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但這份不羈卻更讓耀眼過天上的豔陽。
莫子衛剛纔看見雲末已經感嘆了一回,這時看見止燁,眸子又是一亮。
憑着他看人的眼光,可以斷定,無論是雲末還是這位止燁,都身懷絕技,不是繡花枕頭。
郡主身邊的男兒果然不是空有虛名。
光這兩位已經是如此風彩,卻不知另外幾位會是什麼樣子。
一個人影從天而降,落在馬車前。
那人一身紫衣,那容顏好比牡丹山茶,傾國傾城,明明是一身男裝,卻硬是把長相美極的如故給比了下去,但凡是個男人,看見這樣的美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像他這種整天打仗,至今還孤身一人的更是心魂盪漾,如果不是有公務在身,說什麼也要上前認識一下,問問是哪家的姑娘,看能不能有機會牽上一線姻緣。
玉玄被莫子衛盯着看,一張美人臉立刻垮了下去,向莫子衛瞪來,粗聲粗氣地罵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男人?”
男人……
男人竟能長成這妖孽模樣?
莫子衛懵了,長年日曬雨淋,微黑的臉龐‘刷’地一下漲得通紅,他居然對一個男人動了動心!
“抱歉,在下不是故意……”
“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我家玉美人長得太漂亮,忍不住想看,是吧?”如故笑嘻嘻地把話接了過去。
見人家長得漂亮就盯着看,是登徒子的行爲,莫子衛剛纔確實是看得移不開眼,對如故的話卻不能反駁,窘得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
玉美人,漂亮全是形容女人的。
玉玄頓時像炸了毛的刺蝟,“小魔頭,你再敢胡說八道,別怪老子拳頭認不得人。別以爲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敢揍你。”
莫子衛怔了,這人居然罵如故小魔頭,還敢揍如故。
“打是親,罵是愛,好人,我好想你打我呢。”如故把臉湊到他面前,小聲道:“那姿式,你和止燁研究得怎麼樣了,是你壓他,還是他壓你?”
如故聲音不大,卻剛好可以讓止燁聽見。
止燁手中馬鞭輕敲手掌,向如故看去,眼裡多了幾分玩味,“自然是我在上。”
玉玄美人臉瞬間漲紅,緊接着黑如鍋底,鳳眼噴了火,怒喝,“滾。”
止燁滿不在乎。
如故笑嘻嘻地滾上了馬車。
止燁用馬鞭敲了敲車窗,如故打開車窗,止燁湊到她耳邊道:“昨兒又出了新姿式,頭上腳下,新鮮得很,找個機會我們試試?”
這次輪到如故臉黑了下去,怒喝,“滾。”
止燁哈哈一笑,帶馬走開。
莫子衛嘴角一抽,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管家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上前催促,“時辰不早了,玉公子請上車。”
“老子騎馬。”玉玄抱碰上大刀,臉色難看得不是一般二般,撇了臉重哼了一聲。
“這……”管家爲難,轉頭看向一旁送行的雲末。
雲末不慍不火,平靜地看着玉玄,“大前年水族內亂,偏偏那會兒遇上你值班,而郡主又死纏着你不放。你來求我,讓我幫你攔下郡主,只要不幹缺德的事,以後讓你做什麼都行。”
玉玄抓抓頭,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怎麼?”那時雲末二話不說,就幫了他,水族內亂平定後,他回到府裡找雲末還人情,結果雲末笑說,沒想讓他做什麼,以後想到再說,再後來雲末對那事也沒提過,時間長了,他也把這事忘了。
“欠錢還錢,欠的人情也是要還的,兩年了,這人情債是不是該還我了?”
“你想我怎麼還?”
“上車。”
“啥?”玉玄怔了一下。
“我要你上車近身保護郡主,一步不離。”
“喂,雲末,不帶這麼誑老子的。”就算以前臨安纏着他,也不用離她這麼近的。
玉玄瞪向雲末,憤憤道:“雲末,你小子連老子也算計,你給老子等着,老子回來再跟你算賬。”
雲末笑笑,“路上好好照顧郡主。”
“她敢惹老子,老子丟她去喂狼。”玉玄臭着臉上車。
莫子衛這纔回過神來,心裡暗驚,他竟是水族的小族長玉玄。
玉玄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車,摔上車門,抱着把寬刃大刀在車廂角落大刀闊斧地坐下,能離如故多遠就離多遠。
如故抱了個抱枕,找了個舒服的姿式靠坐在車廂另一角,託着腮,盯着玉玄看。
玉玄被她看得每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又不肯輸了氣勢,兩眼望天地把臉別開,眼不見爲淨。
如故向他爬近一點,伸着手指,向他一點一點靠近。
玉玄眼角餘光看見,身體頓時繃緊,把大刀對準如故,“不許過來。”
大刀沒有出鞘,如故仍能感覺到森森寒意,暗贊好刀。
食指碰了碰他的刀,“這刀這麼大,會不會閃了你那小腰。”
“你說老子腰力不行?”玉玄長得像女人,腰身也比一般男人細,特恨別人拿他的腰說事。
“這小腰有力?”玉玄越是彆扭,如故越喜歡逗他,“試試看。”
“怎麼試?”這車廂雖然不小,但絕對舞不了刀。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要試腰力嘛,自然……”如故向他曖昧地挑了挑眉,手指向他胸口戳去。
玉玄臉色大變,忙把刀重新抱在懷裡,擋住身體,如故的手指戳在了刀鞘上。
“你給老子老實點,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如故手指在刀鞘上一點一點地滑過,向他身體一點一點靠近。
玉玄眼裡的怒意越來越濃,眼看如故的手指就要爬下刀鞘,碰到他的胸脯,忍無可忍。
正要爆發,如故突然縮手回來,滾回自己的軟榻上,打了個哈欠,“困了,睡覺。”老老實實地閉上了眼。
玉玄不知如故這又是要玩什麼花樣,哪裡敢放鬆警惕,緊盯着如故一刻也不肯放鬆。
如故偷笑,只需玩點小手段,就能累死這二貨。
玉玄眼一眨不敢眨地盯瞭如故兩個時辰,直累得眼皮打架。
外頭傳來的車輪聲枯燥得如同催眠曲,讓他越來越睜不開眼。
如故早睡得暗天昏地,平穩的呼吸更像一劑猛烈的安眠藥,打垮了玉玄最後的防線。
玉玄勉強又撐了一會兒,靠着車廂睡了過去。
如故睜開一隻眼,偷看玉玄,見他當真睡着,得意地笑了一下,打開車廂裡的暗窗,查看外頭情形。
她直覺,馬車出問題跟臨安府的人脫不了關係。
玉玄也是府裡的人。
如故不想玉玄看出她對他們產生懷疑。
所以才把玉玄弄睡着,方便她查看思考。
結果一路下來,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順利得如故都開始懷疑是自己多心。
天已經黑透,隊伍絲毫沒有減慢行軍速度。
但如故能感覺到,保護在馬車周圍的人馬比剛纔更加警惕,而護軍也又增加了一層。
莫子衛果然是個行事謹慎的人,在他的保護中行刺,當真難如登天。
如故剛想關掉暗窗,突然聽見外頭有人叫了聲,“保護郡主。”
睡夢中的玉玄像上了彈簧一樣跳了起來,眼裡睡意一掃而空,把如故護在車廂一角。
外頭傳來打殺聲。
如故面色慢慢凝重,原來卸下馬車卡扣的目的在這裡。
他們故意讓如故晚兩個時辰啓程,而他們就在這裡埋伏下人馬,等如故到達這裡的時候,已經天黑。
然後再利用夜晚行刺。
雖然在莫子衛大軍保護下很難行刺成功,但這終究比大白天行刺有機會得多。
如故從暗窗望出去,外頭人影晃動,數十個黑衣人被護衛兵堵死,根本無法靠近馬車,而這輛馬車又結實得如同鐵桶,再加上個玉玄守着,要殺她難如登天。
這場刺殺,很快會成爲一個小插曲。
如故沒興趣再看下去,關上暗窗,心裡覺得奇怪,明明條條線索都指向臨安府,可是如果真是臨安府的問題,何必讓玉玄看着她?玉玄雖然處處跟她彆扭,但她能感覺得出來玉玄是真心保護她。
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一股陰風拂來,刺骨的冷。
如故覺得胸口像是有東西壓住,突然心裡發慌,呼吸也變得有些困難。
玉玄見如故額頭上滲出汗珠,臉色瞬間白得象紙,吃了一驚,“喂,你怎麼了?”
如故想到四兒的話,在陰氣太盛的地方,小心被怨魂上身,看向左右,根本看不見怨魂的存在,和怨魂談一談真是異想天開。
呼吸越來越困難,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四兒說過,府裡的這幾位都是純陽之人,可以幫她免災,望着玉玄,把牙一咬,賭一把。
猛地向玉玄撲過去。
玉玄全神戒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防有人襲擊,卻沒防着如故。
爲了保護她的安全,離她又近。
如故撲上來又全無徵兆,竟被她一把牢牢抱住。
她怕他反抗,這一撲用盡了全力,玉玄全無防備,被慣性撲倒在地,如故重重地壓在了他身上。
“我的老腰。”玉玄後腰被什麼東西頂住,痛得抽氣,從腰後掏出那東西,竟是一錠銀子。
鬱悶地磨牙,人家大戶家小姐出門,銀子都由丫頭攜着,她身上竟揣着這麼大一錠銀子,哪有郡主樣,活脫脫一財迷。
翻身坐起,才發現胸前沉甸甸的。
低頭見如故仍趴在他身上,慌了神,“魔……魔……魔女,你……你要幹嗎?”
想把如故推開,但手比劃了半天,不知該把手放她身上哪裡合適。
隨着他的起身,如故的身體慢慢往下滑,如故立刻往上爬,不讓自己掉下去。
身體與身體間的蹭動,帶來異樣的感覺。
玉玄身體連忙後仰,如故卻像牛皮糖一樣緊跟着貼了上來,玉玄臉色大變,慌亂叫道:“小魔女放手,快放開我。”
如故不但不放,反而手臂環過他的腰,五指相扣,把他抱得緊緊的。
玉玄雖然長得不像止燁和雲末那樣高大,但體態均勻,該有的全有,只是略小了一圈,如故剛好能抱住一圈,舒服得很。
他溫熱的體溫傳了過來,如故的呼吸瞬間暢順,剛纔的心悸也隨之消失。
如故深吸了幾口氣,也沒任何不妥,眼珠子慢慢地轉了半圈,“真有效?”
慢慢試着鬆手,呼吸也沒變得困難,也沒有剛纔的心慌,慢慢後退,依然沒事,再退,沒事,退到和玉玄一臂外的距離,仍然沒有任何不妥。
如故面露喜色,“玉美人,我太愛你了。”再次撲到玉玄身上,向他抱去。
玉玄一張臉黑如鍋底,嫌惡地伸出一根手指,在她抱上他前一瞬,戳住她的額頭,把她推開,唯恐再多一點皮膚碰到如故。
等如故從身上滾開,抓起身邊薄被,反覆擦碰到過如故額頭的那點手指尖。
如故對玉玄的嫌惡無知無覺,喜滋滋地往玉玄手臂上摸,玉玄躲開,她立刻跟上,“真是護身符啊。”
車廂只有那麼點地方,如故跟塊粘皮糖一樣粘着他,他能躲去哪裡。
玉玄又不能當真揍她,氣得臉青,最後被逼到門邊,再沒地方可退,見如故又撲了過來,忍無可忍,‘譁’地一聲,打開車門,跳下馬車。
在他跳車的一瞬間,如故正好抓住他的手臂,被他拖帶着滾出馬車。
玉玄吃了一驚,本能地去抓如故,但在要碰到她領口的瞬間,想到如故的厚顏無恥,手驀地縮了回來。
如故直接趴在了地上。
接着‘嘶拉’一聲,卻是如故慌亂中雙手亂抓,拽住玉玄的兩條褲腿,她抓得極緊,而摔下車的力道又大,竟把玉玄的褲腿撕破拽了下來。
玉玄兩條沒有腿毛的雪白‘玉腿’,在夜風中顫抖。
被氣的發抖。
騎在馬上百無聊賴地看人打架的止燁,聽見身後動靜。
回頭看見從馬車裡跌撞出來的兩個人。
嘴角抽了一下,閉了一隻眼把臉微微偏開,不忍心看看他們二人的慘相。
如故擡頭,瞪着面前的一雙修長的雪白小腿,饞得吞了口口水,不知死活的摸了兩把,光滑得如同絲緞,羨慕道:“人長得比女人漂亮也就算了,腿還長成這樣,要女人怎麼活?”
周圍本來沒注意到玉玄的腿的人,也紛紛向玉玄的腿上看去,抽氣聲頓時四起。
玉玄臉上白了紅,紅了紫,最後漲得額頭上冒出青筋。
瞪着如故,吃人的心都有。
止燁忙抓住如故後領,把如故提了起來,免得玉玄被氣得失去理智,一刀把如故給砍了。
玉玄氣得火冒三丈,如故毫卻無覺悟地看向四周。
雖然天已經黑盡,但隱約仍能看見路旁山坡上墳堆的形狀,不時有幾點鬼火閃爍。
果然如四兒所說,到陰氣太重的地方,就容易出現狀況。
照着剛纔的情形看來,應該是極品女想強上她的身。
如故翻看着自己的手掌,在碰到玉玄的那一瞬間,明顯地感覺到一種熱熱麻麻的感覺,然後身體上的所有不適瞬間消失。
四兒說,雲末,玉玄,止燁,容瑾,小開都是純陽之人。
這麼說,以後遇上魂魄不穩的時候,只要摸摸他們就可以趕走極品女。
小開對女人過敏,摸了會出人命。
容瑾有毒,不能摸。
止燁太不要臉,摸他的話,說不定要被他反摸,吃虧的事不幹,止燁絕對不能摸。
雲末的城府太深,又會算計,摸他一把,沒準備就得被他賣掉。
想到‘賣掉’二字,如故腦海裡化出殤王的身形,像有塊尖石頭塞進胸口,硌得難受。
深吸了口氣,揮去突來的煩燥,雲末也不能摸。
現在只剩下玉玄可以。
以後一定要好好地用這個護身符。
如故被止燁提開,玉玄涌到頭頂的怒氣剛剛緩和了一下,見如故兩眼放光地向他望來,從底腳升起一股寒意,雞皮疙瘩順着腿往上爬,一直鑽進頭皮,連頭皮都發了麻。
忙轉身拔了刀衝向刺客堆,狠殺狠砍,再不看她一眼。
憋得一肚子的火氣,如果不好好地發泄一下,不是他被氣得爆血管,就是一刀砍了如故。
止燁手上馬鞭擡起如故下巴,“丫頭,你做了什麼,把他氣成這樣?”
如故推開馬鞭,“不過是摸了他幾下。”
止燁‘噗’地笑出了聲,以前‘臨安’有賊心,沒賊膽,用盡了歹毒辦法,也沒能佔着他們這些人的便宜。
這丫頭到好,全做了。
“我讓你摸,你不摸,偏要去惹他。”
“你有他貌美如花,細皮嫩肉嗎?”
“你喜歡這一類的男人?”止燁訝然。
“他是男人?”剛纔那手感,比抱女人還舒服,如故直接忽視了他的性別。
“老子是男人,小妖精,你再敢胡說,老子砍了你喂狗。”玉玄手中大刀揮得呼呼起風。
“小心別閃了你的小腰。”如故看得揪心。
“滾。”
“哈哈……”止燁笑得從馬上栽下來。
一個刺客突然快如閃電地穿過人羣,像鬼魂一樣出現在如故面前,手中尖刀向她刺來。
如故習慣性地做出反應,但一把沒出鞘的劍卻更快地橫了過來,尖刀刀尖刺在那把劍鞘上。
劍光閃過,快到如故還沒看清怎麼回事,刺客身子一斜,睜着眼倒了下去,刺客咽喉處慢慢滲出一排細小的血珠。
止燁手腕一轉,把橫在她脖子上的長劍收了回去,彷彿根本沒出過鞘,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如故知道他身手快,卻沒想到快到這個地步,這人的功夫到底高到了什麼程度。
止燁若無其事地揉了一下鼻子,伸手過來,捏住如故的下巴,把她的臉轉過去,“女人遇上這種事,不是應該小臉發白昏倒過去?”
“誰說全天下女人都一種反應了?”如故對他的認知很無語。
“就算不昏過去,也該小鳥依人一樣地尋求保護。”
“你手太快,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完事了。”
“嗤……”
止燁把如故的下巴又擡高了些,細看她的臉,她一臉淡然,雖然找不出‘害怕’二字,但也絕對不是她所說的沒反應過來。
這女人見慣了殺人流血。
拇指在她細嫩如花瓣的臉頰上撫過,細膩的觸感瞬間在指間化開。
如故不躲,“我出門前有洗臉,沒洗乾淨?”
他笑了,“只是想摸摸。”
“我的臉很貴,摸一下一千金,晚些記住給我一千金。”
止燁輕挑濃眉,這丫頭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又有刺客撲過來,向他們直劈過來。
他仍捏着她的下巴沒放,手中長劍劍鞘無聲滑開,露出一掌寬的劍刃,刀刃在夜光下透出森森寒意,也不見他怎麼動作,刺客的脖子自動撞上劍刃,向後倒下,已經成了沒有氣息的屍體。
劍刃上連一滴血也沒沾上,劍鞘合攏,動作乾脆利落。
能把殺人這麼血腥的事都做得這麼瀟灑性感,實在是個人才。
“真不害怕?”
“怕呀,不過有你們在,就不用害怕了。我困了,去睡會兒。”如故打着哈哈,把他的手扳開,爬回馬車。
她雖然不害怕這種打鬥的場面,但不喜歡杵在這裡當靶子。
剛把車門關攏,突然橫裡伸來一條強壯的手臂,把她抱住,如故只來得及看見一張戴着面具的熟悉面孔,就被捂住嘴,捲進寬大的黑色斗篷,鼻息間盡是屬於殤王混蛋的好聞氣息。
垂下眼,從腳下看着車廂地板無聲地滑開,她完全不能反抗地被他抱着跳入車底,木板隨即重新關攏。
刺客很快被殺光。
玉玄提着染着鮮血的闊背大刀,與止燁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拉開馬車車門。
下一瞬,瞬間僵住。
止燁見他神色有異,伸脖子過來,往裡一睨,也是一怔。
恰好莫子衛收拾了殘局,過來查看情況,看着空蕩蕩的車廂,也懵了,“人呢?”跳上車仔細查看,見馬車後壁上有一道暗門,忙道:“快搜,一定要找到郡主。”
止燁等莫子衛下車去找人,視線落在腳底黃梨木地板上,嘴角微微揚起。
利益當頭,莫將軍,只能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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