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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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柴家還沒有人敢挑戰柴家二老的權威,姑且不說柴老太太一人拉扯到這些兒女不容易,講良心也不能忤逆不孝,就是柴老爺子一言不合拳打腳踢那勁兒,整個柴家除了柴四之外無敵手,就讓人心悅誠服。

柴老太太坐鎮算是壓制住了柴家倆兒媳,自此再也沒有不和諧音符,大過年的立馬就是其樂融融的景象。沒有人懷疑貴妃提前回來,只當他們已經處理完明陽城的商鋪,歸心似箭。

杏兒一直在柴家待到過完了小年兒,便起身準備回自己爹家過年。

柴大嫂對杏兒回去沒敢有半點兒異議,畢竟是他家阿文做的不地道,現在杏兒也算不得柴家人了,人家回自己家天經地義,更不要說還有柴家二老和貴妃給杏兒撐腰眼,柴大嫂卻不想讓杏兒把自家寶貝孫子也給帶走。

“……你說我們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寶兒幾面,就讓他留這兒過年唄,和我們好好待幾天——你四嬸也在這兒,你也能放心。”

貴妃挑眉,柴大嫂這話可把她也算計進去了。

是她幫杏兒走出桂花村,杏兒待她自是不同,柴大嫂爲了孫子也是拼了,居然還耍上心眼了,擡出她來,只怕杏兒不好就駁了她的面子。

不過,柴大嫂顯然低估了杏兒身爲人母的心,杏兒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娘,咱們說好的,我隨四夫人去明陽城,待你們想孫子來就去看,或者我抱寶兒回來。你們去明陽城看也看了,過年我也回來了,可是我到底不是柴家人了,不可能一直賴在這裡,好說不好聽。再者我爹孤苦伶仃一個人,過年我也不能就把他一個人扔城裡。而且,把寶兒留在這兒他吃什麼?他還這麼小,根本就離不開我。”

杏兒經過一段歷練,談吐已然不俗,往來應對的各色人等都有,對付柴大嫂一個農婦綽綽有餘。

柴大嫂不成想自己好說好商量就讓杏兒毫不留情給否了,臉上立馬就不好看了。

“可以吃米湯啊,哪個沒奶的孩子不都是這麼過的——”

“寶兒不是沒奶的孩子,”杏兒心裡恨極柴文,可是對公婆卻只有感謝,這樣被刁難也沒有半點兒不耐煩。

“……娘,我知道您喜歡寶兒,可也不差這幾天。等過完了年,您要是想寶兒就再去丁字巷——或者哪天我再和寶兒回來。”

“我就想過年和寶兒一起過——”

“大娘,我哥都休了杏兒姐了,孩子他也沒要,杏兒姐還時不時讓你們看看孩子就夠可以的了,寶兒纔多大啊,你就從他娘身邊搶,餓壞了你不心疼,我杏兒姐這親孃還心疼呢。”柴芳青和杏兒都住丁字巷,在一起時間長了就越發對脾氣,她可不管柴大嫂臉色好不好——主要她也不會看人臉色,立場全倒在杏兒這邊。

柴大嫂平日受柴二嫂的擠兌就不說了,這回連小輩也能說她,她一方面覺得柴文這孩子辦的不是人事兒讓自己沒臉,憑白落了短處,另一方面羞臊過後卻是惱怒,再怎樣她也是長輩,輪也輪不到柴芳青來說。

“芳青,你這是和大娘說話?”

“大嫂,”柴二嫂雖說和自家閨女這幾天各種鬥法,可是關鍵時刻對待外人卻是槍口一致的。“你都多大歲數就糊塗了?芳青不是和叫了你大娘嗎?你當她有幾個大娘?”

“芳青這話糙理不糙,杏兒還願意抱孩子回來過年就夠仁至義盡的了,要是我,連寶兒姓氏都給改了。”

柴二嫂出了名的桂花村好舌頭,柴大嫂哪是她的對手,幾句話說得她面紅耳赤。

“這是我們家的事,她二孃——”

“一筆寫不出兩個柴字,大嫂這麼就分的這麼清,不知道爹孃是咋想的?”柴二嫂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自己兒子做出那樣的事也有臉和人爭孫子……”

“你!”

杏兒不想和柴大嫂糾纏個沒完,向貴妃遞過去一個歉意的眼神,抱着孩子往東里屋去了。“我去和爺爺奶奶說一聲就走。”

“杏兒,”

不等柴大嫂追上去,柴老太太挑簾子出來了,掃視了一圈,最後落杏兒身上。“讓你四叔架車送你。”

“奶奶,我早就定好了馬車,過會兒就來接我了,就不勞四叔跑一趟了。”

柴老太太點點頭,跟着阿美之後不只說話有了底氣,辦事也周到了。

“把孩子抱我屋讓我稀罕稀罕,等車來了你再抱孩子走不遲。”這邊攬着杏兒回了東屋,轉頭橫了柴大嫂一眼。

“你們,都回去休息,今天廚房都讓老大家的收拾。”

柴大娘讓自家婆婆這般打臉,面上有些掛不住。“娘……”

“大過年的,我不想說過份的話。你也四十多歲了,說話之前過過腦子,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立場說。阿武年紀不小,該定了,你就別隻想着阿文了,你爹說過的話在柴家永遠作數。”

柴老太太再次提起將柴文逐出家門一事,顯然老兩口下了狠心,板上釘釘了。

柴大嫂縱然百般不願,到底是柴文做錯了,因爲這事也沒少被村裡人戳脊梁骨,柴老太太的話她再不敢不聽,只是做孃的母子情哪是說斷就斷了。

過年家家團圓,整個柴家在貴妃的帶領下越過越好,連柴二哥個女幹懶饞滑那麼一個主兒也過的越發滋潤,和柴二嫂的感情一天好似一天,而柴大嫂自己卻成了整個桂花村的笑柄,兒子也一年半載的連個信兒也沒有,儼然連親生爹孃也不要了,柴大嫂鬱結於心之下就病倒了。

柴大嫂這一病,卻把柴二嫂給惹火了,過年本來事多活多,柴大嫂一病自然臥牀什麼就都落她身上了。貴妃倒是有閒,可是儼然一副貴夫人做派,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家子指着在人家手下過日子,柴二嫂這時也不好去發作。

“要知道有病就能不幹活,我也有病!”柴二嫂陰陽怪氣地,“兒子都那樣了,還有臉有病。”

“難道不是因爲兒子那樣了,纔有的病嗎?有病還需要有臉?”柴芳青懟自個兒老孃沒商量。

窩屋裡炕上的柴大嫂:“……”她是有病,不是聾啊,二弟妹一向愛嚼舌根,柴芳青個丫頭片子說話就不能顧及一下她是長輩?

“怎麼,過年讓你多幹活兒不滿意了?”柴老太太:“不滿意你也受着吧,畢竟讓你滿意的事兒也少。”

柴老太太這話一語中的啊……

貴妃站在院子裡,刮的是嗖嗖的冷風。

這大概就是平民老百姓過的年吧,不像前世那樣熱鬧奢華,喝最醇的酒,吃最鮮的肉,放眼望去一片盛世美景,歌舞昇平。

桂花村的新年滿是雞毛蒜皮,裹着泥土的芬芳,全是不起眼卻讓人不得不煩心的瑣事。

這是貴妃重生後的第一個年,有股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