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轉機

柴榕哪是會察顏觀色的。

哪怕他有心看貴妃的眼色行事,他也看不明白……

“阿美,你別怕,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你。”說完,他轉頭向柴銀杏道:“你快出去吧,你再惹我家阿美生氣,別說我真的把你扔出去了。到時候,摔疼了你,你可別又叫喚。”

貴妃和柴銀杏此時的臉是一樣一樣的,要垮不垮,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誰能和這傻貨吵明白?

“四郎,”貴妃語氣有些變了,柴榕一聽這是要生氣的前兆,連忙站住了腳,整個身體面對她:

“你說,阿美。”

貴妃深深看他一眼,側過臉對蔣掌櫃道:“你去將東家帶到後院,去吃肉串。這裡不用他擔心,我有辦法對付柴銀杏。”

她說話聲音壓的極低,雖然是對蔣掌櫃說的,可她相信以柴榕的耳力完全能聽到。

果然柴榕衝她點頭,也小聲地說:“那你小心,要是她欺負你,你打不過她,就大聲叫我,我一準兒出來揍她。”

噗!

朱三公子擠到樓下樓梯口那兒,索性坐那兒看戲,一時讓柴榕給逗的沒忍住,喝了半品的酒當場噴了出來。

柴銀杏幾乎咬碎了滿口小白牙,她是來鬧場子的,怎麼給她的感覺卻像是讓人家給鬧了?

她心裡這窩火。

因爲顧洵美把她誆衙門外邊,陳虎被押進衙門的時候看見她們在一起,就咬死了她和顧洵美沆瀣一氣,想把他給坑死了,謀他那份家產。讓知府給揍一頓,又罰了好些個錢之後,回到家就非要休了她,要不是自家倆兒子苦苦哀求,她現在都被掃地出門了。

後來,她幾乎是把口水都給說幹了,好容易陳虎反應過味兒來,總算是消停了不和她作了,卻也是各種埋怨。

這讓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要不是顧洵美,她何至於有今天,在家裡受夾板氣,連兒子都埋怨她不帶眼識人,別人挖個坑她乖乖的就跳了下去?

聽說顧洵美要大宴賓客,重振燒烤店的聲名,柴銀杏就想着要在這一天好好作上一作,不讓她好,顧洵美也別想好,大不了魚死網破,大家一起玩兒完。

可,這架式怎麼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呢?

“我弟弟是傻,”她還想着接上剛纔那話茬,也不管這話接的有多生硬。“可對你也算是一片丹心——他連我都不讓,全是讓你給教的。可你,不想着和他好好過日子,今天勾搭一箇舊情人,明天又攀上縣令家的兒子。”

“你不過就是一個村婦,靠着一個又一個的男人——”

貴妃這時可不得不打斷她了,這種不要臉且毫無來由根據的醜聞歷來街頭巷尾最受歡迎,柴銀杏這話一出口,她已經看到不少客人眼睛都冒出了綠光。

任由她說下去,明陽城就又是另外一個桂花村了,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好名聲,就又讓柴銀杏給毀了。

“大姐今天是來給我潑髒水上了癮,真是不遺餘力,連你弟弟和家門的名聲也不顧,不置我於死地,你是不會善罷甘休了。“貴妃道:“你這樣毫無來由地胡亂攀扯,我也可以說你和隔壁老王關係曖昧不明——”

“我們關係清白得很!你、你、你,你陷害的我還不夠,居然連我家週轉的鄰居也打聽刺探!”柴銀杏尖叫,老王有五十來歲了,一笑一口大黃牙,鬼才和他曖昧不明!

……居然還真有個老王。

貴妃啞然,她能說她純粹就是信口胡諂,給她舉例說明呢嗎?

卻想不到歪打正着,還真有這麼個人。

“我只是隨口說說,”貴妃坦誠,“你看,隨便這麼說一句太簡單了,同樣的話我可以說一百遍,一百人,說出去太容易了,大姐也知道這話對女人家的傷害有多大,你怎麼就能忍心拿這樣的話來污衊我?”

“是不是污衊,你心知肚明!沒有杭家縣令的兒子,能有你在明陽城裡耀武揚威?”柴銀杏不依不饒,她掙的也累了,這時也不和兩個年輕力壯的夥計在那兒用力。衝過去她也不敢真打到顧洵美身上,誰讓自己有個護犢子的弟弟,碰着他媳婦跟要了他親命似的?

她不敢。

“大姐,你再這樣胡說亂語下去,我真的要報官了。”貴妃也說的夠多,戲也該落幕了。“你要是真的問心無愧,大不了咱們再打一場官司!哪怕鬧到京師,我也奉陪!”

“你要是沒這膽量,就請自便吧。”

貴妃微微向外擡高手臂,逐客的意思已經很明確。

柴銀杏到了這裡半分便宜沒討到,反憋了一肚子氣,她不忿地道:“天理昭彰,報應不爽,你遲早會有報應的!”

貴妃忽地一笑,那股子隱而不露的邪氣讓柴銀杏看個正着,不禁打了個寒顫。

“大姐,你有兩個兒子,我也有個小兒子,要是問心無愧的話,你和我發個誓。咱倆誰——包括陳虎,指使的趙功成在酒裡下藥,誰的兒子將來橫屍街頭,不得好死——”

“你,敢嗎?”

柴銀杏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幾乎生生把她給憋死過去。

她不信鬼神,可事關自家兒子,她不敢。

貴妃笑了,就知道她不敢。

下不去那狠心,還盡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

“不敢,您就請自便吧。”她笑吟吟地掃了一眼店裡的客人,“想必各位看客也都心裡有數,誰理虧,天知地知,大概除了自欺欺人的人,別人也都知道。”

“切!”

“沒勁。”

一衆客人看到這裡也都看明白了,雙方戰鬥力不匹敵,看着不甚過癮啊。

“來,還是喝酒吧。”

一句高聲大喝之後,店裡驀地恢復了喧鬧,柴銀杏臉色幾變,咬咬牙,灰溜溜地走了。

直走到街轉角,四處裡無人,她纔再也止不住悲聲,放聲大哭。憋屈的她,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聽起來好不悽慘。

……

一頂青布小轎內突然出聲:“啥人哪,在大街上哭的這麼慘哪?”

聲音粗獷,隱隱有金屬磨礪之聲:“旺財,你去看看!老爺我初來此地,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吃苦受難的百姓,當官不爲民做主——”

趕着小瘦驢的小瘦孩不耐煩地打斷他:“嗯吶,我可去了,老爺。您可別再磨嘰了,這句話我都能背了,原來您在老家不就是賣紅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