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無語望天,這就叫耍威風?
那是他沒見過她威風的時候。
柳兒知道臨安府的幾位對如故都是極其憎惡的,沒想到玉玄會責怪她,眼裡閃過一抹詫異,委屈地看向和玉玄並肩而站的雲末,“雲公子。”
雲末面無表情,淡道:“柳姑娘,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柳兒哽住,大眼裡慢慢凝了淚,卻安靜柔順地向如故行了一禮,默默退了開去。
如故譏笑了一聲,伸手關門,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在門關攏的那一瞬間,突然聽見雲末輕飄飄的聲音傳來,“柳兒知道,她離開這裡的時候,不會帶走這裡的任何一點記憶,纔會哪怕是一眨眼的時間,都特別珍惜。”
如故關門的手頓住,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雲末淡看了她一眼,卻沒再說下去,轉身離開。
玉玄看了看雲末的背影,又看了看如故,也沒回答如故的問題,轉身追着雲末去了。
如故突然覺得一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心臟,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
最終深吸了口氣,把門輕輕關攏。
平靜地走到容瑾面前,從三生鐲裡取出三棵蝶心蘭,遞給容瑾,“你看,這個能用嗎?”
清幽的花香飄開,容瑾眼角餘光瞟了眼如故手中完好的蝶心蘭,調配藥粉的手停了下來,清清冷冷的眸子劃開一抹驚訝。
“這個不會有追蹤粉,我只是不知道它是不是可以用。”
外頭的所有蝶心蘭被落下的不僅僅是追蹤粉,還有另一種改變藥性的藥物,讓止燁無藥可用。
如故能保證手中的蝶心蘭沒有追蹤粉,但不能保證藥性沒有改變。
容瑾聞到那花香,就知道這花上沒有追蹤粉。
只是他不明白,他們費盡了心力,也沒能找到的乾淨蝶心蘭,怎麼會被如故短短一天的時間找到。
沒立刻接如故手中的蝶心蘭,慢慢擡起眼,自他進屋後,第一次正視向如故的眼。
如故拿着蝶心蘭的手往前伸了伸,“止燁是爲了救我才傷成這樣,我來,就是想你親口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覆,這個能不能救得了他,如果不能,我會再想辦法。”
容瑾沒回答如故的問題,卻說出了另一番話。
“柳姑娘在見到止燁之前服下了一種毒藥,那毒藥三天後發作,發作前如果不服下解藥,會暴死,而服下解藥,服藥後的所有記憶,都會消失。柳姑娘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選擇留下這段記憶死去,二是忘掉這段時間經歷的一切。”
如故怔住,這是容瑾和她說的最多話的一次。
他是在給她解釋雲末那句話的意思以及柳兒的失態?
而她從頭到尾沒吃過什麼藥,容瑾這話也是在告訴她,她不會失憶?
如故突然覺得有些輕飄飄,搓着手,嘿嘿一笑,“我來只是想看看止燁,並且把這個給你,如果這東西能用的話,記不記得這裡的事,都沒什麼關係。”
雖然如故不喜歡失憶,甚至痛恨失憶,但能用失去這點記憶換止燁的命,就算再拿去她更多的記憶,她也是原意的。
容瑾雖然沒有明着回答她的問題,卻把那三棵蝶心蘭搗碎了,把汁擠出來滴入他配好的藥劑裡,走向止燁。
這算是行了?
“蝶心蘭夠嗎?如果不夠的話,我可以再想辦法。”如故喜笑顏開,狗腿地跟在容瑾後面。
“夠了。”
“這麼說,止燁會醒來,是吧?”
“嗯。”容瑾已經不耐煩搭理如故,勉強應了一聲。
“那他大概什麼時候會醒?”如故厚着臉皮接着問。
容瑾拿起空碗轉身走向門口。
“喂,你還沒回答我呢。”如故追到門口,容瑾已經不見了蹤影,有些鬱悶,不帶這麼過河拆橋的。
訕訕地回到牀邊,摸摸他的額頭,已經沒有剛纔那麼滾燙,略鬆了口氣,在牀邊坐下,握住止燁的手,“止燁,你被你養父那樣打法,都沒被打死,活脫脫就是一隻打不死的小強。這次,也一定不會有事,是嗎?”
止燁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如故以爲他要醒來,歡喜地立刻湊上去,緊盯着他俊朗的眉眼,“止燁。”
等了好一會兒,止燁終究沒有醒來,如故微微有些失望。
“看夠沒有,該走了。”身後傳來玉玄沒好氣的聲音。
“沒看夠。”如故沒好氣地頂了回去,回頭見玉玄又被穿回了女裝,明明是千嬌百媚的模樣,偏偏叉着腿站着,裙下露出一雙大腳,而他那口大刀是扛在肩膀上的,如故直接噴了。
玉玄臭着臉‘嗤’了一聲,他一刻鐘都不能忍受女裝,一穿上女裝,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自在,胸口裡了憋着一團無名火。
被如故一雙賊眼在身上滴溜溜地亂轉,那團火‘噌’地一下竄了起來,大步上前,把如故提了起來,直接丟出門口,“要看,回家看你娘去。”
如故拽着他的披風站穩腳,“玉美人,你該不會是見我看的不是你,醋了吧?”
“老子會醋?”玉玄抖着披風,象抖垃圾一樣把如故抖開,“你哪隻狗眼看見老子醋了?”
“我哪隻眼睛都看見了……不對,你才長着狗眼,你全家都長着狗眼。”
“你……”玉玄氣得恨不得一刀背把面前這可惡的女人拍扁了。
如故本想再氣玉玄一下,但擡頭見柳兒怯生生的站在門口,頓時沒有玩笑的興致。
把臉一撇,往地道方向去了。
她雖然想看着止燁醒來,但她知道這次來見止燁和容瑾,每一步都經過精打細算,一個時間點沒接上,就會留下禍患。
玉玄瞪着如故纖巧的背影,嘴角抽了一下,光看身影明明是個清麗可人的,怎麼一開口就那氣死人的德性。
如故出了陸家莊,發現門口停着自己的馬車,車簾揭開,露出小開板着的臉龐。
小開冷哼了一聲,摔下車簾。
‘陸家大小姐’似乎看見來人,有些不悅地向如故拂了拂,轉身回了府。
如故嘴角一抽,怎麼那麼像以前電視裡常演的狗血劇。
一個男人腳踏兩隻船,有一天,他和其中一個女人約會,被另一個女人知道了,於是趕着去捉姦捉了個正着,於是兩個女人一人給那男人一巴掌,各自走人。
如故爬上馬車,見小開笑嘻嘻地依在車裡團被上看她,手中小金算盤撥得‘得得’地響,“你怎麼做到的?”
“什麼怎麼做到的?”如故迷惑。
小開把車窗推開一點,瞥了眼路旁成片的蝶心蘭,重新把車窗關上。
如故的車是特製的,隔音效果不錯,他們只要不大聲說話,外面聽不見。
如故眉梢慢慢揚起,感情他已經知道了她送來了乾淨的蝶心蘭。
這個發現,微微地不爽了一下。
他們幾個消息互通,有點什麼事,立刻人人皆知,而她卻是被他們撇在外頭的那個,想知道點事,就得付出層層代價。
“這個嘛……”如故賣起了關子。
“怎麼?”小開立刻湊近了些,眼裡放着光,就像精明的商人看到了商機。
“這個嘛……”
“怎麼?”
如故扁了嘴,“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你們好奇是吧?
想知道是吧?
那她偏不告訴你們,讓你們嚐嚐搔心搔肺,又搔不到的滋味。
小開愕住,知道自己被玩了,臉上神色變來變去,煞是好看,突然臉色一定,“你欠我的錢,免你一千金。”
如故把臉一撇,不理,一千金,姐不稀罕。
“一千五百金?”
如故打了個哈欠,她欠的是一億六千金,這一千五百金免了跟沒免沒啥區別。
“兩千金?”
如故眼一閉,滑了下去,“困了,到了叫我。”
小開牙根抽了一下,“三千金。”
如故:“呼……呼……”
小開氣噎,“五千金,如故,這是我的底限了。”
如故突然跳起來,把他撲倒,壓在身下,“五千金加春宵一度。”
“嘔……”小開打了個乾嘔,黑了臉,吼道:“滾。”
如故立刻滾了,裹着被子倒頭接着睡。
小開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氣不知打哪兒出,“如故,還錢。”
“呼……呼……”人有一個,錢沒有。
“你今天之內,必須把錢還了。”
“呼……呼……”想知道是吧,就不告訴你,讓你急,讓你心癢癢。
小開被這無賴氣得快炸了肺,抓住被角,用力一抖,把如故從被卷裡抖出來,心疼地認命道:“你告訴我,那錢,我不要你還了。”
如故的眼睛‘蹭’地一下睜開,爬起來,兩眼發亮地盯着面前秀美的少年郎,“全免?”
“全免。”小開心疼得心口流血。
“還是不告訴你。”如故嘿嘿一笑,推開窗,趴在車窗上,望着車外路邊大遍大遍的蝶心蘭,小手握拳,捶着車壁,得瑟地哼着小調。
小開嗆住,指着如故後腦勺咳得差點喘不過氣來。
開了車窗,車裡不再隔音,不管小開再怎麼心癢難耐,也不能再問什麼。
瞪着如故的後腦勺,恨不得把她盯出個洞來,看看她腦子裡裝着些什麼。
他不知道,如故看似輕鬆得意,實際上心裡也在滴血。
她捶的不是車壁,是她的胸口。
那小調是她壓抑的咆哮。
一億多金打水漂,太心疼了。
一億多金,她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
那天,對方的影衛只看見她蹂躪了一朵蝶心蘭,並把她揉爛的蝶心蘭渣都不剩的收去。
卻不知道,她揉爛了花心,卻摳走花心下的三粒只得芝麻大種子。
對方在蝶心蘭上下了追蹤粉,但爲了避免多餘的無用功,追蹤粉只會附在蝶心蘭上,而觸碰蝶心蘭的手,並不會沾上追蹤粉。
而且追蹤粉只會停留在蝶心蘭表面,不會深入到花莖內部。
所以如故摳走的蝶心蘭的種子是乾淨的。
蝶心蘭由種子開始成長,到開花需要一年時間,而中了火毒的人是熬不過一年時間的,所以對方不會想到她會偷種子,偷了也沒用。
沒有人會想到,要一年時間生長的蝶心蘭,由肉丸子在三生鐲裡種植只需要一天時間,就能開花結果。
只是外頭的蝶心蘭不但被下了追蹤粉,還被下了別的藥改變藥性,如故唯一擔心的是,她得來的種子也被改變了藥性,種植出來的蝶心蘭仍然不可用。
所以,她才必須親自見一見容瑾,由容瑾親自鑑定,肉丸子種出來的這三棵蝶心蘭能不能用。
這件事涉及到三生鐲和小雪猴的秘密。
三生鐲和小雪猴可以快速種植藥材的秘密如果被人知道了,一旦傳開,會招來各種人馬的搶奪。
先不說,她打心眼裡想永遠守護着三生鐲裡的影子,這三生鐲說什麼也不能給別人,就算沒有影子,三生鐲套在她手腕上,除非砍手,否則是取不下來的。
小開他們不信任她,她又憑什麼相信他們?
錢固然可愛,但錢和手,她當然要手。
她可不會爲了那些錢,壓上自己的手,自己的命。
但一想到可以免了這麼一大筆賬的機會就這麼沒了,心兒都在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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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燁夢見如故來到牀邊,小手一遍一遍地捂上他的額頭,又夢見如故脫了他的衣服,柔軟的小手撫摸着他的身體。
渾身的血在她的拭弄下變得沸騰,原本發冷的身子也開始變得燥熱。
他真想那隻小手在他身上永遠地撫摸下去,可惜她沒如他所願,那雙可愛的小手很快離開了他的身體,不過好在她還握住了他的手,沒有完全丟下他走開。
他聽見她說,“你是打不死的小強……”
止燁想到這裡,嘴角勾起一絲笑,慢慢睜開眼。
眼前燈光晃過,頭暈得厲害,只得重新把眼睛眯起。
但被手被人握住的感覺卻變得清晰。
止燁鬆了口氣,笑了,重新睜眼,向牀邊看去。
對上一雙溫柔而關切的眼,他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時,嘴角的笑瞬間一滯,眼底劃過一抹失望。
“你終於醒了。”柳兒握緊他略爲粗糙的大手,高興得流出淚,“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
“你這丫頭越來越不象話,連哥哥都不叫了。”止燁扯出一個笑,把手收了回來。
柳兒臉紅了一下,卻抿嘴一笑,“你覺得怎麼樣?”
轉眼向她身後看去,“你一個人?”
“容公子剛剛出去。”
“這是哪裡?”
“地宮的分舵。”
“哦。”
地宮是天下國君心頭的刺,如果誰知道了地宮的秘密,一旦被別人知道,只有兩個下場,一是被地宮的人滅口,二是被各國國君的暗衛捉拿去不惜任何酷刑地從他口中撬出關於地宮的秘密。
雲末怎麼可能讓如故進入地宮分舵這樣秘密的所在,把她捲進地宮和各國國君間的戰爭之中?
果然只是一場夢。
“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顧我?”
“從小到大都是你照顧我,我能有機會照顧你一次,真的很開心。”柳兒起身,扶他坐起,“這些日子真嚇死我了……你怎麼會傷成這樣?”
這些日子,沒有一個人說起止燁的傷是怎麼來的。
她試過問玉玄他們,可是沒有一個人肯告訴她。
“架打得多,總有被人打的時候。”止燁滿不在乎地咧嘴笑笑,“小強是什麼?”
“小強?”柳兒愕然,“什麼小強?”
“呃,沒什麼。”止燁自嘲一笑,夢裡的東西,稀奇古怪,也當得了真?
玉玄敲門進來,“容瑾說差不多醒了,還真醒了。”
站在他身後的雲末微微一笑,容瑾的醫術,不用懷疑,溫和地看向牀前的柳兒,“柳姑娘,能借一步說話嗎?”
柳兒臉色微微一變,不捨得看向止燁,止燁只是平靜地看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離開。
柳兒的心沉了沉,眼裡噙着淚,柔順地跟着雲末出去。
等柳兒離開,玉玄乾咳了一聲,“老子知道你護着柳兒,但人家的規矩,我們不能破。其實,這也是爲她好。”
“我知道。”止燁面色平靜,“是要走了嗎?”
“嗯。”玉玄點了下頭,抱着大刀走到牀邊,打量臉色還蒼白無色的止燁,“剛纔對方的人已經進來摸過底,雖然被糊弄着走了,但回去後,萬一回過神來,把這兒圍上個一年半載的,我們就走不了了。只是,你這要死不活的樣子……”
止燁‘嗤’地一聲,鄙視地斜了他一眼,“害怕了?”
“靠,你跟死豬一樣,老子都把你扛下來,怕了誰了?老子爲了你,連女人衣服都穿了……”玉玄話出了口,才發現說漏了嘴,把自己最深惡痛絕的囧事給說出來,忙閉了嘴。
“女人衣服……你扮女人?”止燁好看的眉微微一揚,狹長的眼眸眯了起來,在玉玄身上不懷好意地亂看。
玉玄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雞皮疙瘩爬了一身,又想起如故在他身上的那一通亂摸,渾身的氣血全衝上頭頂,怒了,“你小子別不知好歹,把老子惹火了,現在就能揍你小子一頓。”
止燁可以想象出玉玄當時的窘態,轉頭悶笑,心裡卻有些感動,眼底微微發熱。
玉玄最恨別人當他是女人,他爲了他卻能做到這步,這份兄弟之情夠了。
他就算死在這裡,這輩子也不是一無所有。
“你還笑?”玉玄怒不可遏,跳起來朝止燁一拳捶去。
止燁擡手接下飛到鼻樑骨頭的拳頭,“能聽見你咆哮,說明我還活着,這感覺真好。”
玉玄手僵住,鼻子也有些發酸,這麼多年的兄弟情份,不是親兄弟卻勝過親兄弟,這些天看着他命在旦夕,偏偏又找不到乾淨的蝶心蘭,心裡那份急,真恨不得躺在這裡的是他,而不是止燁。
如果不是這樣,他又怎麼可能穿女裝,任那死女人亂來。
而云末又何嘗不是同樣的心思,纔會冒着暴露地宮分舵所在的險,放了如故進來。
玉玄平時大大咧咧,察覺到自己動情,頓時不自在,臭了臉拽回被止燁抓住的拳頭,“大男人婆婆媽媽的噁心不噁心?”
止燁鄙笑着斜了他一眼,撐身下牀,“是不是馬上動身。”
玉玄見止燁腳下虛浮,忙上前扶了一把,“不行就別硬撐,你雖然重得像死豬,但再多兩個你這樣的,老子都扛得起。”
“去,我死不了,誰要你扛了?”止燁清楚,他剛醒,就要轉移,可見形勢十分危急,這種時候,他就算再咬牙硬撐,也不願成爲拖累。
“你想他扛,他也扛不了。”身後突然傳來容瑾冰冷疏離的聲音。
玉玄向身後迷惑看去。
“前門已經走不了了。”容瑾聲音淡漠。
“這麼快?”玉玄臉色微微一變。 WWW▪ttκд n▪¢ O
止燁眸子一寒,扯了外衣披上,蹣跚外走。
“你要去哪裡?”玉玄心裡一緊,按住止燁的肩膀。
“我有辦法引開他們。”止燁面色淡然。
“不必如此,雲末即將開啓暗道,只不過……”容瑾神色淡漠,彷彿到眉梢的危險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止燁和玉玄同時向他看去。
“只不過什麼?”玉玄不耐煩容瑾這副凡事漠不關心的德性,“你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暗道是冰道,每次開啓,只能容一個人進入,裡面是地底迷宮,進了迷宮,能不能出去,從哪裡出去,都只能聽天由命。”容瑾對玉玄的咆哮不以爲然,淡睨了止燁一眼,“你確認你這狀態,能通得過冰道?”
止燁傲然一笑,“上天想要我這條命,可沒這麼容易。”
容瑾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手指輕輕一彈,“體力耗盡的時候,這個或許有點用,不過這藥霸道,承受不了的時候,不可強撐。”
止燁接住那粒赤紅的藥丸,一股濃郁的香味傳來,他認得是赤龍果的味道。
赤龍果可以瞬間激發體內的所有潛能,但藥性過後,就會嚴重的脫虛,輕則大病一場,重則亡。
而這粒丹藥經過容瑾提煉,再加入其他藥材,把赤龍果的藥性完全激發,這粒丹藥的藥性在尋常赤龍果藥性的百倍以上。
玉玄雖然不懂藥,但與容瑾相處這麼多年,知道他是多冷情,多麼惜字如金的一個人,如果不是這藥有什麼十分不妥的地方,他絕不會浪費口舌說這些話。
抓着止燁不放,“我們一起進。”
容瑾淡道:“雲末特意交待,地底機關重重,那些躲避機關的卡口,只容得下一個人。如果你們想一起死在裡面,也是可以。”
這話刻薄刺耳,玉玄即時炸了,跳了起來,“姓容的,你好好說話會死人啊?”
止燁伸長手臂,攬住玉玄肩膀,把他勾了回來,嘻嘻笑道:“玉美人這麼不捨得我,難道是想……”
“想什麼?”玉玄莫名其妙。
“想……”止燁笑了一聲,“要不你換上女裝,我勉爲其難的把你收了。”
“滾。”玉玄彈了起來,猛地摔開搭在肩膀上的手臂,“鬼才捨不得你。”
他話是這麼說,眉頭卻擰成了團,“那冰道真是這樣?”話是向容瑾問的。
容瑾睨了他一眼,轉身帶着冷風走了。
“靠,多說一個字要死啊?”玉玄衝着容瑾冷揪揪的背影不滿地咆叫。
止燁伸手按住玉玄的肩膀,“雲末不是危言聳聽的人。”
玉玄頓時泄了氣,“什麼破地方。”
“這是地宮的生存之道。”止燁抱着胳膊神色宜然,沒半點擔心。
玉玄突然回頭,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如果你死在裡頭,就算到了地獄,老子也不會放過你。”
止燁笑了,“你都沒死,我怎麼會死?”
“滾,老子纔不會死。”玉玄臭着臉,眼底卻是一抹化不去的擔憂。
**
柳兒進門,怯生生地看着負手站在桌邊的俊逸儒雅的年輕男子,他身邊桌上放着一個小小的白玉藥瓶,微微發白的臉越發的沒了血色。
雲末淡淡一笑,“柳姑娘,對不住了。”
“不是還有三天?”柳兒聲如蚊咬。
“事情有變,止燁醒了,柳兒姑娘也不必擔心了。”
面前的男子明明溫如暖玉,一團和氣,但她每次看見他,都感覺到一股不能抗拒的威壓。
突然往後一退,“我不要喝。”
雲末眼裡笑意不減,仍然溫柔平和,“柳姑娘是想違約?”
柳兒上前兩步,跪在他面前,“我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會告訴任何人。”
雲末笑了,笑得雲淡風輕,“可惜,我不信天。”
柳兒愕住,這世上居然有人敢說不信天?
“那你信什麼?不管你要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做到。只要……只要不消掉我的記憶。”
“如果柳姑娘執意要保留這點記憶,也可……”
在柳兒眼裡剛露出一抹喜色的時候,又聽他道:“那麼這一世,柳姑娘能記住的也就這些了。”
柳兒腳下一個踉蹌,他說過,兩條路,另一條路是死路。
雲末臉上神情不變,但柳兒卻能感覺到他眼底浮起一股寒冰殺意。
她心臟猛地一抽,顫抖着手慢慢伸向桌上小瓶。
**
次日,西寧城西的一間民宅裡。
玉玄怒氣衝衝地衝進去,一把掃落容瑾正在搗鼓着的一把草藥。
“虧你還能跟沒事一樣。”
容瑾無視玉玄的怒容,眼皮都不擡一擡,蹲下身去拾撒了一地的草藥。
這些看似平凡的草藥,卻能在止燁虛空的時候救他一命。
只是這些草藥是否還能派得上用場,不得而知。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那裡面有一條路是通向死門?”玉玄對着容瑾的冷淡,越加怒不可遏。
容瑾輕抿了薄脣,冷道:“那條路是雲末留給自己走的,你認爲他會告訴我?”
“他既然是留給自己的,止燁怎麼會知道?”玉玄第一個到達這裡,等了大半夜,纔等來容瑾,而不一直不見止燁和雲末,從容瑾口中得知止燁進了死門。
爲了防止陸家莊暴露,被大量敵人包襲,地宮在逃生的暗道中另設了一個死門。
死門裡機關重重,極爲兇險,一旦有人進入,暗道中機關就會自動開啓,進入死門的人,將會被各種機關剿殺在暗道中。
當年地宮修建死門時,防止回頭死在機關裡,所以死門的盡頭就是出口,但據說沒有人可以走到出口。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爲什麼要進那死門?”
“那是他和雲末之間的默契。”
除了雲末,沒有人知道冰道里四條路,其中一條是死門。
冰道的暗門,一旦有人進入,就會關閉,任誰也打不開,直到裡面的人脫離冰道,暗門纔可以重新開啓。
他們沒有時間等暗門第二開啓,所以必須有一個人從死門離開。
止燁並不知道那道暗門後是死門,但以他對雲末的瞭解,想到雲末一定會把最難走的路留給自己。
他在乘雲末分別教授玉玄和容瑾門戶機關怎麼開啓的時候,直接利用自己的能力讓開門機關暫時失效,搶在雲末之前,進了雲末要進的暗門。
玉玄喉間哽住,過了好一會兒,握拳猛地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結實的桃木桌子應手而裂,塌了下去,“雲末那廝憑什麼自作主張,憑什麼他去走什麼死門,是看不起我們,是不?有種來跟老子打一架,看誰厲害。”
容瑾默然,如果雲末的心思能被人看透,那就不是雲末了。
就算看透了,他不告訴你開門方法,你又能如何?
除非能象止燁那樣,利用異術強行爲之。
可是如果不是止燁突然強行爲之,又有誰能知道止燁竟然有這樣的能耐。
這樣的結果,不是他們所願,但事實已經如此。
雲末說死門的出口仍在晉寧。
現在只有等,等晉寧的風聲。
晉寧如何傳出什麼異動,就說明止燁還活着。
玉玄焦躁地在屋裡來回轉動,轉了幾圈,驀地停下,“雲末那小子,怎麼還不到,難道說他死在了冰道里了不成?”
“他趕去了晉寧。”
“什麼?”玉玄驚得睜圓了眼,“他瘋了?”
現在對方的人正張着滿是鉤刺的大網等在晉寧,雲末這時候突然出現在晉寧,豈不是自投落網?
容瑾不再說什麼,把被玉玄弄亂了的草藥重新分類。
玉玄抓起大刀,往門外急走。
一條金絲飛來,玉玄如果不是及時收腳,漂亮的臉蛋就會被勒出一條血口子。
玉玄大怒,橫刀向金絲削去。
金絲巧妙避開,身後傳來容瑾冰如冰裂的聲音,“人多則亂。”
玉玄回頭怒瞪,“老子沒你那冷心冷腸的本事。”
容瑾冷瞥了他一眼,收回金絲。
玉玄哼了一聲,向門外躍出,哪知身體跳出到半空中,身體突然僵硬,不能動彈,直接從半空中掉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擡眼見容瑾正走到桌邊,掐掉桌上香爐裡燃着的香頭,恍然大悟,俊俏的臉蛋頓時因憤怒扭曲,“你這混賬小子給老子下毒。”
容瑾由他躺在地上,不再理他,把分好的藥材放入藥盅,慢慢輾碎,任玉玄怎麼罵,怎麼鬧,渾當身邊沒這麼個人。
**
如故回到移宮,第二天例行公事地去給陪太后傻坐。
因爲陸家小姐的事,太后看如故更不順眼,但如故是她叫來晉寧的,又不能趕她走,只好忍着氣,勉強坐了會兒,就說頭痛進裡屋休息。
如故本不樂意陪着這老太太,立刻走人。
對方勢力太大,遍佈晉寧,她不能把一二三四放出去打探消息,要想知道有什麼事情發生,只能靠自己去聽去看。
人多的地方就是八卦傳播最快的地方。
所以如故從太后的寢宮出來,也像昨天一樣沒馬上回去,而是四處遊走,哪裡人多,往哪裡走。
突然聽見遠遠傳人急促的腳步聲,隱隱聽見有人道:“保護好皇上,太后。”
如故驚了一下,難道是陸家莊出事了?
有嬤嬤匆匆往這邊跑,有認得如故的,叫道:“郡主,請馬上回錦秀閣。”
“出了什麼事?”三順一把抓住那嬤嬤。
“聽說發現了怪物,現在禁衛軍們正在抓捕。”
“怪物?怎麼會有怪物?”
“我們也不知道,郡主請儘快回去吧。”嬤嬤要趕回太后殿,不敢多耽擱,向如故行了一禮,跑着走了。
三順回頭見如故怔怔出神,“郡主,我們先回去吧。”怪物這東西,也不知會怎麼樣,三順怕如故有閃失,催着如故回去,回去了好歹有一二三四保護。
“難道是金竹?”
金竹明明被送去交給容瑾,可是她去了地宮,沒有看見金竹的人影,當時她心裡亂,一時間竟沒想起金竹。
這時聽說抓怪物,立刻想起了重傷的金竹。
如故不但沒往回走,反而向着官兵多的地方跑去。
三順嚇得小臉一白,叫了幾聲:“郡主。”不見如故理會,只好跟在如故身後。
如故到了前頭,被禁衛兵攔下。
那些人雖然不認得如故,但見她衣着光鮮,不是尋常人家能窮的,而且能在皇上和太后的寢宮走動的人,身份絕不會一般,也不敢對她無禮。
雖然不讓如故過去,卻也不敢太過粗魯的把她趕開。
如故隱隱聽見有人提起靈獸什麼的,沒有人提起‘魔族’二字。
難道說,他們口中的怪物是那神出鬼沒的靈獸,而不是金竹?
靈獸的出沒,總伴着血雨腥風。
如故想到六歲那年的豐城,眉心慢慢蹙起。
望向天空散發着慘淡光芒的太陽,難道又將是一場可怕的屠殺?
隨即想到殤王強迫她看的那場屠城,刺眼的鮮紅血液在地上面慢慢淌過,匯成一處形成血河快速的漫開。
天邊突然涌來滾滾黑雲,那黑雲象吞噬天空一樣,瞬間把光亮捲去,眨眼的功夫,整個天地間竟變得漆黑一片。
井井有條的搜捕剎時間亂了,有人急叫,“快點火把,把好每個關口。不許亂,有逃跑蠱惑人心者,殺。”
接着傳來幾聲慘叫。
如故心臟緊縮成一團,轉身急走。
“郡主。”三順見如故臉色有異,有些擔心。
如故不答應,只是一味快走,她得回到錦秀閣,讓一梅儘快聯繫上雲末。
或許身爲殤王的雲末能有辦法阻止這一場浩劫。
雖然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候,想到的竟是那混蛋,讓她有些煩燥,但一想到那麼多無辜百姓可能會因此遭到慘死,她自己的那點恩怨和自尊又算得了什麼?
移宮外一處奢華的府院,雲夕望着天窗被黑雲淹沒的豔陽,嘴角慢慢勾起一絲笑意,“本座聞到靈獸的味道了……雲溟,你兒子是否還活着,已經不重要了,遊戲快結束了,我就不等你醒來了。”
他離開窗口,慢步走出那座大院。
街道上百姓哭爹喊娘地四處躲避,亂成了一片。
雲夕對身邊的亂視而不見,從容地向移宮方向而去。
如故回到錦秀閣,一二三四正焦急地守在門口,見如故安全回來,鬆了口氣,忙迎了上去。
如故淡定地看了支開身邊衆人,只留下一二三四和三順,“立刻幫我聯繫雲末,說我有急事找他。”
“聯繫不上了。”一梅輕咬了脣,我們和雲公子失去聯繫了。
“怎麼會?”如故驚了一下。
“移宮所有通道都被封死,連蒼蠅都飛不出去,我們出不了錦秀閣了,另外錦秀閣附近所有用於通信的暗號全被抹去。”
“這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他們危險,緊急撤離了,斷絕了一切聯繫。”
如故胸口悶得漲痛,那混蛋,難道在這時候丟下她們不管了?
小郎,我們不再是夫妻……也好……
如故耳邊彷彿響起她和他最後的一次對話。
心臟陡然抽緊。
他和她不再有任何關係……
“那我們怎麼辦?”在聽見說怪物的同時,天空突然黑了,三順也有些害怕。
“一梅,你去把我們的所有人聚在這裡來,不要亂。”如故深吸了口氣,淡定下令。
沒有了外援,就只能靠自己自救。
雖然不能坐着等死,但莽撞行事,更不可取,現在只能見一步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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