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世鐸安靜的聽完了王艾這一大套俗不可耐的論證，笑道：“真心話？”
王艾一咧嘴：“真心話啊，您還不知道嗎？我對組織是透明的，好的壞的沒瞞着過啊。”
閻世鐸用手指點了點王艾，然後雙手放在辦公桌上，眼睛看着屋門的方向：“你還記得上屆奧運會我們第幾、金牌多少嗎？”
王艾擰着眉：“第二，金牌……三十多快到四十吧？”
閻世鐸的目光依然沒收回來：“三十八，第二，這屆呢？”
王艾張了張嘴，聲音放低了下來：“二十八，也是第二。”
閻世鐸看向王艾：“明白了嗎？”
王艾嚴肅的抿着嘴點了點頭：“明白，上級心裡是不滿意的。”
閻世鐸沒接王艾的話頭：“如果沒有你，連第二也保不住。”
王艾笑了一聲：“怎麼能不算我呢？我也是正規渠道去的奧運會啊。”
“你是計劃外的，我們制定計劃的時候並沒算你，這倒不是說你不是專業田徑運動員，而是你參賽太少，沒人敢把你算進來。”
“也是，數來數去我就一個全運會一個世錦賽，上奧運會還是第一次，而且和大家還不熟，還是臨時抱佛腳，害，這變量我都攢全了，真算我該睡不着覺了。”
“是啊，只不過沒想到計劃內的走了下限，你這個計劃外的倒是走了上限。”
王艾眨巴眨巴眼睛：“有所彌補，但沒有全彌補。”
閻世鐸沉吟着微微點頭：“你的金牌很重要，你的表現影響力很大，但無論如何也抵償不了十塊金牌的滑落。”
王艾點頭：“就是說，哪怕宣傳我，也掩蓋不了成績不及預期的現實，索性不搞這個了？”
閻世鐸輕輕“嗯”了一聲：“實事求是嘛，就是你，可能受點委屈。”
王艾歪着頭：“不是要給我處分吧？”
閻世鐸瞪眼睛：“說什麼胡話？”
王艾攤手：“那我怎麼受委屈？”
閻世鐸奇怪的道：“你不知道？”
“什麼？”王艾瞪大眼睛：“從六月中旬到現在，我關了倆月，出啥事兒了？”
“沒出啥事兒。”閻世鐸唏噓的道：“就是你百米成績出來以後，有人建議授予你榮譽稱號。”
王艾皺着眉：“榮譽稱號？我年年都是十佳啊。”
閻世鐸笑着搖搖頭：“是特別榮譽稱號。”
“特別？”王艾不明所以：“什、什麼特別？有特別嗎？”
“有，但是極少，比如聶衛平，棋聖。”
王艾倒吸一口涼氣：“不行不行不行，我聽說他好幾次都要辭了的，我哪敢要？”
“真不想要？”
王艾一攤手：“有啥用？開工資啊給勞保啊？”
閻世鐸失笑，搖頭頓了一會兒：“對你是沒啥用，行啦，既然你不覺得委屈，那就服從組織安排吧，明天你來開個總結會然後就忙你的事兒吧。新賽季，大家還是要看你踢球的，你還在皇馬吧？”
從閻世鐸的辦公室出來，王艾站在走廊裡往下望了十幾秒，然後轉身低着頭雙手插着褲兜熘熘達達下了樓。
“怎麼樣？”車上的許青蓮問道。
王艾搖搖頭，在車子已經啓動後仍然回頭望了一眼平平無奇的體育總局大樓。
“那就出發？”許青蓮又問。
“走吧。”
車子一路向北抵達密雲，許青蓮才重新開口：“咋了？挨訓了？”
“哪能？”王艾迴過神來笑道：“不表揚就罷了，憑啥訓我啊。”
“就是啊，那你怎麼還不高興？”
“你是不是預感到了什麼？我說不表揚你不奇怪嗎？”
“我沒預感到什麼，但你上了車就沉個臉跟遇到老賴似的，誰還看不出來？”許青蓮聲音清脆的道：“真沒表揚你？有些奇怪啊。”
“其實表揚了，嘿嘿。重點是憑啥訓我，是你的設問奇怪。”
“我的設問還不是從你的臉色得出來的？不拆家，那不白嫁哈士奇了？”
王艾裝沒聽見，一邊拿出手機一邊道：“我是想了點閒事兒，再加上領導的表揚都在我們預期之內沒啥驚喜。”
“這樣啊，也行，反正就像你說的來奧運會也沒指望什麼，對了……嗯……孩子都到了。”
許青蓮說話的中途王艾把手機屏幕給她看了，上寫三個大字“狗日的”。她臉色一紅一白的，嘴上應付着：“今天遊園，大大小小都湊齊了。”
手機重新回到王艾手上，上寫“變態和狗，你選一樣”。
“機會難得啊，要不是北方農副在密雲搞了這麼一個生產基地，你說我們這一家哪有農家樂的機會？上哪農家樂去？咱孩子從小在城裡長大，離農村這片廣闊天地太遠了，有必要接受基本的農家教育。起碼不能長大了聞到農村的味兒就一臉嫌棄。”王艾嘴上說着，手上忙活着。
手機回到許青蓮手上，“尺度這麼大？”
許青蓮咬咬牙：“也是，我雖然算是城裡姑娘，但也是城邊子，小時候也沒少了在農村跑。你擔心咱的下一代嬌生慣養是對的。你放心，我不會狠不下來心，誰狠不下來你就交給我。”
說完了，把手機塞給王艾，還狠狠瞪了他一眼，王艾笑嘻嘻的接過手機，上邊是一行字：“我尺度怎麼大的？”
“哎呀，到地方了？我還是頭一次來呢。”王艾故作感慨的瞅着車窗外，手上忙活着，等到車停了，先行一步拉開車門，偷偷把手機塞給許青蓮。
許青蓮一眼便看見了穿戴跟個農家女似的雷奧妮，露出笑臉一邊往下走一邊偷偷看手機——“我撐大的”！
瞅着前邊得意洋洋的王艾，許青蓮就想飛起一腳踹他個馬趴，可惜此時黃欣已經領着幾個孩子迎出來了，她只好把手機揣兜裡上前隨便抱起一個孩子來到王艾面前：“孩子大吧？”
王艾笑着點點頭，等孩子們歡呼一聲撒歡跑了，才用手拍了拍許青蓮的小腹：“我撐大的。”
瞅着王艾揹着手搖晃着肩膀，許青蓮雙腿微蹲，用力一蹬便跳到王艾背上，不等王艾站穩，歪頭一口咬在王艾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