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411
陳清雖是這樣問,可是心裡隱隱已經有了答案。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爹孃不是好相與的,過於計較算計。且他爹在新年的時候被柴榕給打傷,當時他便口口聲聲絕對要報復,他當時竭力勸了,只當他們知曉利害就此收手,誰知揹着他居然使出這樣見不得人的招數。
那是他外祖家,孃親的親爹孃家——
他們,她怎麼下得去手?!
陳清的臉刷一下青了,“四舅母……”
“我知道你心疼你娘,這本就是人之常情。”貴妃嘆道。
陳清見他們之初雖是冷着張臉,可是她說完之後,他明顯變了顏色,想是這裡面的原由他是當真不知。
這便好說,怕就怕人家娘倆同心同德,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如果柴銀杏還在乎她兒子的想法,總是會好說些話。
畢竟柴銀杏年歲也不小了,兒子難免比父母更被她看重。而且,若能老少夾攻,柴銀杏就範的可能也就更大一些。
“可是我們反過來想一想,一個即將送自己兒子上戰場的孃親,她的心理又是怎樣?她該有多恨?”貴妃頓了頓,“而且這原本只是我和你娘之間生意上的摩擦,如何又關你大舅和大舅母什麼事?他們一家又何至於此呢?”
陳清思緒煩亂,貴妃的話他似乎都聽了,似乎又都沒聽進去。
他踉蹌着起身:“等等、等等!我去問我娘。”他已經認定了事實,可又不希望這麼陰暗齷、齪的真的是事實。
陳清一走,陳澈也跟他屁股後面走了,繃着一張小臉狠狠地瞪了貴妃一眼。
貴妃鬆了口氣,陳清不是和柴銀杏一個黑心腸那就最好。
正這時只聽對柴大哥嗚咽着哭出聲,等她看過去,便見他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老臉憋的通紅都給哭擰歪了。想是不想被她看笑話,可是又怎麼都忍不住了。
“是啊,我們何至於?!”他哭,臉埋進一雙大掌中,話音兒都給磨岔了。“跟我們有沈摩關西啊。”
“……”要不要摘這麼清?
那不過是她煽、動陳清的話,陳清沒看出受沒受影響,倒把苦主給說哭了。
“大哥……大哥……”貴妃臉上發燙,四周的眼神太過火辣,快把她麪皮給烤焦了。可以想見,讓陳澈那熊孩子扣了個銀婦的帽子就燃爆了衆看官的八卦神經,前有陳清魂不守舍的離開,再有柴大哥委委屈屈的這麼一哭,生生就能衍化出無數個香、豔小故事,而她更是每部劇的女主角!
“咱能不能剋制一下,”貴妃小聲道,額頭三道黑線。“讓人看見……不好……”
不過話是這麼說,貴妃硬是頂着烤焦人的眼神一直坐在原位,屁股都沒挪動一下。
畢竟這人來人往,吃完飯一走誰還認得誰?現在她跑出去倒是不必讓人指指點點,可是天冷誰受凍誰知道,她顧忌名聲沒錯,可沒有自虐傾向。
可憐她前世從來都是因爲美貌,因爲身份尊貴而受到萬人矚目的視線,哪裡想到重生之後竟是頂着一腦袋的醜聞爲人所關注……
真特麼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用木墩兒的話說,真他娘操、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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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就這麼直挺挺地坐着,連口飯也沒心情吃,只等柴榕帶柴家二老過來儘快將這事兒處理完,誰知柴榕沒等到,倒把帶他們來的黃麪皮衙差給等來了。
“柴夫人,”他呼哧帶喘地跑進飯館,絲毫沒注意裡面的衆位食客眼神刷地一下都亮了。
“柴銀杏鬧起來了,你們快過去看看吧!”
不等貴妃起身,柴大哥已經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挑起的簾子捲了一股子冷風,貴妃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白狐狸皮大髦,慢條斯理地披上,身上頓時暖哄哄的。
“鬧到縣令大人跟前了?”貴妃一邊走一邊問道,否則他不會急成這樣,火燒屁股似的來找她。
衙差不禁暗豎大拇指,還是和明白人說話輕鬆,話不用多說,一點就透。
“那是——跟瘋了一樣,咬死不要調解。本來對我們大人還挺尊敬的,現在不吃受了什麼刺激,連我們大人都給罵了,說和夫人是一夥的,官商勾結云云。雖沒當着我們大人的面兒說,到底話還是傳過去了,把我們大人給氣的驚堂木好懸沒拍稀碎,倒把正開審的偷牛案被告當場就給嚇尿了褲子,直接認了,然後這案子就審完了……估摸着馬上就要到夫人的大嫂了。”
說是一點就透,可到底收了人家那麼重的禮,他還是沒少點。
受什麼刺激?
不是她兒子又是哪個——
嗯,或許還有她?
貴妃閒庭信步一般走進了衙門,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之前是柴銀杏讓趙功成往她店裡下瀉藥,便是這新野縣縣令審的,如今轉了一圈,居然又回到這裡。
好像冥冥中自有主宰似的。
柴大嫂是被告,雖是在調解階段已經有衙差看押,反而是柴銀杏那邊因是原告,並無人看管,偏偏她那屋裡最是人多。
進衙門沒多久,貴妃就聽到柴銀杏歇斯底里的叫罵:
“你現在來求我,你媳婦打我的時候你幹什麼呢?我是你妹妹,你就看着個外人打自己親妹妹!?你口口聲聲道歉,如果不是她吃了官司,你會跟我道歉?你們姓柴的男人,不是都連成一線要對付我嗎?來啊,少來挑撥我兒子!”
貴妃聽不清柴大哥在說什麼,只隱約聽見他低聲下氣,似乎好話說盡。
柴銀杏真是倒打一耙的能手,和她置氣而已,連帶着柴榕不說,還把柴大哥家倆兒子也給坑了,她得是什麼樣的厚臉皮能說出這麼顛倒黑白的話?
臉呢?
貴妃走到一半停住腳,掃視四周:“不知我家大嫂關在何處?”
柴銀杏所在的東角屋叫罵聲不斷,陳清似乎出來相勸,讓柴銀杏也給罵了:“你是我兒子還是他兒子?你沒看你娘都被打成這樣了,你不爲我出頭倒也罷了,居然叫我忍?我都被他們騎到脖子上拉屎了,你還要我怎麼忍?!”
說這話她是真不虧心哪,貴妃暗贊,這自欺欺人的功夫實在是高。
衙差瞄了眼南邊緊緊關嚴門的審訊室,“馬上就要過堂,沒有大人的命令,誰也不敢讓夫人去看。”
貴妃這點道理還是懂的,“我曉得規矩,只不過想讓您方便之時給傳句話。”
“……您說。”
貴妃低聲笑:“沒別的,上堂就讓她哭。”
啊?
衙差懵,這是指的哪門子招兒?柴家大嫂一看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村婦,這功夫不教她幾句關鍵的,到堂上老爺驚堂木一拍,指不定就嚇尿了,還和什麼解,直接就判她故意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