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309來說,1996年的聖誕是灰色的,因爲蔡一峰表白失敗,因爲26號要考試,所以12月25號這一天,一點的節日氛圍都沒有。
好在他們四個應該都不會再加上掛科這麼慘的事,陳子邇考完高數之後把之前作的練習題全都扔進了垃圾桶,卻被身旁同學告知:“下學期,還有高數下冊呢。”
陳子邇用一句‘臥槽’迎來了元旦。
1996即將成爲歷史,精彩的1997年要來了。
蔡一峰把之前報到元旦晚會上的吉他節目給退了,因此還得罪了學生會的學姐,但他滿不在乎,用劉成的小霸王成天的打遊戲。
309和223的元旦活動也因爲失敗的表白而蒙上陰影,沒人再提相聚共度元旦的事。
所以,12月31號的晚上,陳子邇是和羅伯特和凱倫這兩個外國人一起過的,他帶了幾樣中海的特產作爲禮物,三人在羅伯特的公寓裡吃吃喝喝,一起迎接新年。
對陳子邇來說,畢竟不是春節所以新年的感受不強烈,但對於他們兩個來說,1997是全新的一頁。
第二天,陳子邇來到天音,不是來練琴的,是吃飯的,韓茜邀請他和周梓君一起去她家做客。而她在中海的家就是天音的二樓……
陳子邇還是第一次上去。
當然,陳子邇也趁着這個時間彈了一會兒琴,經過半年的學習,他……還是在打基礎。
正規的鋼琴教學都從最基本的指法開始練,這是一個相當枯燥的過程。
韓茜相當嚴格,他逼着陳子邇熟練掌握五線譜,用手感受每一個音的位置。作爲一個初學者,學着看會樂譜還不算難的,難的是,因爲對按鍵陌生,每一個音在哪兒你都要用眼睛去找。
這樣你彈出來的東西必然是支離破碎的,甚至是狗屎。
找到這個感覺,纔算是入門,這比吉他難多了。
但是打好這個基礎後面會有一個快速的進步期,這個時候你眼睛只用專注於琴譜,你的手指能下意識的跟上曲子的節奏。
之前,陳子邇彈過《湖上天鵝》、《春之歌》這樣特別簡單的,也會彈《致愛麗絲》這樣稍微有點難度的。
其實他想學《夢中的婚禮》,陳子邇對這個鋼琴曲印象不錯,但周梓君打擊道:“即使你從技術上達到了這首曲子的要求,也彈不流暢,即使你彈的流暢了,也不優美,沒有三四年時間,想把《夢中的婚禮》彈的富有感情,是癡人說夢。”
“所以還是慢慢的打基礎吧。”
陳子邇心中腹誹,但這的確也是韓茜的要求。
令他放鬆心情的是,周梓君經過那天晚上的告白,並沒有出現什麼巨大的變化,起碼從表面上來看是這樣的,她還是一樣的樂觀愛笑。
只彈了一會兒,兩人就上樓了。韓茜的屋子不大,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剩下就是一個臥室和客廳結合起來的地方,有一張牀和一張棕色的小方桌。
韓茜親自下廚,陳子邇兩人則好奇的打量着這裡。
很有女生的特點,即使有些簡陋,但特別乾淨,被褥疊的整整齊齊,牀單連個褶皺都沒有。
估計是處女座。
韓茜在廚房裡說:“我是蘇省人,中海都沒什麼親戚朋友,今天我這屋子纔算有點人氣。也要感謝你倆,沒有讓我一個人過元旦。”
周梓君跑過去跟韓茜客套去了,陳子邇則把目光放在牀頭的相框,是她與一個男人的合影,穿着婚紗,兩人都是含蓄的微笑,韓茜手裡捧着花,展現女人最美的一刻。
後來,周梓君也看見了,她羨慕的對韓茜大喊,“韓姐你結婚啦!當新娘的你好漂亮啊!”
在飯桌上,韓茜拿了酒,江南的那種黃酒,度數不高,但後勁特大。
她倒滿三杯,開心的說:“敬過去的1996,這一年你們高考,我開了天音,都是人生的大轉折,都突破了重重困難,都很不容易。”
周梓君嬉皮笑臉的喝了。
黃酒有點甜,從味道上來說,比啤酒和白酒好喝多了。
韓茜說,“梓君是s川人,我燒菜又不喜歡多放辣椒,所以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吃看吧。”
陳子邇也動筷子,嚐了魚,他是蘇北人,這個味道他是很適應的,的確不錯,他誇道:“有甜味,但不膩,魚肉也特別嫩,韓茜姐你的手藝不錯呀。”
周梓君也叉魚吃,卻不喜歡:“你們怎麼吃魚都不吃辣的,這樣會腥的。”
陳子邇指着青椒說:“誰說沒有辣椒,這不是嘛,再說你吃出來腥味了嘛?”
“對我們來說,這就跟沒放辣椒一樣。”
陳子邇崩潰,心想:你還是吃別的菜吧。
韓茜主要擔心周梓君,後來看她也吃的開心,便放心的笑了。
第二杯酒,是陳子邇的提議,他說:“韓姐說敬1996,我覺得我們更要敬1997,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要面向未來。這杯酒,向1997問好。”
周梓君調笑:大哲學家,講話就是不一樣。
韓茜覺得有理,附和道:“你好,1997。”
黃酒勁頭大,又喝了幾杯之後,周梓君和韓茜這樣的女孩子便有點興奮了,不至於醉,但酒精開始起作用了。
周梓君拿着之前的婚紗照說事,問道:“韓姐,你不是結婚了嘛,我姐夫呢?”
韓茜面色黯淡,又喝了酒,忽然間就神色慼慼,嘆聲道:“他去世了。”
陳子邇心裡一咯噔。周梓君也面色大變,連忙道歉:“對不起,韓茜姐…我…”
“沒事,已經過去了,我也走出來重新生活了。”
雖然這麼說,但韓茜眼眶有點泛紅,應該是強忍着不哭。
周梓君自責,求助的看向陳子邇。陳子邇想,韓茜平時應該都沒什麼人可以傾訴一下,他倆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做個聽衆還是可以的,所以就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陷入回憶的韓茜竟露出一抹幸福,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們在音樂學院認識的,我倆都學的鋼琴,他帥氣多才,溫柔體貼,是一個非常好的丈夫。”
“那…”
“你們是想問他怎麼去世的?”
兩人點點頭。
“是車禍。95年3月的時候,我倆從老家坐車到中海,路上出的事。”
可能回憶太深,韓茜最終還是沒忍住眼淚。
陳子邇也替她覺得不幸,安慰道:“韓姐,逝者已矣,要看向未來。”
韓茜擦掉不慎漏出眼眶的淚水,強顏歡笑說:“對,我也這麼告訴我自己,我相信他在天堂也希望我這樣,所以我開了天音。”
周梓君說:“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韓茜畢竟不是小姑娘,她可以慢慢控制着情緒,沒有嚎啕大哭,回憶說:“當初我開天音的時候是迫於生活,因爲我也只會彈鋼琴,但是後來接觸很多來學鋼琴的小孩子,我開始感受他們的純淨、他們的童心,感受生命的美好……以及希望。你們兩個算是年紀最大的了,一個是我的學生,一個是我招聘來幫忙的,但或許是脾性相投,我當你們是好朋友。”
說到這裡,她看着陳子邇,忽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起來,我還坑了你2400塊錢……”
周梓君好奇心大盛,又或者想轉移話題,所以急忙問道:“啊?還有這回事啊?快說快說怎麼坑的?”
陳子邇默然不語,自顧自的吃菜。好像是要把虧掉的在菜裡面吃回來。
韓茜說:“今年年初,我拿着我的一點存款,準備開設天音,我那時候有點錢,以爲很容易就能開起來,所以直接買了三架鋼琴。”
“後來再加上租房子、招聘、自己吃飯開銷,才發現,我的天,鋼琴買的太貴了。我的開銷嚴重超過預算。”
“前三個月的房租交了,但一開始學生的數量漲的很慢,都是花錢,沒怎麼賺錢。以至於後面的房租怎麼都交不上,房東幾次三番的來催。”
她看着周梓君,說:“就在這個時候,這個愣頭青來了,到這兒二話不說,我要報名!長期報名!”
周梓君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你怎麼那麼搞笑。”
韓茜繼續說:“我當時也懵了,心想這什麼情況,我還提醒他說,那你看看我們的課程方案和價格。他大手一揮,不要看了,給我報名!”
陳子邇也被她的描述給逗笑了,他說:“不要誇大事實,我是大手一揮的嘛?”
周梓君攔住他,“你別講話,你別講話。韓姐繼續。”
韓茜說:“我哪有誇大,你當時來就像那樣,生怕我們天音不收你一樣,而且還特急。我一看,看來是來了個錢多的主。我當時已經快要窮途末路了,索性就給報了個2400的價格,也就是時候拖欠的三個月房租。”
周梓君問:“然後他就給錢了?”
韓茜點頭,“眉頭都沒擰一下。”
周梓君大笑,罵他笨,不動腦子。
陳子邇也尷尬,反擊道:“你這麼笑你的恩人?”
韓茜擺手,說真的:“我特別感激你!不僅僅是因爲那2400塊錢,還因爲你救了天音,讓我的生活沒有受到第二次重擊。”
這話還像個樣子,陳子邇很滿意。
周梓君卻拆臺,酒喝多了也忘了跟陳子邇的保證,不屑道:“韓茜姐,你不用愧疚,他現在有錢的很,而且都是咱們老百姓的民脂民膏。他給你就拿着。”
韓茜也一直好奇,問:“民脂民膏?他家裡是當官的啊?”
她一直覺得陳子邇是非富即貴的家庭背景。
“不是。”陳子邇否認,“我憑藉着聰明與智慧以及對未來的遠見卓識,炒股賺了錢。她非要說這是民脂民膏我也沒辦法。”
周梓君卻捂着嘴,好像意識到了自己說了啥,想跟陳子邇道歉,沒想到陳子邇領會了她的意思,搖頭說:“我讓你保密是不喜歡宣揚,但刻意捂着也顯得做作。又不是犯法來的錢,見得了光。”
韓茜說:“什麼秘密?什麼錢?我能知道嗎?”
周梓君有了允許,自然搶着說:“秘密就是,他是百萬富翁。”
韓茜一臉驚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