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嚴師出高徒

和小人置不起的氣,杭玉清不打算和個下人糾纏不清,只裝作聽不見充耳不聞直奔貴妃一行人就過去了。

賀牙子在牙行也有六七年的光景,基本上明陽城有頭有臉那些個家族府邸,大大小小十數家連主子帶有頭有臉的僕人都跟印她腦子裡一樣,那才叫一個如數家珍。

杭玉清指着鼻子罵的正是書香世家,從本朝還沒成立便在明陽城盤踞一方的狄家家僕,這幾天見天兒的讓他們往府裡送人,不過一茬茬的不滿意,今天竟親自到牙行來選,只不過找的牙子不是她,但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有固定用的牙子,像她這樣資歷淺還沒混到那個階層是接觸不到的。平日見了人家是連鳥都不鳥,眼皮都不擡一下的。

今日竟然讓這年畫娃娃似的公子指着鼻子罵連個屁也不敢放,賀牙子便暗自感謝爹孃生就她一副笑面,也好在沒看美婦人穿的寒酸便冷落了他們這一羣人,否則指不定不經意就得罪了哪個大家的公子,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當下態度便越顯上心,語調都降了七八度。

貴妃看在眼裡只作不知,眼瞅着天色漸晚就要過了申時(下午3點到5點鐘),她準備送完這賀牙子便打道回府了。誰知上了驢車,屁股還沒坐穩呢,就聽杭玉清吩咐車把式要去灑金街。

貴妃初次到明陽城並不知道。可賀牙子卻知道灑金街那是不同於朱雀街上住的官宅,那裡住的大多是不是清貴學士便是富商。

“咱們好容易來一趟,總不能空手而歸。”杭玉清抱着膀子,罵完狄家婆子的氣勢還沒滅。“再去我表哥那兒看看,給沒給咱找到好商鋪。他真要是不把我說的不回事,我天天去作他!”

看得出杭玉清和這位表哥的感情明顯好過秦王世子,說起話來也隨便許多。

“那就速去速回,我和你不一樣,婆家一大家子眼睛都盯着呢。我們得趁天黑趕回去纔好。”

貴妃說完,便吩咐車把式先去牙行把賀牙子送回去。

“你這又不急了?還要送她?”杭玉清指着賀牙子一臉的不屑。“她長腳不會走回去啊,瞅她帶咱們看的那倆商鋪那都是什麼?半個時辰過不了兩個半人,那是做買賣的地方?賣給鬼吃啊?!”

賀牙子讓他說的這個臊啊,哪裡還敢讓這位疑似權貴公子送。頓時腦袋瓜子搖的跟個鼓浪鼓似的:

“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走回去便可。夫人,就這兒放我下去吧。”

聽着倒像是要逃亡的節奏。

貴妃皺眉,狠狠剜了杭玉清一眼。這貨倒是乾脆利落不留半點兒退路,即便他表哥雷厲風行僅僅一天就給他找到了商鋪,難道以後他們不需要再找掌櫃的和夥計,有個屋子就挺門賣串子,再用不着牙行?

做事要不要這麼絕?

“去牙行。”

杭玉清一看貴妃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明顯不想和他浪費口舌,柴榕虎視眈眈的往她身邊一杵,看着好像一個眼神上去他就要撲上來把自己給撕了。他頓時閉緊了嘴,把腦袋往褲襠一插。

賀牙子有心推辭,可看杭玉清在貴妃那一眼之下都歇了動靜,她就更不敢強出那頭,只喃喃道:“……我其實自己走回去也行的……”

當然,講究些的客人還是會管接管送。只是他們見多人多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遇到飛揚跋扈的繞了大半個城讓他們走回去的也不是沒有,她都習慣了。

貴妃對杭玉清不假辭色,但對賀牙子卻是十分尊重:“我給大嫂帶出來,自然要給你安全送回去,不然像什麼樣子?商鋪的事還要大嫂給我們費心留意,未必此去便成了事。”

“有好的人,大嫂切記給我留心着,工錢都不是問題。買賣做好了,年底我還有分紅,該有的好處我是一樣都不會少的。”

賀牙子一一應下,看貴妃是個爽快人,她也嘎巴溜丟脆,一路相談甚歡。

把賀牙子送回牙行,車把式便緊趕慢趕去了灑金街,眼見的彩霞染了滿天,貴妃料準了只一天的時間,杭玉清的表哥怎樣上心了不至於手上就有了鋪子,於是只讓杭玉清進府,她連驢車都沒下只等着他回來直接趕車就回桂花村。

卻不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聽到杭玉清大呼小叫的招呼她下車,直喊:“有了,有了!師孃快下車!”

杭玉清不想驚動府裡其他人,車便停到了灑金街後巷小門,貴妃隨他一路從後門進入了後圓,放眼望去花園綠草蔭蔭,花園錦簇,小橋流水,頗有些清幽雅靜之意。

聽杭玉清激動的前言不搭後語嚷嚷了半天,貴妃才聽出個數,果然他家表哥就沒把他這紈絝子的話當了真,只以爲他不知在哪兒聽到賺錢的買賣便了心思,嘴上應着實則拿他當小孩子家家的囈語。

不成想昨天說完今天就堵到他門口,口口聲聲說他合夥人都跟過來,就指着他的商鋪開張呢。

他家表哥家境殷實,在官場上沒得建樹,全靠祖傳生意也落個富貴盈門,正是那種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的主兒。

聽杭玉清話趕話把他說的造個沒臉,當下就拍板把手頭上臨街的糕點鋪到期就收回來挪給他用。

杭玉清不知道那鋪子,可是明陽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他自小就是混熟的,一聽是主街直筒子狀沿伸下去的,立馬眉開眼笑,馬屁拍的啪啪響,恨不得把外人誇秦王世子表哥那些個好聽話全扣這位表哥腦袋瓜子上,手舞足蹈着就叫貴妃進去。

“他說他手上那點心鋪子何時到期,總不至於三個月後到期,咱們再等三個月吧?”貴妃問。

“再過半個月就到了,”杭玉清亢奮着呢,忍不住就把尾巴給翹的老高,招呼柴榕四處看景:“怎麼樣,漂亮吧?你都沒見過!好好看,開開眼!”

貴妃懶的理他在那兒窮顯擺,好似這是他家的一般,只叮囑他道:“雖說那位是你表哥,可親兄弟還明算帳,你最好是和他籤個租憑的協議,萬一他今天應了你明天再應了另一個表哥表弟,咱拿出東西也好說話不是?”

杭玉清一個小媚眼拋過來:“要麼說嚴師出高徒,師孃,我也是想的,叫你進來就是要和我表哥籤個字據——就像你和我籤的那樣!”

“我表哥這人啊,吊兒郎當沒個正形,嘴上也沒個把門兒的,非白紙黑字落到紙上,我纔信他,不然還真不好說。”

貴妃一噎,她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

連杭玉清都說不靠譜的人,那得是有多不靠譜?她簡直不忍細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