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夫人眼神充滿哀怨地看了貴妃一眼,好像她問了這麼一句,就生生又是讓她重新經歷了一遍那段不甚愉快的經歷。
“我說,你家柴芳和人訂親了沒有——要不,你看倆孩子年歲也相當,差不多就先把親給訂下來,等到明年芳青滿十五歲,是不是就……把親成了。”
杭夫人繼繼續續把求親的話給說了,不像是求親的人,而像是被逼婚的。
這麼的委屈求全,貴妃也是看醉了。
“杭夫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杭夫人扁了下嘴,貴妃懷疑她分分鐘都要哭出來了,心裡頓時一緊,她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人,動不動哭天抹淚的小白花型。
“不是誤會。”她道,她也想是個誤會。
狄三是個多好的姑娘,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家裡書香門第,那是清流裡指路明燈一樣座標性的存在啊——
她們也不是想高攀人家,可是……是他們上門倒貼的啊,那是多榮幸的事,八輩子求不來的。
誰知道他家兒子沒福,眼光也不行,素質也不高,居然就因爲狄三長的不好,打死也不肯成那親。
非這柴芳青不娶,在家裡鬧絕食都三四天了。
貴妃默,怎麼就一句不是誤會,委委屈屈地就想讓他們家閨女嫁過去?當她家真是鳳凰窩,所有小雞崽恨不得都撲進去自己也變鳳凰?
“杭夫人,恕我直言,玉清逃婚逃到他師父這裡,求他師父收留,我們是想着讓他留在這裡總好過他四處亂躥,交了不好的朋友再學壞了,是基於這樣的心答應讓他留下——”
“我和他爹沒怨你……”
怨的是他家兒子不爭氣啊,大家閨秀看不上,喜歡上個小村姑。
貴妃微微一笑,“杭夫人和縣令大人爲人寬厚,不致誤會了我們,但我還是要和夫人解釋清楚。並且,我們這兩天才回的桂花村——我家相公原本傷了腦子,現在治好了,所以——”
“啊,治好了?我說看着不一樣了呢。”杭夫人立馬擺出普天同慶的表情,強顏歡笑地道:“恭喜。”
“……”
這自說自話的性子,杭玉清是隨了杭夫人吧,貴妃算是找着根兒了。
她說這些話的意思是要她一句恭喜嗎?
她是在這兒和她閒話家常嗎?
就不能讓她把這段話說完嗎……她已經努力不留下空檔讓杭夫人插進話了,可是不得不承認,杭夫人插話的能力簡直是無與絕比。
……柴榕一拳砸雪地上,把被腳踩硬了的雪塊都給砸碎了。
看着不一樣?
這話還能再敷衍點兒嗎?
話說的挺好,可聽語氣根本是沒看出來……他有恢復的那麼不明顯嗎?!
“謝謝。”貴妃勉強一笑,把話題重新往回撿。“我想說的是,玉清和我們回桂花村也不過三天時間,這三天他除了吃飯的時候出來,基本上就窩在屋裡,您去的那天他還吵吵着住不慣,趕緊回來丁字巷……”
“嗯。”杭夫人重重地點頭,頗有種同仇敵愾的意思?“玉清這孩子嬌生慣養,從小挑吃揀穿,不讓人省心,讓你也跟着操心了。”
“……”她想說的是這個?
貴妃有點兒想哭,太特麼難溝通了。怪不得杭玉清死活不回去,看來他是深受其害,說什麼題都能讓杭夫人給整跑偏了。
她捧起茶盞喝了一大口,把胸口那團惡氣給壓下去。
“嗯……其實我想說的是,這幾天杭玉清都在我眼皮底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清楚。玉清只是爲了反抗夫人和杭縣令給定下的那門親……拉上芳青做墊背。我們家就那麼大的院子,有點兒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人的眼睛。更何況芳青一個大姑娘,我們雖然是村裡人,也是知道男女大防,不會留他們單獨相處。”
貴妃一句一句地道:“我很清楚,他們之間並無任何私情,。”
“我知道,玉清也和我說了——是他對柴姑娘情有獨鍾嘛。”杭夫人覺得這都不是重點,他們家姑娘清清白白,往那兒一站就把她家兒子勾的魂兒都沒了,行了吧?
她是來商量親事來了,跟她這兒繞什麼圈呢?
“咱們看看,是不是先定個日子?”
貴妃撫額,趕情她說這一頓話,全讓風吹碎了在風中,沒飄進杭夫人耳朵裡?
“杭夫人,”貴妃深吸口氣,“我的意思是,杭玉清根本與芳青沒有任何情愫,無論是他倆雙方的,還是任何一方——包括杭玉清,他對芳青也沒有任何情愫。說句不好聽的,杭玉清只是拉柴芳青來墊背,做爲抵抗……狄三姑娘的親事的手段而已。所以,不存在結親這事兒。”
杭夫人這下徹底聽明白了。
趕情,他兒子師孃的意思是他兒子卑鄙地利用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只爲了擺脫一門他不樂意的親事?
這麼卑鄙的事——
“不可能,我兒子不可能這麼卑鄙。”杭夫人不樂意了,“我兒子的痛苦我是親眼看到的,不吃不喝的……他師孃,你說我又沒賴你往桂花村帶我兒子,讓他和一個村姑——我是說和柴姑娘一見鍾情,你想撇清也不用這麼撇清啊。”
杭夫人振振有詞,“我是看你這做師孃的和我家玉清相處的好,他又挺尊重你,想通過你和親家那邊溝通一下,你咋能這麼說我家玉清啊?”
這就……親家了?
貴妃頗感啼笑皆非,她說了實話反而被倒打一耙,也是沒誰了。
“杭夫人,要不這事兒就先放放——”
“不行,我兒子再折騰下去,都要餓死了。”杭夫人難得強硬起來,爲了他這兒子都和杭縣令吵起來了。
狄三是好,可也好不過他兒子。
他兒子實在要是喜歡……只要不是他師父那樣的傻子,她就都認了!
不就是個村姑嗎?
畢竟還小,好好調教調教也就是了。
“你既然這麼說,我還是找親家談吧。”杭夫人滿臉不高興地擡屁股走人,連貴妃送出來都沒理,呼呼地就走了。
留下貴妃和柴榕在院子裡面面相覷。
這世道,說真話得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