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借屍還魂

128 借屍還魂

三順聽姐姐說過,以前臨安把能去的飯店都去了個遍,去了後點名要野山芋饃饃,雖然每次吃了之後,又都不喜歡,越是不喜歡,越是尋找新的野山芋饃饃的做法,所以如故突然說想吃野心芋饃饃,三順也不覺得奇怪。

“奴婢這就去讓廚房做。”

如果不是家裡窮得買不起糧食,沒有人會吃野山芋,所以野山芋也不算太難挖到。

叫人去挖來野山芋,讓廚房做做,也只不過是麻煩點的事。

但這點麻煩比較臨安以前的各種無禮要求,實在算不上麻煩了。

但野山芋挖回來,三順卻開始犯愁了。

這個野山芋饃饃,上回廚房就做了好幾回,如故都不肯吃,現在就算廚房做出來,三順也沒把握能合如故的胃口。

三順猶豫了好一會兒,硬着頭皮去了雲末那邊。

雲末像剛從外面回來,外出的衣裳還沒換下,見三順一臉爲難,掃了眼她提在手上的小竹簍,迷惑問道:“有事?”

三順張了張嘴,沒敢把話說出來。

雲末雖然留在如故身邊,但他卻是越皇最看重的人,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讓他下廚,幹下人的活,實在是太過分了。

而且,她只是一個下人,她哪有資格讓雲末去做吃食。

但想到如故那有氣無力的樣子,壯着膽子道:“郡主不舒服,沒胃口吃飯。”

雲末臉色微微一變,“怎麼不舒服?”

“郡主說身上乏得很……”

“郡主從皇上那裡回來,都做了些什麼?”

三順還能吞吞吐吐,說明如故現在的情況不會太糟糕。

雲末反而沉下氣來,不急着去看如故。

三順把如故回來後的舉動仔細說了一遍,把如故想吃野山芋饅饅的話也說了。

雲末聽完,撇臉一笑,挖地道,她沒動過一根手指,睡了一天,缺的覺也補起來了,哪裡還會累?

分明是裝病。

“所以你來找我想辦法做野山芋饃饃?”

三順瞬間漲紅了臉,低着頭不敢看雲末,“奴婢知道不該有這想法,可是……”

“你做的很好。”雲末拿過三順手中小簍子去了廚房。

如故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就算三順現在不來找他,如故也能折騰得三順不得不來找他,早晚的事。

小半個時辰後,雲末親自端着一碟野山芋饃饃走到如故的榻前。

三順識趣地退了出去,關攏房門,並支開院子裡的所有人下人,她自己也只是遠遠守着,不讓其他人打擾屋裡二位。

如故是睡醒了就在榻上躺不住的人,聽見外頭傳話說雲公子來了,才重新鑽進被窩,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但太過匆忙,仍有一點衣角露在了被子外面。

雲末看了眼露在被子外頭的那點衣角,是外袍的衣角。

如果她真病了,一直沒有起身,那麼身上穿的應該是褥衣,而不是外袍。

雲末微微一笑。

如故隨着他的目光,看見自己的那點衣角,知道露了餡。

索性不裝了,翻身坐起,直接去他手中盤子上拿野山芋饃饃。

野山芋沒有甜味,還會澀口發苦,粗糙難嚥,隨便你怎麼蒸,都不會像其他糕點那樣鬆軟。

所以只要不是窮得吃不起飯的,都不會吃這玩意。

如故咬在嘴裡的野山芋饅饅,沒有加糖加蜂蜜,只不過另外加了點不知什麼藥草,吃上去不會那麼澀口發苦。

這就是如故兒時所吃,認爲是人間美味的東西。

如故以前雖然失憶,但潛意識中卻有一些莫名的渴望,只是想不起渴望的是什麼東西。

在二十一世紀,訓練雖然辛苦,後來的工作也極爲危險,但從來不缺吃,可以說是吃遍了天下美味,回來後更是豐衣足食,吃的用的,沒有一樣不好。

但她不管吃什麼,都覺得不是自己想要感覺,直到上次吃到雲末做的那些野山芋饅饅,那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次也是一樣。

平心而論,吃盡天下美味的她,再吃這盤野山芋饅饅,實在算不上有多美味,但那種暖心的感覺卻不是天下美食能有的。

如故安靜地把那盤饅饅吃完,才擡眼起來,看向一直溫和地凝視着她的雲末。

他單看五官或許略顯平凡,既不如玉玄美豔絕倫,也不如無顏的萬般風情,也沒有止燁的爽朗陽光,也不如小開的精緻討喜,甚至不如蕭越的朗朗英氣,卻溫文俊儒,沉靜如水,讓人看着莫名的心安,再不願看去別處,哪怕是世間最美的風華,也不如他這張臉,這雙眼耐看。

她很小的時候,坐在小郎懷裡看他看書,看他寫字,就從來不願再看去別處,只想這麼看着,在她心裡哥哥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那種感覺,就如同現在看着雲末的感覺。

她凝看着雲末,雲末也平靜地看着她,不避不讓,坦坦然。

半晌,如故才深吸了口氣,壓下心頭濤天的浪潮,平靜地問,“你不想說點什麼,或者解釋點什麼?”

“郡主想我說什麼?”雲末神色從容,絲毫沒有半點不自在。

如故掃了眼他放過一邊的空盤子,“比方說這盤野山芋饃饃。”

“我有什麼可解釋的?”雲末微微一笑。

“那我是該叫你小郎呢,還是該叫你一聲殤王?”如故直視着他的眼,袖中的手緊攥成拳。

雲末笑而不語。

如故心裡酸楚,微仰了頭,把涌上來的淚意壓了下去,譏誚一笑。

這個世界真是荒謬,他對鳳氏恨之入骨,卻一直潛伏在身爲越皇的母親身邊。

母親與國師是對頭,助母親,可以打擊國師,但母親終究是鳳氏的人,是太上皇的親生女兒,鳳承武的親妹妹。

她不知道他以什麼心態助母親往上爬,但她肯定,他並非真心協助母親,而是別有用心。

他一邊對她做下那些殘忍的事,和她打下那荒謬的賭,一邊以雲末的身份陪伴在她身邊,跟沒事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用他的溫柔一點一點感染她,讓她習慣依靠他。

身爲殤王的他,因爲仇恨變得人性扭曲,她雖不能接受,卻可以理解,但這樣的他,卻讓覺得無比可怕。

如故的指甲掐進掌心,掌心的刺痛讓她儘可能的冷靜,忍着沒一巴掌往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上摑去。

他的手指撫上她咬緊的下脣,“再咬就破了。”

如故揮開他的手,“拿開你的髒手,別碰我。”

他輕嘆了口氣,垂下手。

如故冷笑了一下,“你是認定當年那小女孩已經死去,再不會回來,沒有人會認得這味道,才這樣肆無忌憚?”

他笑了一下,目光仍然暖風春陽,“如故。”

如故身體微微一震。

那聲‘如故’,口氣聲調和七年前的小郎一模一樣。

已經事隔七年,這些年,他們不曾見過,而他這聲如故,卻自然得如同一直叫着的。

饒是如故再是怨恨他,心頭也是酸澀難忍,鼻子一酸,又差點掉下淚來。

他接着道:“你是不是覺得借屍還魂和人體克隆並不存在?”

那熟悉的嗓音讓她如陷夢境,還沒能回過神來,冷不丁聽了這話,驚得睜大了眼。

面前的人雖然是她自小就拜過天地的丈夫,二十一世紀,教會她如何生存的教官,但回來後的種種經歷讓她無意識地對他防備,她不知道他說這話是在試探她,還是真心話,更不猜不到他現在是什麼心思,警惕地看着道:“你想說什麼?”

“我想,你應該已經記起了六歲染上毒疫的事。”

“我死於那次毒疫,怎麼會在二十一世紀復活?”

人死後,轉世輪迴,而如故在二十一世紀醒來,就是六歲,沒有任何記憶,她後來曾經查過自己的身世,也是一片空白,沒有人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孤兒院的院長說,她是被人在孤兒院門外發現的,應該是被人遺棄在那裡的。

她曾幻想過自己因病重,而被貧窮的父母遺棄,也曾用心查過她六歲那年曾在孤兒院附近徘徊的人,結果沒有一個人和她能扯得上關係,她最終死了心,不再理會自己身世。

直到回來後記憶恢復,才慢慢意識到,她根本就是穿越去二十一世紀的人,她在二十一世紀,是以另外的一種方法存活下來。

而小郎會同時出現在二十一世紀,而且成爲她的教官,教她生存,規劃了她的人生,她可以肯定他在二十一世紀的出現,絕非偶然。

既然不是偶然,那麼他就是因爲她去的二十一世紀。

她從來沒有被遺棄過。

如故想到這裡,眼底燙得像要起火。

“當年,你的中了無藥可解的毒疫,有人在你瀕臨死亡的瞬間把你的魂魄分離,用魂魄凝聚出另一同樣的你,我們稱之爲鬽。鬽和原身不可以同存,所以我們把鬽去了另一個世界,也就是二十一世紀。再讓怨魂進你的原身,養了這身體七年,就是爲了等你回來,聽起來是不是很荒謬?”

如故呼吸一窒,有些透不過氣來,“確實荒謬。”

雲末微微一笑,“別人覺得荒謬也就罷了,死而復生的人,仍會覺得荒謬?”

如故慢慢呼出一口長,漸漸地冷靜下來,“殤王是不是也覺得荒謬呢?”

“萬事皆有可能。”

“用秘術把我的魂魄凝聚爲鬽的人是誰?”

“容瑾。”

居然是他……

如故的心臟像被一隻手猛地拽住,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臉色莫名地白了。

雲末把如故的神情看在眼裡,眸子暗了下去,七年前,她病入膏肓,已經無藥可治。

用秘術凝聚魂魄爲鬽,擾亂輪迴之道,有違天命,但他和那個人向來不屑予天命,搭成協議,把她凝聚成鬽。

成爲鬽的她,到底還能不能回來,他沒有把握,但終究最存下了那點想頭,撕下自己一脈魂,凝成另一個鬽,去到二十一世紀。

原身卻小心地呵護這具本屬於他小妻子的身體,無論怨魂如何任性胡爲,他都小心地護着,不過是怕傷了這具身體。

等了七年,終於等到如故的迴歸。

他看着和二十一世紀一樣無賴的如故,仍不敢就這麼相信,她真的回來了。

所以纔會把那面具放在她容易發現的梳妝檯裡。

她看見那面具後的表現果然和之前不同,爲了那個面具甚至不惜與素錦翻臉,哪裡還有懷疑。

但這些,他只能埋在心裡,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揹負着太多,有太多的事要做,他不能有情……

更不能對仇人家的女兒有情。

如故的身份,有太多的人恨她,太多的人想她死。

不過因爲她是一顆好棋,爲了大局,他們才讓她活着。

一旦被人知道,他對她有了情,她在他心裡不再僅僅是一顆棋子,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毀了她。

到時,臣民,族人,還有她,他如何選擇?

雲末苦笑。

他是不能有情的,對任何人都不能,包括他結髮的妻子……

她回來了,可是她身體裡沉睡的殘魂卻排斥主魂,讓她原本就不穩的魂魄,更加虛弱,第一個朔月就差點散魂。

要想招回如故的主魂,只有喚醒存在這具身體裡殘魂的意識。

但那脈殘魂象是在躲避着什麼,潛意識地排斥重新醒來,任他用盡了辦法,仍然沒有半點反應。

那個人說,再喚不醒那脈殘魂,她真的會就此死去。

就在他快認命的時候,豐城傳來消息,鳳承武前往豐城小住,而如故離家去麻婆村探查當年的事。

他靈光一閃。

之前他隱隱覺得,如故那脈殘魂沉睡不肯醒來,或許與之前經歷的那些事情有關。

她不能接受那些事情,才選擇了逃避。

世上因爲受到過度的刺激失憶的人不少,他們過度的害怕,潛意識的保護自己,所以纔會把過去忘記,但如果再經歷一次同樣的刺激,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就會重新開啓。

強烈的刺激雖然喚不醒那脈殘魂,卻能刺激到它,恢復意識。

豐城本是原南朝長公主,也就是他母親的封地,豐城淪陷,百姓被屠,豐城變成了鳳承武的封地。

只不過鳳承武狼子野心,哪能滿足於一個豐城之主,所以長年仍留駐在越京,極少前往豐城。

在越京要想殺了鳳承武,不是辦不到,但那樣的話,就會驚動太上皇,把他在越國多年的部署暴露出來。

爲了鳳承武的一條狗命,讓他多年的籌謀毀去,不值得。

他爲了大局,可以忍,但不表示他可以放過鳳承武

鳳承武前往豐城,正是除掉鳳承武的絕好機會。

他一路廝殺,踏着鮮血,打開豐城大門。

他沒有屠殺百姓,甚至沒有屠殺鳳承武手下無辜的戰士,但鳳承武的親衛隊以及他帶去豐城的妾氏兒女,卻殺得一個不剩。

做好這些,他前往青崗山,把如故劫下,帶去豐城,把當年鳳承武對他們母子做下的一切,重演了一遍。

那些慘絕人寰的往事,光想想就能痛入心髓,如今重新演示,他絲毫感覺不到復仇的快意,只有刺心刮骨的痛。

不料,她的那殘魂魂竟真的恢復了意識。

剎那間的歡喜竟是七來年從來不曾有過的,但隨即想到,豐城失陷,滿城的百姓被屠,而他目睹了母親受辱的全過程,以至於被迫殺母,最後與母親綁在一起,懸與城門之上,受盡屈辱,險些被挫骨揚灰。

這些生不如死的往事,全拜她所賜,再想到父親的慘死,族人還在生不如死的劣境中掙扎,恨意翻江搗海地涌來。

如故看着雲末的眸子黯了又黯,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不由冷笑,“你該不會是被我發現了身份,就打出親情牌來感動我,讓我念着與你兒時的情誼,把以前的事就此揭過,甚至幫你隱瞞?”

“我真是想瞞你,又何必做這山芋饃饃,或許在做的時候,只需少加樣東西,或者多加樣東西,就不再是這味道,你還會不會一直糾纏着我是小郎的想法?”

如故嘴角卻浮上一抹嘲諷,“這麼說,你是故意的?”

“是。”他平靜地直視着她的眼,眼裡是一望無底的黑。

見過自大的,沒見過這麼自大的,就像他強暴了她,還敢向她開出那樣的賭約一樣。

如故氣得笑了,“我母親可知道你殤王的身份?”

“不知。”他微微一笑,殤王是皇家心目中的惡魔鬼煞,越皇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公然把殤王放在身邊。

“那麼你該想到,如果北皇和我外祖母知道雲末就是殤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沒有一個皇帝不想要殤王的命。

殤王殺死了鳳承武,還把他挫骨揚灰,太上皇只怕也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嚥了。

雲末對如故的威脅,沒有半點動容,“雲末是越皇的謀士,天下皆知。如果越皇的這個謀士突然變成了殤王,你認爲會怎麼樣?”

如故臉色一變。

母親是雲末一手扶持着走到今天的。

雲末是殤王的身份,一旦暴露,最先中槍的就是越皇。

就算越皇推說不知道雲末的身份,也不會有人相信。

別說國盟不會放過越皇,就連太上皇也不會饒了越皇。

越皇必死。

而由雲末一直陪伴着的如故也不可能有活路。

所以說,殤王、如故和越皇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蚱蜢。

他有持無恐。

如故攥着的手緊了又緊,“殤王好手段。”

雲末對如故的諷刺沒有絲毫惱怒,“還有什麼想問的?”

“你圖的是什麼?”

“生存。”他的族人在煉獄之中苦苦掙扎,只要能把自己的族人從那生不如死的地獄中帶出來,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如故把牙了咬了咬,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笑意,“在鳳承武面前凌辱一個弱女子,也是爲了生存?”

“是。”

如故氣紅了眼,一巴掌向他臉上打去。

以他的頭腦,要生存何等容易,可是他要的何止是生存,分明是至高無上的地位,這一切不過是他的貪念。

他竟把做下的所有惡事,歸於爲了生存。

真是可笑之極,也可恨之極。

雲末擡手,輕易地抓住她的手腕,“如故,夫君不是用來打的。”

如故氣得笑,冷冷道:“我夫君已經死於七年前,我打的不過是一個欺我辱我的混蛋。”

雲末默然。

如故冷笑,“我真是瞎了眼,一直以爲殤王雖然可惡,但好歹是個敢做敢當的人,哪知道竟這樣的無恥之徒,拿爲生存做藉口來做那些的下作之事。”

她罵得咬牙切齒,他反而笑了,輕道:“不那樣做,你怎麼活命?”

如故噎住。

他擡手把她耳邊一縷亂了的發繞到她耳後,柔聲道:“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

如故蔑視一笑,“殤王是想等船靠了岸,再把我們這些同船的人踢下船,或者除掉?”

他雲淡風輕的道:“弱肉強食,本是生存的遊戲,難道你害怕了?”

雲末臉上的是慣有的平和,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但如故卻怎麼聽怎麼覺得這話刺耳,像是在笑話她懦弱無能。

他對她百般欺辱後,還敢和她做出那樣荒謬的賭約,之前她以爲他是仗着自己長得好,自以爲是。

還曾暗裡一度嘲笑他公主病得醫。

但知道他竟然就是小郎以後,才明白他不是仗着自己長得好,而是仗着他們兒時的情義。

如故恨得磨牙,他竟連她兒時對他的那點依賴都算計。

她以前雖然強悍,但除了抓賊破案,事事不與人相爭。

偶爾聽見別人笑話她的話,也向來一笑而過,從來不往心裡去,更不會計較反擊。

她不是聖母,只是根本不在意。

看着他從容淡定的面容,彷彿天下皆被他玩弄於手指之間,隱藏在心底深處的傲骨剎時間被激發出來。

冷冷一笑,“最後誰強誰弱,誰吃誰還不知道呢,我爲什麼要怕?”

她的生死都被掌控在別人手中,卻說出這話,在他人看來,一定會認爲她不自量力,自討其辱。

雲末卻是微微一笑,“我能助你母親走到今天,同樣可以助你,我們各得所需,同行一程又有何防?”

“殤王的好意,如故心領了,不過如故沒有興趣做殤王的棋子。”

如故燃着一團怒火,他利用母親做了踏腳石,卻還想公然拿她來當棋子,真當她是傻瓜弱智?

她故意否認他與她的關係,而他也不辯,任她否認。

現在的殤王讓人聞風喪膽,又有誰會想到他當年落魄到做一個嬰兒的丈夫,才能換來身份牌苟且偷生。

偏偏那個嬰兒還是他仇人家的孩子。

這樣的婚姻,換成誰也不願承認。

她心頭酸楚,雖然不記得小郎那時的容貌,不知道小郎長到今天,是不是面前的模樣,但那溫柔的感覺卻和雲末現在的模樣一模一樣。

看着這樣的他,如故心裡痛得一陣一陣抽緊。

“睡了這麼久,又吃了這麼多,別擱了食。外頭太陽正好,讓三順陪你四處走走。”雲末起身,順手拿了空碟子離開。

如故憋得像要炸開,用力的呼吸也得不到半點緩解。

她恢復一些記憶後,幻想過各種和他相聚的情形,甚至做過最壞的打算。

但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竟會是如此的不堪,讓她如此難以承受。

如故看着他乾淨得一塵不染的袍角慢慢走開,心裡茫然而空洞。

他是她的希望,她的想念。

她從來沒期望過能有幸福的生活,只是想回到他身邊。

無論再艱難,再痛苦,只要在他身邊就好。

可是她的希望,她的光明卻不再是那個疼她,憐惜她的小夫君。

他說,我們各得所需,同行一程又有何防?

又有何防?

如故的手緊緊攥住衣襟,卻撫不到心裡的痛。

其實,她如願得找到了他,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就在她面前,只要開個口,就能叫住他,甚至可以撲到他懷裡感覺他的溫暖。

然而她開不了口,只能看着他慢慢走開。

眼前景緻漸漸模糊,似有東西涌上來。

那一定不是淚,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

一定是起霧了,霧氣太重,溼了眼。

如故擡頭,窗外是暖暖的冬陽,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溫暖,心底是刺骨的寒冷,這冷更勝過這些年承受的身體上的冷。

似乎覺得三順進來過,在她榻邊說了句什麼?

她沒聽清,也沒想過要問。

不記得三順什麼時候離開,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又睡了過去。

睡夢中只覺得一隻溫暖的手,一次又一次地覆上她的額頭,她想睜開眼看看,卻懶得動彈,慢慢地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房裡燭火搖曳,忽明忽暗,一人倚在榻邊低頭看書,雪白的袍子緊挨着她身上團花錦被。

見她轉頭看他,他緩緩擡對,對她微微一笑,狹長好看的眼眸滿是溫柔。

如故怔怔地看着他好久,好像認不出他是誰。

彷彿對她而言,面前這位只是一個與自己沒關的人。

他放下書卷,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柔柔地對她說了一句什麼,她卻什麼也沒聽見,慢慢地又把眼閉上了。

溫熱的脣印在她的眼皮上,眼皮上一陣熱意傳來,她總算有了些知覺。

他伸手,把她抱入懷中,“還冷嗎?”夢鬽般的聲音如夢似幻。

是如故渴望而又不可及的溫暖,她想把他推開,卻沒有動。

他抽出她發間的碧玉簪子。

三千青絲傾瀉而下,他用手攥住,輕輕理順,溫柔得不弄痛她絲毫。

如故微微偏頭,想要避開,他的手卻滑了上來,捧住她的臉龐,深深地吻了下去。

那綿綿的暖意是她極度渴望的,冰冷的身體慢慢暖了。

深吸了口氣,長睫輕輕一顫,眼睛慢慢地睜開,眸子清亮無波,望着團花繡帳,輕道:“你說的對,我們是可以各得所需,結伴走一程。”

他停下,低頭向她看來,眸子如墨染一般的黑,眼底濃濃的墨韻像是要將人整個吸進去。

她平靜地迎視着他的目光。

良久,他的視線才從她的眼上移下,落在她豔紅欲滴的脣上,輕輕地,“嗯。”了一聲,慢慢地吻落下去,溫柔而緩慢,溫柔得如同輕風拂柳。

這一次,久得她幾乎以爲他會這樣一直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她想,如果能真的這樣死去,或許真的是幸福的。

起碼現在的他,無需算計,而她也不用成爲他的棋子。

她垂下眼,看見他後肩膀上的浮現出來的圖紋,她擡起手,指尖輕輕劃上霸氣而兇狠的圖紋。

他身體僵了一下,低頭重看向她白得如同細瓷的小臉,“怕嗎?”

“怕你是魔族的人?”如故面無表情。

他默然,這魔紋和他的父親身上的魔紋一模一樣,是魔族的象徵。

在世人眼中,這魔紋如同鬼剎般的存在,無人不懼,無人不怕。

當年爲他母親接生的助產婦,看見他肩膀上的魔紋,當場嚇死。

“小郎,你小看我了。這世上沒有可以讓我害怕的事了。你對我做的一切,將來,我一定十倍奉還。”

他眸子陡然一黯,懷中少女不再是兒時那隻會跟在他身後,一步不肯離開的小姑娘,現在的她安靜沉着,骨子裡是折不去的硬氣。

這樣的她,觸動他柔軟的心絃,無限憐惜。

他在她被他吻得透不過氣時,輕聲道:“我等着。”

綿綿的雪從窗格飄入,卻帶不來半點寒意。

他把她緊攬在懷裡,啞聲問道:“還冷嗎?”

如故身上是難得的暖和,沒有一絲涼意。

這樣舒服的感覺讓她連一根手指也不願動彈。

如故不理,裝睡。

雲末笑了,真恨不得能吻上她,再來一次。

可惜很快有事情要做了,已經沒有時間再容他繼續下去。

得,得……

窗格上傳來極輕的被人敲擊的聲音。

來了!

如故陡然一驚,那個人在敲擊窗格前,沒有半點腳步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窗外,身手一定高得可怕,這樣的人要對她不利,後果不敢想象。

她不能確定,那人不直接破窗而入,是真的有事找她或者雲末,還是不願驚動別人,誘她過去。

雲末披衣起身,走到窗邊,在窗格上輕輕彈了彈,窗外塞進一個由油紙包着的密函。

如故已經穿好衣服下榻,“是什麼?”

雲末把密函遞給如故,“無顏給你的。”

如故眸子一亮,明天就是衙門要提審金竹的日子,而無顏的消息遲遲不到。

到提審的時候,她交不出任何對金竹有利的證據,又交不出人,國師絕不會就這麼算了。

無顏的這封密函真是來的及時。

她現在只盼這封密函對金竹有利。

“外頭的人是無顏?”如果是無顏,能有這樣的輕身功夫就不奇怪了。

“不是,是我與他之間的通訊員。”雲末睨了她一眼,解釋道:“陳州到處是國師的人,這麼重要的東西,他不放心交給別人,所以讓我代收。”

如故眼裡閃過一抹詭異,雲末和無顏之間竟會有專門的通訊員,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當真值得深思。

“你和無顏是什麼關係?”

“交易關係。”

“就像我們?”如故嘲諷。

“我對無顏沒興趣。”

明明是溫文而雅的一個人,說出的話竟是這麼不要臉。

如故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接着臉色一沉,“我這裡也不是殤王有興趣就能來的。”

雲末笑笑,不再玩笑,離天亮已經不久,還有太多的事需要去辦,“看看寫些什麼?”

如故同樣急着知道密函裡的內容,走到桌邊,揭去密函上的封蠟,小心地攤開裡頭信紙,結果裡面卻只有“寧州會和”四個字。

從陳州回北朝要路過寧州。

如故怔了,這算什麼狗屁?

金竹的案子沒結,國師虎視眈眈,她怎麼走?

她讓國師當衆難堪,別說金竹已經被她送走,就算沒送走,把金竹丟下不理,國師也不會就這麼放她離開。

回頭見雲末微低着頭,正陷入沉思,頓時冷靜下來。

俗話說,最瞭解自己的人是對手。

她來這世上時間還短,對這些人不瞭解,但云末和無顏鬥了這麼多年,他對無顏的瞭解,絕不是她可以比的。

雲末想問題,她也就安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兒,忽地見雲末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才問道:“無顏是什麼意思?”

“無顏想借這機會給我添點堵。”

“什麼?”如故氣得腦門子痛,火都要燒到門檻了,無顏竟還想着折騰雲末,“他跟你添堵是你們之間的事,可是他答應我的事呢?”

雲末輕咳了一聲,這是她和無顏之間的交易,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如故憤憤道:“如果他敢這麼玩我,我會讓他知道什麼是後悔。”

明王是未必知,這個秘密一定有很多人感興趣。

他敢這麼玩她,她就敢把他的身份揚得天下人皆知。

“稍安勿躁,他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我們等天亮再看。”雲末半點不急。

無顏不在身邊,如故就算急也沒用,也只能見步行步,先想辦法應付明天的提審。

三順抱着個火籠兒,坐在窗邊,隔着漫天的雪,望着如故緊閉的房門發呆。

她不知道昨天下午,爲什麼雲公子給郡主送野山芋饃饃離開後,郡主就會病倒。

據說以前郡主病了,從請大夫看病到熬藥食膳,事無鉅細,雲公子都會一一跟進,照顧得無微不致,但他從來不會親自服侍,而這次,他卻一刻也沒離開過郡主。

更不明白,從來不肯與郡主真正親近的他,今晚爲什麼竟會留宿在郡主房中。

雖然這些不是她一個下人該管的,但她就是不安。

這時,門‘嘎’地一聲,由裡打開,衣衫整齊的雲末從屋裡出來,三順趕緊起身。

雲末看了眼在門外守了一夜的三順,“給郡主備水沐浴。”

“是。”三順慌忙跑開,不敢多看面前俊顏一眼。

如果換成以前,她會因爲一點暖和的感覺而欣喜,而這時,心裡卻無比沉重。

雲末坦然承認了身份,如故心裡更像壓了塊石頭。

他與她有着最親密的關係,但實際上,兩個人的心卻遠在天涯,而且彼此怨恨……

她怨恨他對她做的一切,他怨恨她的‘家人’。

雖然,她並不在越國皇家長大,但她終究是越皇的親生女兒,她否認不了自己的出生。

她和他這樣尷尬的處境,竟還要裝作無事一般的持續下去。

或許可以丟下這個身份,就此離開,從此一個人閒遊天下,任他們鬥得你死我活,也不加理會。

但一想到兒時與他相依爲命的那些日子,再想到母親看着她時,那雙泛紅的眼,心裡就說不出的不捨。

即便是他傷得她傷痕累累,即便是那些年,母親對她不理不顧,她仍然不捨。

如故自嘲一笑,自己還真是賤得可以,送上門來找虐。

睜開眼,看着水中俏麗的投影,面色忽地一冷。

小郎,就算天下負你,我卻從來沒有負過你,你不該那樣對我。

我一定要你知道,並非天下皆是你的棋,我……如故也不是非你不能。

你要我做你的棋,你就得做我的劍。

你要爲人上,我便要爲人上人。

送乾淨衣裳進來的三順,恰好看見如故眼裡劃過的狠意,驚得手一抖。

如故擡頭起來,眼裡卻是清澄一片,彷彿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但她是在越皇身邊長大的人,見慣了宮裡的狠,她直覺,剛纔所見絕不是幻覺。

以前,她不願雲末和郡主發生關係,因爲她覺得郡主長得雖美,但人品太差,配不上雲末。

後來發現郡主並不像姐姐說的那樣,變得讓她心服,開始慢慢地希望雲末能成爲郡主的夫,因爲他成了郡主的夫,她就可以常常看見他,哪怕是遠遠地看看,她也是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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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晚很努力,也很辛苦,爲什麼好多姑娘們光收藏不訂閱呢?好讓人傷心啊~

《秀色田園之貴女當嫁》

文/水夜子

什麼?她又有桃花了,對方的來頭不小,還是當朝國舅爺?

據說,國舅爺有點長短腿,難聽點說,就是一瘸子。

據說,國舅爺妾房無數,卻無一子嗣。矮油,無能您就承認了唄!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糟踏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妾獨守空房!

等等,不是說長短腿的麼?那行如風,動如兔,疾如雷的那廝又是誰?等等,不是說視物不清的麼?那爲啥一瞎子看見她沐浴還能嘩啦嘩啦流鼻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不是說無能的麼?那爲啥全天下都說他是‘兩包子’的爹?

啥?你問包子爹到底是不是國舅爺?華青弦翻你一白眼,她只知道孩子娘是她,至於爹,她哪知道,愛誰誰……

066 上輩子挖了他的祖墳043 我不介意你爲難我016 拉一個墊被的138 靈獸126 送上門的臉不打白不打057 生在皇家認命吧007 打死不承認157 沙華也有心095 難相處的室友048 蛇蠍人家031 強買強賣115 躲了初一逃不過十五147 玉美人的心動074 醋了119 難道的溫柔170 流氓小開109 我對你沒興趣147 玉美人的心動140 殺心074 醋了156 打死不承認是獸158 算賬137 出事030 一物剋一物第153章 一個比一個壞水027 披着人皮的渣貨018 童子雞039 殘魂159 初試牛刀079 不介意踩狠一點148 報仇開始打劫120 碰一鼻子灰030 一物剋一物093 冰美人的初吻125 誰惹的禍打劫080 自罰暖被161 債要怎麼還006 太子蕭越158 算賬131 雲夕007 打死不承認118 人心010 居然睡着了009 一杯倒129 險情091 他是我男人030 一物剋一物133 有大麻煩了065 情如罌粟126 送上門的臉不打白不打169 救場159 初試牛刀004 娶來做老媽子127 強勢042 對持交鋒050 是非107 難得的解釋加更054 打的不是我的狗171 雲溟一067 強勢125 誰惹的禍打劫070 鐵骨柔情080 自罰暖被089 稚兒是用來折騰的105 舊人舊情068 任性的代價109 我對你沒興趣012 三通052 要死一起死156 打死不承認是獸167 天地共主058 狗嘴吐不出象牙137 出事158 算賬033 心狠手辣061 財不外露167 天地共主019 美人蛇一樣的男人094 禍水妖孽016 拉一個墊被的152 越教育越沒品104 孤島相處092 膩死人不賠命049 打小人161 債要怎麼還032 魔鬼教官017 心狠手辣066 上輩子挖了他的祖墳044 你全家都是斷袖059 驗貨114 強硬的錢小受請058 狗嘴吐不出象牙121 斬魔大會076 鬥二貨其樂無窮091 他是我男人046 欠收拾030 一物剋一物088 讓人愛死的錢小開144 姐妹相見043 我不介意你爲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