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蓮扶着王艾,直到最後一個老大哥上了車,王艾平復了一下複雜的心緒,回過頭時發現哥們們竟然一個都沒走。
“行了,散了吧兄弟們。”王艾笑了笑:“你們將迎來一個悠長的假期,而我還得準備亞運會。”
大家都鬨笑起來,王艾依次和大家握手、擁抱,熟悉的拍打兩下就走了,不太熟的反而說了好多話,王艾堅持把所有人送走,身邊最後就剩下一個老唐了。
“聊聊?”王艾看向老唐。
老唐一笑:“聊什麼?”
王艾左右看看,夜色如水、長街寧靜,可惜自己腿腳不便沒法邊走邊聊,便邀請老唐上了自己的麪包車,還打開車窗放進風來。
“做了那麼周密的謀劃、兢兢業業每時每刻不敢放鬆,訓練比賽一分鐘一分鐘的死死盯着、想着辦法,調動了手裡所有的力量。”王艾感慨着道:“是如今這個結果。”
老唐灑脫的一笑:“是非功過任憑說吧。”
王艾搖搖頭:“你沒帶來驚喜,也沒帶來驚嚇,一個殘破的冠軍陣容能打到八強,我覺得是成功的。事實上從我個人角度,我早就不對這屆世界盃衛冕抱希望了。”
老唐聽了這話下意識看看身邊,發現只有王艾的夫人許青蓮在,方纔放了心:“你可夠敢說的。”
王艾抿嘴:“此前我接受多次採訪都隱晦的表達了這個觀點,除了實力因素之外,你覺得國際足聯會允許一個球隊連續十二年霸佔大力神杯嗎?你覺得31個對手會不把我們作爲首要研究對象嗎?這屆世界盃,我們一步一個坎,三場小組賽每一場的難度都形同上屆的決賽。”
老唐默然點頭,就見王艾晴朗的目光盯着他:“從我個人角度來講,我每一場都拼了。而在上個賽季,我沒有感受到任何來自肌體的衰老,所以不是我們弱了,是對手強了,太針對我們了。無論如何,我們也是拿不到冠軍了。說大一點,這也算是一種歷史必然性。”
“你這麼一說我舒服多了。”
“嗯。”王艾點頭:“我也舒服多了。”
車上三人一起笑起來。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王艾看着老唐,卻不等老唐說話搶先道:“我先說明我的態度,我不希望你辭職,這既是院長、副主席的話,也是隊長的話。理性的、感情的、宏觀的、微觀的,一致的。我問你,就是想問你繼續做下去有沒有什麼困難。”
老唐朗聲一笑,隨後揉了揉額頭:“一年前想過,但沒想太仔細,後來就不敢想了,也沒心思想,所以你現在問我,我還是糊塗的,可能需要過一段時間。”
王艾理解的點點頭,沉默了片刻:“那行,這就送你回家吧,時間也晚了。總之,我是希望你留下來的,下屆是家門口,有個熟悉我們的人帶着我們會比較方便。”
“也許會請世界名帥。”老唐忽然開口。
王艾搖搖頭:“我們的問題,不是訓練、不是戰術,而是人才,名帥又怎麼樣呢?人不是韭菜,不會幾個月就長出來。咱們往下看看,95年的韋世豪是唯一接近我們還是沒出國時候我們實力的新球員了。再往下連他這樣的都找不到了,而四年後,連他都27了。一個沒出國的85國青成員,能帶領國家隊走多遠?”
王艾拍拍手:“這是明牌,是反掌觀紋,所有專業人士都明白的、給領導、羣衆稍微一講就能恍然大悟的東西,要名帥有什麼用?我們老了,小的沒起來,青黃不接,就是再怎麼組合這些牌,也是殘缺不全。我不覺得這幾十個人,你唐指導組合的本事比什麼名帥差,相反,我認爲你非常熟悉我們,而且是很多年了,這份積累下來的工作默契是別人取代不了的,由此節省下來的時間成本、精力成本,就是再高明的指揮家也無法獲取。”
老唐默然點頭。
到老唐家門口,老唐沒讓王艾下車,王艾隔着車窗:“領導、羣衆那裡我去解釋。”
“謝謝,你早點回家吧,好好睡覺養傷,下個月我會在家看你的亞運會。”
車子一轉,離開老唐的家,慢悠悠的奔着王氏莊園開去。
許青蓮和王艾並肩坐着,手卻下意識摸着王艾的腿,彷彿能減輕他的傷痛,兩人一起聽着背後的瑪麗莎和安娜給兩人敘述剛纔和大家分別時,大家說的乾貨:人太多了,王艾記不住,當時也喝了點酒。
有私人委託也有公務委託,私人委託好辦,大多數是打個電話的事兒,老國腳們還不至於腆着臉管王艾要錢,多數是牽線搭橋、說個好話什麼的,或者說王艾舍點面子的事兒。
考慮到往來,能答應的、能做到的就答應了,就準備去做。
公務委託則是另一碼事,王艾早就圈子裡放過話,大家就是問一問某些審批的進度,那就簡單了,王艾公式化回覆就好,最多回頭親自關注一下。
“許多人背後罵你呢。”許青蓮聽完了彙報忽然笑道:“說你尸位素餐的最多,居心叵測的第二。”
“不就是卡了他們麼?受着吧,只要我不收錢,誰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可是如果風評不好,也會影響領導對你的信任的。”
“……看着吧,老高要動手了。你沒發現,今天有些人沒來嗎?”
“誰?”
“哦,對,你不熟悉,反正也是高層,比我們三個略低,權柄也很大的。”
“說說?”
“嗯……在我這被卡了,送錢的事兒成不了了,就給他施壓,他不敢給我施壓就找人沒事兒問我。可這事兒是老高要卡的,於是卡來卡去送錢的不幹了,要退錢,不給退,舉報了。”王艾攤了攤手:“基本就是這樣。”
“這是不是你和高指導一直以來想要的?”
“這是對中國足球傷害最小的。”王艾說了一句神情忽然落寞下來:“可是,誰能知道我們的苦心呢?當時老高面臨着兩種辦法:一種是大動干戈,一種是潛移默化。大動干戈……地震式的,保守估計會幹掉一半兒,你想想外界會是什麼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