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上午,孫義在雷奧妮的辦公室坐了整整四個小時,一動沒敢動。
按理說他已經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了,還能跟王艾直接說上話,好像沒必要這麼懼怕一個純粹的經理人。就是知道雷奧妮和王艾好了,又怎麼了?雷奧妮最多能把他免職,他又沒有經濟犯罪,何必受這個?
然而,有一種立身極正的人會不由自主的把別人的錯誤放大。雷奧妮和王艾一起工作以來,並沒賺多少錢,圖賓根青年從進入地區聯賽開始了正規化管理後,她的收入也只是比一般德國人高一倍而已。這些年幫王艾打下一片江山、俱樂部資產翻了十倍,可她總共賺到手的錢也才幾十萬歐元。
她迄今爲止的最大一筆收入,竟然是08年年初,她和王艾好了之後,艾小青給的一筆生活費!
她和超越體育任何人都沒有利益牽扯,她上任之前把阿妮卡和李覺都留給了黃欣,沒有帶任何班底,所以她對誰都沒有偏見,對誰也沒有好感,無欲則剛外加本身性格強硬,結果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在這麼一位沒有漏洞可鑽的人物面前,孫義出差期間多吃多佔的小毛病就變成了大毛病。當着自信已經完全溢出的雷奧妮的面,他完全感受不到在黃欣面前嘻嘻哈哈的自由和鬆快,只感到如芒在背、坐臥不安。
四個小時裡,來來往往向雷奧妮彙報工作的人不少,每個人都目不斜視,言簡意賅,對答如流。雷奧妮也不苟言笑、思維敏捷、三言兩語的交代完就揮手讓人出去。其中不乏在遼寧體育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這樣一來,孫義就更不敢動了。
一直到中午吃飯,雷奧妮才和孫義說了第一句完整的話:“明天開始,你是總務辦第二辦公室的副主任,出去吧。”
孫義就敢答了一聲:“是”。
接下來一個月,孫義每天早八點上班,在主任的領導下忙忙碌碌,具體說就是對下屬各個分公司、子公司進行績效考覈評定。這東西只是給決策者的一個參考,就是用一套目的明確的模板來套下屬公司的各個決策行爲,從結果反推來分析公司的經營情況,決策者的決策水平等等。但並不是唯一的評價方法,比如有些長期投資績效考覈成績肯定不好看。
每天忙於文案工作的孫義,過了一個月,竟然覺得這樣早八晚五的日子還不錯。過幾年買一套房子可以結婚生娃了,直到有一天雷奧妮把他叫去交代了一份新工作:“從明天開始,你兼職我的保衛。”
孫義聽到後當時竟然還有點感激,回家之後才醒過味來,我他麼六年前就給王艾當過保衛了,我感激個屁!
可吐槽歸吐槽,第二天他還是老老實實帶上裝備去上班了。下車開車門、上車當司機、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人家吃着他看着,人家坐着他站着,一天天風裡來、雨裡去的西裝、墨鏡、撲克臉!
只偶爾的,孫義會聽到、看到雷奧妮的企業決策,聽着人家的大格局、大視野和大手腕,看着人家處理工作的高水平、高效率和高精準,再想想自己在黑龍江的超電總部的那番小天地的作爲,更是汗顏不已。
到這時候,他已經徹底服氣了。當年在王艾身邊的時候,王艾的很多想法還比較幼稚和理想化,而不像現在經過德國、中國多個崗位鍛鍊提升後的雷奧妮,既有理想、又有實踐。
察覺到孫義心態的變化,雷奧妮才慢慢的和孫義進行了一些工作交流,比如做出決策後考校孫義的想法,指出他的不足和改善的方法等等,在這個過程中,兩人誰也沒在意孫義比雷奧妮大了九歲的事實。
工作能力可不分年齡大小,雷奧妮個人素養本身就高,眼界閱歷又豐富,而孫義當年只是個普通士兵,跟在王艾身邊一年就去搞他的電競俱樂部了,始終在一小塊天地裡徘徊,能力自然就不如雷奧妮。
就在孫義已經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希望學的更多的時候,雷奧妮又一腳把他踹到遼籃去接替前一個監察員了。臨行前雷奧妮問他:“你打算一輩子就帶着孩子打電子遊戲啊?”
孫義這段時間的故事只是個縮影,對超越體育系統內可以拯救的幹部,雷奧妮教訓一番、選拔一番後各有任用,對無法挽救的乾脆下放或者開除。其中有幾個被重手處理過的給黃欣打電話哭訴,黃欣卻不過情面找到雷奧妮,雷奧妮當時笑嘻嘻的和黃欣說:“姐,我的屁股又大又圓、又翹又彈,打起來可好玩了。”
言外之意:咱姐們怎麼都行,但這事兒讓我改口,不行!
黃欣鎩羽而歸之後,雷奧妮的耳根子徹底清淨了。
而王家一家三口,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哪怕雷奧妮的刀子砍到了王斌、艾小青的同學、以前的同事身上,也依舊沉默不語,任憑雷奧妮施展手段。
不打破企業內部的利益格局,企業就一潭死水,家中企業一直以來構建的都是老國企文化,礙於人們的認識沒法大動干戈。現在有這麼一條兇悍的鮎魚追着他們咬,王家人高興還來不及。
王斌、艾小青考慮的更長遠,存在大企業病的不僅是超越體育這個小池塘,北方輕工、超越總公司、北方農副乃至各個投資部門的問題同樣不小。雷奧妮初試身手之後,還得到其他部門輪崗,既是鍛鍊,也是提拔。
家裡人對黃欣也談不上失望,只是性格因素,各有各的適合空間。但現在對雷奧妮卻格外重視起來,其他企業的一些決策,有時候也故意詢問她的意見。
相比她們兩個,同樣決絕的時文君,這些年叫慈善事業給消磨了不少,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樣。而滿身滲人毛的許青蓮,還待字閨中、觀察世界。
當然從雷奧妮自身來說,給她最大支持的,其實是黃欣別墅的那一晚和王艾的破格接觸,那既是她多年情感的總爆發,也是一種特殊的“索取”,只有和王艾的事情確定下來,她才能無畏無懼,任意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