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冰再次牽她的手,“對了嘛,不要輕易在心裡給別人做判斷,至少要親眼看到,親身經歷,才能保持客觀。”
一直走到走廊的盡頭,乾冰帶程佳佳上了樓梯。樓道里的燈光昏沉沉的,直到踏上最後一個臺階,程佳佳才發現眼前是一扇緊閉的門。
乾冰朝她伸出手,程佳佳才反應過來,把卡拿給他。
“叮”的一聲響,乾冰推開門,程佳佳擡頭,映入眼簾的是浩瀚星空。程佳佳將信將疑地走進去,乾冰在身後輕輕打開了燈。
一串串漂亮的小彩燈點綴在周圍,把程佳佳和乾冰圈在一起。
“你來這邊”,乾冰指着南邊半人高的鐵欄杆。
南邊是湖,湖邊好像在舉辦派對,很是熱鬧。其餘便沒什麼可看得了,都是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
程佳佳望着乾冰,乾冰從背後輕輕摟住她,“別急,再等幾分鐘。”
月色微涼,星星一閃一閃,彷彿觸手可及。湖邊笑聲歌聲片片,一個白天一個黑夜,生活一時是地獄,一時是天堂。
程佳佳心裡再次不踏實,她直直望着黑色的湖面,她能感受到湖面微波粼粼。
“乾冰,我能說一句破壞氣氛的話嗎?”
乾冰心裡隱隱不安,但他還是鎮定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我們倆現在相處的模式就像一對情侶,我也不否認。但我不能騙你,我還沒有準備好,我還沒有真正做出決定。”
乾冰鬆了一口氣,他確保自己是用最平和的聲音在回答程佳佳。
“沒關係,我等你準備好,我等你做出決定。”
程佳佳的聲音也很輕柔,她像哄徐小年一樣,“那在這段時間裡,你得答應我,不能送我太貴重的東西,不能爲我花太多的錢。像今天這樣的花費水平,就算是上限了。”
乾冰下意識摸了摸左手腕的情侶對錶,一隻他正帶着,另一隻就躺在他西褲口袋裡。
“怎麼我覺得你像是在怪我,到現在都沒送你禮物呢。“乾冰說完,輕輕咬了咬程佳佳的耳朵。
程佳佳摸了摸耳朵,有點熱有點癢。乾冰一時無比正經,一時又異常無賴,將來就算修成正果,只怕也是個不服老婆管的傢伙。
“啾啪”突然的聲響劃破寂靜夜空,一道亮光衝上空中,然後散開成紫色的光芒,碩大的花朵綻放然後枯萎,美麗而短暫。
悶雷似得聲音,一下接一下,五顏六色的花兒開滿星空。紅的、黃的、藍的、紫的,形狀各異,絢麗多彩。
湖邊人潮攢動,讚歎聲此起彼伏,程佳佳也不禁受到感染。她表面是人淡如菊,其實內心還是很渴望浪漫濃烈的情感。她靜靜地看着一個個煙火盡情綻放出自己的美麗,它們奔跑着、跳躍着,執着而不悔。
煙花盛宴持續了半個小時,當夜空恢復寂靜之後,程佳佳心裡空空蕩蕩的。一股熱氣在胸腔上躥下跳,熱烈之後的平淡,很難平息。
“沒想到這裡也有煙火表演”,程佳佳回過頭對乾冰輕輕說道。
迴應她的是乾冰溫熱的雙脣,不清楚是乾冰兩隻大手把她轉過來,還是她自己主動轉身,反正他們已是面對面,臉貼臉,吻得難捨難分了。
纏綿中,程佳佳的心情得到釋放。她撫摸着乾冰的頭髮,甚至開小差地想,若是這個時候乾冰帶她下樓,把她拐進其中某間房,她一定拒絕不了。
不得不說,乾冰是一個索吻狂魔,他吻她的額,她的鼻,她的雙耳,她的臉頰,在純潔友誼可以支配的範圍內,他無一放過。
打斷他的是程佳佳的電話,程佳佳推開他,從包裡拿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來電號碼是兩個字“爸爸”。
回去的路上,程佳佳擔心地捂臉,不停地念叨。
“啊!啊!啊!都怪你啊,帶我來這麼遠的地方,還回去這麼晚!”
“完蛋了,完蛋了,要是十點半之前不能趕回家,我就要面臨三堂會審了啊!”
“哎呀,你別開那麼快,超速了會被拍的!”
“已經十點多了,一定來不及了,我爸會罵死我的,嗚!嗚!嗚!”
乾冰終於受不了,“你再吵,我就把你丟下去。”
程佳佳吃了一驚,“原來你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
乾冰得意地笑,“我不僅是狼,我還是老虎,獅子,你再吵個不停我就吃了你。”
程佳佳一臉地難以置信,她轉過臉,頭抵車窗,低聲碎語。
“反正都怪你,都是你不好!”
黑色保時捷卡宴在漆黑的高速路上奔馳着,追風般呼嘯而過。如果車子也有記憶的話,它會記得這是第一次,他的生命中出現了小情侶打情罵俏和吵吵鬧鬧的聲音。
乾冰照舊在程佳佳家小區前五十米的地方停車,然後下車目送程佳佳往小區走去。
小區門口,程佳佳的爸爸站在路燈下邊抽菸邊等她。夜晚快十一點的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閒人,偶爾也纔過去幾輛車子。
“爸爸”,聽到聲音,他擡起頭,看到大女兒程佳佳一個人朝他走來。而她身後不遠,停着一輛車,前面的兩個車燈一閃一閃,像是爲她照路。
程爸爸熄滅煙,把菸頭扔到路邊的垃圾桶,然後朝着女兒走過去。程佳佳快步朝他走過來,然後挽着他的胳膊,心虛地說道:“爸爸,我們回家吧。”
程爸爸鬆開她的手,“你在這等着,我到前面看看。”
程佳佳心裡頓時慌起來,爸爸的性格特別犟,任何事情只要他認爲不好,那就沒有任何轉彎的餘地。程佳佳急匆匆跟了過去。
乾冰站在車前,看到程爸爸不僅沒有和程佳佳回家,反而朝他這邊走過來。他也突然緊張起來,心跳猛然加快。
見女方父母本來是一件非常鄭重的事情,第一次在醫院見到程媽媽時,他只顧着跟程佳佳解釋,完全忽略了向未來的岳母大人獻殷勤。幸而程媽媽大大咧咧的,並不計較,所以他才放下心來。
上大學的時候,程佳佳就跟他說過自己家是典型的嚴父慈母,母親就像姐妹一樣,而父親對她們姐妹非常嚴厲。
如今第一次見程佳佳的爸爸,他完全沒有一點準備。不過他在商場打拼多年,即使再緊張無措,也還能保持鎮定。
幾乎沒有思考,他就迅速跑回車上,拿出一包軟中華和一隻打火機。幸而他車裡常備着煙,纔不至於真正地兩手空空。
他拆了煙,在程佳佳父親快過來的時候,主動上前走了幾步,打招呼,遞上煙,送上火。
程爸爸也不跟他客氣,接過煙,就着乾冰送到嘴邊的火,點亮,抽了一口,慢慢吐出煙霧。
“佳佳,是跟你的車回來的?”他問,語氣平淡。
程佳佳趕上前,“爸,他是我大學同學。我們晚上一起吃飯的。”
乾冰恭敬地回答,“叔叔,真對不起,我沒注意時間,送佳佳回來太晚了。”
程爸爸瞧了一眼乾冰身後的車,問:“你叫什麼名字?”
乾冰這纔想起來要自我介紹,他掏出一張名片,雙手恭敬地奉上,“我叫乾冰,目前還在創業中。”
程爸爸看了一眼名片,說道:“原來你就是乾冰。我聽佳佳媽媽談過你好幾次了。”
乾冰手裡還拿着煙,低着頭,不敢多說話。
程爸爸掏出自己的煙,望着乾冰問:“你不來一支?”
乾冰搖頭然後說道:“叔叔,這次是我準備不周,下次我一定正式登門拜訪您和阿姨。 ”
程爸爸看着眼前這個其貌不揚但是態度誠懇的年輕人,又看了眼身邊一直大氣不敢出的大女兒,心裡又疼又惜。
程佳佳見爸爸望着自己不說話,忙低聲說道:“爸爸,我回家再跟你解釋。你先讓乾冰走吧。”
程爸爸點點頭,“那我們回家吧,你媽還在家等着呢。”
乾冰連忙走到車後座,打開車門,“叔叔,你和佳佳上車,我送你們到樓下。”
乾冰將車開進小區,停到程佳佳家樓下,然後下車。
程爸爸的表情終於緩和了一些:“以後你送佳佳也直接開進來吧,晚一點也沒事,讓佳佳提前給家裡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行。”
程佳佳也笑着跟乾冰揮手,很認真的,沒有一絲敷衍。她很感激乾冰,感激他像對待上賓一樣對待自己的爸爸。
以前詹偉也很尊敬她爸爸,但是那只是停留在表面上。在詹偉的內心深處,他認定程爸爸是一個一生一事無成卻傲慢無知的農民。程佳佳不得不常常強調,我爸爸怎麼一事無成呢,我爸爸養育了我和程慧慧這麼聰明的兩個女兒啊,還是兩個大學生,這在老家,是多麼了不起的成就!
程佳佳挽着爸爸的胳膊出了電梯,在進家門前,終於聽到爸爸對乾冰的第一面評價。
“這個小夥子還不錯,你別光挑人家的長相。哎,你呀,以前那些人送你回家,我都看在眼裡。這麼些人,只有他還專門下車等你進了小區才走。你呀,心思簡單,不懂得看人。”
良人難覓,終身難定,程佳佳啊,一直懂事孝順的大女兒啊,讓年過半百的父母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