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情感挫折的最好辦法是寄情於其他事務,有的寄情于山水、有的寄情於工作。王艾就屬於後者,坐在炎熱秋後的東城區小院裡,面前擺着小茶几、茶几上放着筆記本電腦,手邊還有放着茶杯的椅子,聚精會神的看比賽、分析各種報告、數據,有時候還會回頭翻一番軍訓期間的感悟、大家的開會記錄什麼的。
總之,一項工作可以投入的物資往往是有限的,但可以投入的精力是無限的。王艾就處在這樣一種狀態下,心無旁騖,每天太陽東昇西落,他除了一早一晚的健身雷打不動之外,全神貫注的投入到了國家隊的備戰中。
到底能起多大作用還說不好,但成功逃避了研究多年的結婚這件大事意外受挫後的情緒波動。
但即便如此,外界的變化還是源源不斷的傳入他的耳中。就這檯筆記本電腦上的各個QQ羣吧,84國少、86國少、88國少、83國青、85國青、87國青、02國家隊、06國家隊、10國家隊,圖賓根中國老鄉會等等等等,不時的蹦跳兩下,還總有人點王艾的名。
王艾能說什麼?他什麼也不能說。在上級的態度沒有明確之前,以他的巨大影響力,無論說什麼都不對。說輕了說重了,都可能干擾到上級的工作計劃,甚至會對已經漸漸成爲風暴眼的沈***體說就是瀋陽的司法機關、甚至專案組產生壓力。
王艾不能這麼做,也不敢這麼做,所以明明從地主的雷奧妮處得到了不少隱秘消息,卻依然默而不語。
遼足的乾淨是當年就打了底子的,當時已經在東三省整個工業凋敝的大環境下脫穎而出、在高層都有很大影響力的北方造紙,突然殺進足球圈,扔了五個億蓋球場、買下遼足,從根本上確保了遼足不缺錢。
不缺錢就不缺成績、不缺成績就不缺對抗足球黑惡現象的能力。
再加上王艾三令五申,一邊拿着圖賓根做胡蘿蔔、一邊拿着扭送司法機關當鞭子,黃新時代王艾雖然管的不多,但也經常會看遼足的內部文件並做出批示,就這麼一點點的管理、糾正。數年下來,遼足雖然在成績上不復往日風光,卻也沒從中超掉級,每年中游咣噹着,但球隊的內部,從管理機制、到訓練方法再到俱樂部運營體系,甚至球員的精神面貌,都已經完成了現代專業足球俱樂部的革新。
只是王艾深知不能太顯眼,所以一直低調不吭聲、不宣揚而已,就像他對遼少的管理機制調整一樣,其中九年義務教育必須確保,就是管理機制改革的內容之一。
這些工作的效力不會像買個外援一樣馬上變化,卻目光長遠、慢慢發酵。
但唯有一點是國內足球界確認的:乾淨。
閻世鐸“斬立決、殺無赦”的誓言其實更傾向於堅決的態度,實際控制力經常不到位。而王艾對遼足無聲的監督卻更有威力。他是老闆,他說不用誰就不用誰。唯一能對他產生制衡的三老四少們,早已經被他收買的乖乖的。
除了當初遼小虎那批人之外,到了王新欣這波人的時候,已經對王艾怕的厲害。王艾在足壇上越成功,他們對王艾的要求越信服。所以,遼足的乾淨既有體制的保證,也有領袖的督促,總之,名聲斐然。
這一次足壇打黑選址在瀋陽,專案組當然不會不去拜訪國內足壇的最大山頭遼足、遼寧足協,那麼遼足的掌控者、遼寧足協副主席、知名的外國專家雷奧妮當然知道不少事兒。她時不時的給王艾發個短信告訴他誰誰又被請去喝茶了什麼的。
至於具體案情,雷奧妮不需要知道,王艾也不需要知道,這些年足球圈子混下來,什麼比賽有問題、誰有問題,不敢說一清二楚,但也八九不離十。所以誰是去真的喝茶的、誰是去喝了茶就出不來的,兩人都有估計。而且重點還不在這,而是兩人嘴上不說,私下揣摩的上級意志。
誰知道?也許看在國家隊成績好高高手、也許看在國家隊成績好下狠手,這都說不準。這次足壇打黑的結果,將直接決定未來中國足球界的面貌,因爲任何聯賽制度、規則,都是人制定的,而這次收拾的就是人。
人變了,很多東西就都變了。
因此,一動不如一靜,默默觀察,等候召喚,是王艾和雷奧妮目前唯一能做的事。同時,遼足能這麼幹淨,本身就體現了王艾和雷奧妮對類似事件的深惡痛絕,他們本質上是歡迎上級動手的,所以以很高的自覺性維護上級工作的秩序,不亂說、不亂動。
10月5日這天下午,王艾正在院子裡的槐樹下的一堆資料中伏案寫作,簡單套着一件老頭衫,被汗水浸透了半件兒,本來他是打算光膀子的,但因爲他在家,父母時不時的會帶回來一些他們的朋友來看他,嗯,看大熊貓那麼來看他,所以得注意點形象。
這次集訓後天就開始了,旅歐的隊友也都會回來,找北京國安青年隊打幾場訓練賽。機會難得,一個星期的時間最多能打七八場訓練賽,每一場都得有明確的戰術目的,也就是通過比賽試驗什麼樣的戰術,安排的詳詳細細、物盡其用纔不會愧對了劉利福幫忙的撮合。
正忙着,院門一開,兩個人的腳步聲靠近。
此時筆記本電腦已經被王艾放在了地上的一塊塑料布上,小茶几上厚厚的一摞子文件,手裡還有一支鋼筆,正在狹小的空隙間的一張A4紙上時停時寫,另一隻手還拿着一個保持通話的電話,手機畫面上是老高那張嚴肅的臉。
一邊說、一邊寫,塑料布上的筆記本電腦的對話框裡還有沒說完的話題。
兩個來人沒說話,就默默的站在附近等着。
好半天,王艾放下電話,隨手放在地上,扣上鋼筆帽放在茶几上,收回叉開的兩條大長腿,身子往後一靠,仰着頭搓搓眉心,閉着眼:“什麼事兒?”
“那個,小王兒,劉丁香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