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王艾並沒有因爲計謀屢屢得逞而驕傲,按照劉建宏的瞭解這時候王艾應該是敞開了吹纔對,王艾卻搖搖頭:“剛剛我接的是上海的電話,徐指導在電話裡告誡我不要過於依賴場外因素。確實,場內較量纔是根本。場外的計謀再出色,也不過是無奈之下的手段。雖然你們認爲精彩,我也認爲還不錯,可說到底,這都是絕對實力不足的情況下的選擇。如果有的選,我寧可魯莽的上去一頓亂踢,我也喜歡這種更加純粹的比賽。所以,這個東西沒太多值得說的。”
看兩人還意猶未盡,王艾只好又進一步解釋道:“說穿了也沒那麼複雜和精妙,只是一般人想不到,或者不往這邊想而已。你看這兩場比賽我或者說中國隊的算計,都是有條件的。第一場我替補登場,人家根本不認識我,加上我們今年熱身賽的成績那麼差,所以他們根本就沒在乎。這纔給了我二十分鐘三球扭轉的機會。或者這麼說,我們熱身賽的成績那麼差,客觀上給我的偷襲製造了煙霧彈。”
兩人點點頭,如果王艾早就在熱身賽上有這樣的表現,人家不注意纔怪。
“第二場”,王艾道:“這場比賽剛剛高指導就批評我了,雖然四個進球都和我有關,但表現不如上一場,除了一些原因之外,主要還是對手對我重視了起來,我作爲一個隊員出場沒有了突然性。所以,只能從戰略的突然性下降到了戰術的突然性,第一個球完全就是騙的。爲了勝利我還裝瘸騙下了羅納爾迪尼奧。第二個任意球巴西隊實際上已經極力了壓縮了,全場纔給我們兩個任意球的機會,要做到一個不給不可能。另外兩個則是我們的老隊員拼命爭取來的。從這你就可以看出來了,我的計謀施展空間越來越小了。”
“那麼下一場呢?”王艾反問:“我估計在土耳其教練組已經把我視爲完全不可信的人了吧?”
張路笑笑:“我估計也是這樣,換誰見到你這麼能騙人,也肯定會告誡自己不信你的任何一句話的。”
“就是說啊。”王艾也笑道:“爲這點計謀啊我的形象都徹底毀了,起碼和誠信是完全沒關係了。本來像我這麼大的孩子應該是比較天真質樸的,我估計他們也不知道我是個哲學碩士,也不知道哲學這東西用好了能壞成這樣,但不管怎麼說,我的年齡也爲我的計謀添加了僞裝。”
“嗯”張路沉思者點點頭:“人力有窮時啊,還好,小王你除了腦子聰明,還有上佳的球技,我認爲,我們小組出線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給張路籤名了以後,雙方就各自告辭了。雖然今天不用開總結會,但這兩位都知道,王艾肯定是累壞了的。
回到房間,肇俊哲也是剛回來,拍着王艾的肩膀:“小王,我算是領教了你這個博士的厲害了。你說你怎麼想的,把人家巴西人騙成這樣?事先你拄拐我還納悶呢,怎麼好不央的這樣了,原來你是騙人家換人。然後還有你那個任意球,我滴媽呀!你都壞的淌水兒了!”
麻蛋!今天怎麼了?都第四波人說我壞了!
王艾一下把自己摔在牀上,仰頭看這天花板道:“肇哥,你覺得漂亮,但我卻有點覺得挺磕磣的。”
“嗯?”
“不是,我不是按照西方人的說法,認爲我們騙人怎麼怎麼樣,用計謀沒錯。我覺得醜陋的是……我說不太好,我慢慢和你說。你說啊肇哥,誰不願意輕輕鬆鬆的拿下比賽?你比如說巴西,人家根本就沒拿我們當回事,否則肯定不會換下羅納爾迪尼奧。人家的目標起碼也是四強,所以他們隊員的競技狀態是在以十幾天後的比賽爲最佳目標進行調整,現在根本就不是人家的最佳狀態。而我們呢?幾乎每一場比賽都是決賽,我們的狀態現在就是巔峰了。”
肇俊哲翻身坐起,在牀上盤着腿,拄着下巴:“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王艾也來了興趣坐起來道:“誒你說肇哥,你說我不願意像美國人似的,一律橫衝直撞就贏嗎?你看美國人辦事兒,啥時候是以陰謀詭計出名的?二戰時候日本纔是耍陰謀的高手,包括德國也是,一個偷襲珍珠港,一個玩弄外交辭令最終偷襲蘇聯。這都是硬幹幹不過人家的法子。反過來看美國人,顯得又傻又楞的,但人家最終就是左邊幹日本,右邊幹德國,還都幹贏了。你日本多少算計,即便有了先手又怎麼了,終究會被慢慢拉平。所以我的意思是說,智慧啊,其實是弱者的工具。我們醜陋的不是智慧,而是實力。我們再怎麼算計,現在你我這些專業踢球的,用腳後跟想,使勁想,最多也是16強吧?人家巴西呢?平一場甚至輸一場完全不在乎。”
“也不能這麼說吧?”肇俊哲猶豫道。
“有個詞叫猥瑣,你知道嗎?”王艾問道:“你想想看,我們形容一個人猥瑣,換種角度看,是不是這人特別有損招?這其實不就是智慧麼?所以說啊,這智慧啊就是弱者的特權,而在強者看來,耍陰謀甭管耍的多好,人家看來就是猥瑣,頂多付之一笑而已,都是小手段,人家吃點虧都不在乎。你要不信美國人的這套,咱們看咱中國歷史。你說咱中國歷史上最聰明的人是誰?”
“諸葛亮,劉伯溫!”
“最出名的還是諸葛亮,三國演義對吧?”王艾見肇俊哲點頭道:“可蜀漢是不是最弱的?三國裡頭智謀最出色的幾場戰役,分別是曹操對呂布的驅虎吞狼之計,曹操對袁紹的烏巢燒糧之計,這個時候呢,都是曹操弱。然後是火燒博望坡、火燒赤壁之計,這時候呢是孫劉聯軍弱小。再接下來是火燒夷陵,這時候是孫吳弱小。你看看是不是都是弱者才強調智謀?所以別看諸葛亮那麼能耐,後來六出祁山,他的接班人姜維十多次出祁山什麼的,其實人家曹魏根本沒在乎,光隴西四郡就和諸葛亮打的有來有往,人家的中央常備軍,最精銳的青州軍、虎豹騎基本沒怎麼動。諸葛亮動用全國的兵力,對魏國來說不過是纖芥之疾,人家一個區區的軍分區司令就搞定了。在諸葛亮嘔心瀝血的時候,魏國在幹什麼?老曹家和老司馬家正在搶着當皇上呢,你看看人家還有這閒心呢。”
肇俊哲擰着眉,內心在激烈掙扎。諸葛亮原來是弱者啊,原來精妙的智慧在強者看來就是猥瑣啊!
“誒肇哥,我再給你說個身邊兒的。你說我們東北人是不是有句俗話,管個子矮的叫‘別心眼墜的’?”
“啊,是啊!”肇俊哲點點頭:“這句話我最熟了,我……咳咳。”
“嘿嘿”王艾一笑,沒順着去逗肇俊哲:“肇哥你想想,爲啥矮個子被人說是心眼多?我說啊,這人吧,個子矮從小就是,那麼和大個子的同伴搶玩具了,打架了,總吃虧對不對?那怎麼辦?就得想招對不對?所以我們看大個子總是顯得傻一點,那是因爲一般情況下人家犯不上和你玩心眼。但小個子就不同了,不服氣怎麼辦?就得玩心眼。誒你說這和我們中國隊是不是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