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人的印象裡,學習好的孩子都是乖孩子,也都是容易被欺負的孩子。但實際上,學習好到了一定程度,那也是很牛逼的,別說同學裡的淘氣孩子,就是社會上的混混也不敢碰。你不信讓混混去碰一碰少年班的孩子們試試?別瞅一個個蔫頭耷拉腦甚至破衣嘍嗖的,少年班的孩子們之間互相打出血也沒事兒,但換個社會上的人試試?你混社會的上去給一巴掌踹一腳,你不當個事兒,回頭國家不把你打出屎來,算你吃的少!
王艾雖然沒上少年班,但其實也差不離。中科大、東大的少年班也是有預科的,相當於高中。按年齡算,1996年在遼陽市中考上以接近滿分的總成績,上了一高中的王艾,才9歲,比一般的少年班的孩子還小點呢。這一炮放的震天響!所以在明面上王艾就是引發了一陣轟動就過去了,每天平平常常的上學放學,可實際上,在遼陽市的方方面面尤其是教育口,上到主管教育的副書記、副市長、下到學校的校長、老師那可都是釘在眼睛裡的。
可王艾太低調,不上報紙不上電視,除了教育口的有心人認識之外,其餘人等茫然不知,即便是王家村的許多人也只知道王艾在市裡讀書而已。中考結束市教育局的局長親自接見王艾要王艾接受採訪上電視,王艾都沒答應,不過王艾也說了:我高中就讀兩年,高一之後跳高三,然後就高考,等我考上大學再接受採訪不是更轟動?教育局長一琢磨,兩年後他才11,他這可和少年班的不一樣,少年班的孩子都是通過各個學校的入學考試進去的,而不是通過高考。而走高考這條線,能11歲上大學的,別說遼陽市,遼寧省也沒有……好像,全國恢復高考以來也沒有過。這TM可是個大號的衛星啊!所以,市教育局領導親自打電話叮囑方方面面,爲了保證我們的神童安心學習,各方面不要打攪,我們靜待兩年後。據說,市教育局長這種愛惜人才、保護人才、不急功近利的做法還得到了市委市政府的主管領導的表揚。畢竟,各方面都知道,9歲讀高中那和11歲上大學的新聞轟動性沒法比,前者最多是市內自娛自樂,而後者就可以衝出遼省,走向全國了!到時候央視採訪是妥妥的,中國教育報長篇報道是必然的,哪一級的主管領導都有露面的機會。
王艾的這種低調還影響了父母,王斌、艾小青在兩個家庭都是老大,各自的爹媽都偏疼老兒子,自然對兩個老大都一般,兩個老大性格倔強,但都不張揚,在王艾的叮囑下更堅持低調的王道。所以,鮮花生意到96年幹了三年多,累積帶來二三百萬的收入,硬是沒人注意到,家裡還是那臺跟廢鐵差不多的破面包,一家三口的衣着還是和老農差不多。
但情況在96年下半年出現了變化。當擁有豐厚資金,大踏步進入到造紙行業,在別的企業不懂管理一通亂指揮,利潤極爲不穩定,甚至經常賠本的時候,在王艾的關鍵時刻的指點下,調整理順好了管理秩序後,已經註冊商標爲“愛的”牌的造紙廠,一口氣憋了十六臺造紙機,比其餘的廠子加一起還多一倍。再加上起家的時候是從設備到人員都是老國企的,企業文化也接近國企。王艾在其中用了不少精力去調節,把大鍋飯徹底打碎了,激發了工作積極性,但是在工資、福利、待遇方面一點都不吝嗇。工人雖說三班倒,但收入比在過去的廠子裡提高了一倍,過年過節的照樣發東西。雖然1997年的私企還不準成立工會、黨委,但在王艾的親自關注下,返聘了一個國企退休的爲人公正坦蕩的老書記負責這些組織或部門的實際工作,廠子裡都做到位了。所以人心特別齊,在1997年這個私企員工流動性極高的年代裡,“愛的造紙廠”就像一個人才巨獸,吃進去就不會吐出來,來一個安心一個。而爲了長遠打算,員工的工作都非常負責。老國企的企業文化就是以廠爲家,集體至上,共富貴……當然也共倒黴。
這一下,想瞞可就瞞不住了,儘管王斌、王秀兄弟倆還是不上電視、不接受採訪,低調的一塌糊塗,但廠子裡大貨車就養了四臺,光司機就十六個,每天不停的全省送貨,日流水就五六萬,送煤的,送廢紙的車輛絡繹不絕。
政府好奇一調查,呦呵,不聲不響的啊,悄沒聲的蹦出來一個大企業來,即便按照國企的標準也差不多夠的上中型企業了,年利潤不好說,這年頭的私企都是估稅,但年流水近兩千萬,僱傭員工三百多!不過王氏兄弟太低調,不接受表彰,不參加會議,政府就只能暫時保持關注,反正你不能總躲在水裡不出來。這年頭髮展經濟第一要務,東三省全部都面臨着國企破產的巨大危險,對私企,起碼對本地私企還是很友好的。畢竟一個年創利稅500萬,發展還極爲迅速的企業,怎麼保護都不爲過,只要王斌公開露頭,第二天市政府一把就能到企業噓寒問暖!
王艾要求家裡低調是原因就一個:自身實力還不夠。等到98年、99年,下崗高潮來臨,而企業再次迅猛發展,可以僱傭七八百人甚至上千人的時候,就該露頭了。因爲那時候的市委市政府對所有能解決下崗工人再就業的企業都是燒高香的態度:你說你要啥?只要能多招聘兩個下崗工人,你要啥都有的談!這就跟國臺辦對臺灣似的,只要你不臺獨,你怎麼撒潑打滾我都陪着。
憑藉王艾家裡那點淺薄的鄉村級人際關係,要沒有絕對的實力,讓政府求着自己,敢冒頭那就是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政府的任何一個部門來了,都不拿正眼瞅你,說訛你就訛你。打着各種名頭的“慈善組織”都上門要錢,你敢不給?我上報紙臭死你。
各種社會人那更不用提,這年頭當街放槍的都不少見,管你要倆土鱉錢你還敢不給?暴力犯罪遼陽從80年代一直打到新世紀第一個十年過去,纔算基本打幹淨了。東北自古以來就是耕戰一體,打仗的地方,商品經濟的文化土壤幾乎沒有。你說在這種情況下,啥關係沒有就突然有錢的,不低調那不找死麼。
本地的混混就一個特點:沒事兒琢磨人玩兒。發現誰有錢,上門直接要這算是好的,背後敲悶棍、套白狼、打家劫舍那絕對幹得出來。爲此,王艾還專門讓王斌兩口子走了一趟市武裝部,也是花店認識的,說要幫助武裝部解決退伍兵工作問題。武裝部大喜,直接調出名單,裡邊照片、兵種、家庭地址一清二楚,年底的時候武裝部還給發了一個“擁軍標兵”的獎狀和證書。王斌請了三十來個退伍沒分配的農村兵到廠裡工作,從其中挑選了六個知根知底、人品本分的當保衛。其中王斌、王秀兄弟一人兩個,有事出門就帶出去,艾小青一個,王艾也配備了一個,每天陪着王艾上學放學。這個人跟王艾還有點關係,是真愛粉李俊的親大哥,叫李林,38軍下屬某團偵察連的,功夫很棒,人也很好。
政府層面之外,社會上關於愛的造紙廠的流言也控制不住,開始出現了,畢竟那麼多員工在廠子裡上班,就憑這麼大規模就夠了。
有個大混混叫宋老六,名號很響亮,多次進去出來的。最近是95年因爲尋釁滋事又進去了,97年剛出來,社會上的兄弟迎來送往好好吃了一個月然後就各忙各的了。宋老六一琢磨,自己年近四十,和當年不一樣了,再拎着片刀滿街跑也不是那麼回事兒了,該琢磨掙錢了。可自己一無技術、二無門路、三無資本,問幾個小兄弟配貨站的事兒都哼哼哈哈的,顯然不想讓自己進這一行。
每天宋老六就蹲在家門檻上抽着煙琢磨在哪搞錢。鄰居家的小兩口都在愛的造紙廠上班,一來二去,宋老六就留心了。虧的王家人藏的深,而鄰居小兩口有口無心,宋老六苦苦琢磨了一個月才大致摸清了情況。
宋老六知道人家廠子裡不少退伍兵,琢磨着硬搶肯定幹不過人家,而且自己這前科累累的,不想死就不能玩硬的。所以宋老六就想了個高招:直接見面談。在1997年的剛開年,他給廠子裡打了個電話,報號自己白塔宋老六,有買賣要和老闆談。現在沒時間,晚上有空,自己在市公安局旁邊金色海岸酒樓擺一桌,請老闆給個面子。
這天正好王艾在廠子,廠子裡這麼多人,千頭萬緒的,王斌即便有文化也不懂管理,所以王艾經常要坐鎮廠子幫着處理一些事,尤其是建立和調整各方面的制度,一點點的引導。所以這事兒王艾就聽說了。宋老六報名要見面,躲着肯定不是辦法,人家當面鑼對面鼓,不管目的是怎麼,起碼手段是開明的,總比半夜往你廠子原料倉庫扔汽油瓶子好多了。被一把火燒的破產倒閉的廠子無計其數,破案的寥寥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