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點,段市長辦公室裡。
“王老師,你不要政府補貼?”段市長說道。王平晉級爲上京農學院名譽校長的事情,段市長在半個月前就知道了,但是他還是習慣稱呼王平爲老師。
段市長和王平,算得上是真正的老朋友了。
王平笑笑:“政府鼓勵外資進來,鼓勵tai灣老闆進來,不過,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政府鼓勵民間資本進入企業合作啊。你們的對外招商引資部很期待能看見很多中外合資的企業,是不是對於我們的民間資本,看不上眼。”
“老外財大氣粗,我們需要他們的錢,最重要的,我們需要他們的技術。”段市長呵呵笑道。
錢和技術,是共和國打開大門滿心渴望的東西,可惜的是,對方也不是笨蛋,很多的真正的核心技術,他們只用自己的團隊,一個共和國人也休想滲透。在島國和韓國,同樣的高管,共和國人要想做到那個位置,得付出超過其他人幾倍十幾倍的努力,而核心的技術,根本就不可能讓你接觸。
王平心中嘆了口氣,這其實就是無處不在的暗戰!多年後,共和國高層終於認識到了這個問題,打鐵還需自身硬,共和國必須在各個領域內自修內功,不然始終被老外們牽着鼻子走。共和國真正的強大,就是從全力自修內功開始的!寄希望於別人的善意和合作,而別人來的目的,不是來教你技術,而是來賺錢的!
王平笑道:“楊茂省長已經跟我說了,什麼都能談,錢除外。所以,我還是替市裡省一省了。這個投資,我來做,只要免去我五年稅收就行。缺乏的資金,我來想辦法。我先出二十萬,要這個廠8成的股份。”
段市長笑道:“王平老師,你很黑心啊。這個廠的所有資本,加上地皮什麼的,總價值四十萬應該有的,你二十萬。佔5成纔是比較合理的。”
“閒置了半年,廠房的價值,機器的價值,人員的價值,全部都貶值了。二十萬8成股份。你們政府是拿着廢鐵變成寶了。我要不投資二十萬,你們的廠,最後只能賣幾千元廢鐵錢,至於地皮麼,也不值錢,推倒還耕?推倒蓋房?蓋房也沒有錢能蓋?最後只能破敗閒置?總之就是兩個字:鉅虧!”王平笑道。
段市長其實已經很開心了,這個廠,目前的價值。在他的心裡。也就十來萬的價值吧!那兩、三部機器,雖然是進口的,也已經使用多年了,只能貶值不能溢價,如今這廠就是一個完全負債的窟窿,王平老師自己提出投資二十萬獲得8成股份。這可是他自己提出來的。王平老師的再生稻種子公司行銷全省賣斷了貨,自然賺了不少錢。二十萬是個天文數字了。但是段市長還是知道王平的再生稻種子僅在他的市管轄的範圍內,就大約有5萬以上的收入。放眼全省。百萬的收益應該是有的。全省,幾千萬人口,幾百萬戶農民,接近兩百個農技站再生稻銷售點,王平的良美種子公司都要從中分得利潤的。
當然,要是楊茂省長聽到王平開口出二十萬,多半是內傷。雖然郭軍書記的事情他絕不會多插嘴插手詢問,也能大概知道良美合作社能夠賺到一筆錢,但是要是能賺這麼多的話,他必然會想方設法套現在政府的賬務裡來,而不會讓王平賺這麼多錢走。郭軍書記則不一樣,他認爲需要尊重技術的力量和技術創新人員的正當收益。因爲國外的科學家,都有自己的專利收益,而共和國暫時沒有。雖然在初步的探討中,還暫時不能通過專利法來保障科學家們的正當權益和利益。
王平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盤,第一是五年不納稅,第二是地皮今後的價值會上漲幾十上百倍,單是幾年後地皮的價值,良美也會賺翻,儘管並不能兌現。8成公司股份屬於良美合作社,他是要取得絕對的控制權的,楊茂省長已經放行,下面的相關單位,段市長的工作就會非常好做。
只要不談錢,還能指望收益,還能轉嫁包袱,擺平工人每個月到政府來索要生活費的大麻煩,相關的管理部門的公章,可以說,會蓋得飛快。
“王平,你接下來會怎麼做?”段市長說道。
“先開會,明確我的身份,讓每個工人明白,我是絕對的管理和執行權力,相關單位都不得干涉,然後,就是預付所有工人一個月的工資。”
“第一步要權,第二步收買人心。你這預付一個月的工資,工人們的心必然都是向着你了,你很懂用兵之道啊。”段市長笑道。
“不過前面政府拖欠工人的半年工資,你們的財務得自己想辦法解決!”王平肯定的說道。段市長一臉苦笑:“半年工資,兩百多工人,也有將近4萬的工資,不是一筆小數。”
王平看着段市長肉疼的感覺,敏感到段市長剛開始說要幫助他政府也出資的話,不過是託辭了,政府要能有錢幫助投資,恐怕也不會發不出工資了。老百姓窮,機關單位也好不到哪裡去,政府管理機構,也窮,80年代,整個共和國都處於貧窮中。
王平心中一動,他本來是想一節一節的切香腸的,不過看段市長的臉都在疼的感覺,他知道市政府的財政能力真的問題不小,他覺得完全可以一試:“段市長,我再出5萬給你們政府,你們乾脆把泰興罐頭廠全權轉讓給我好了。包括地皮的使用權利,三十年不變,怎麼樣?我把泰興經營起來,就能爲政府創稅收了,要是虧本,也跟你們無關。”
再出5萬?
這王平老師真的是不把錢當錢了!
一個爛廠,馬上倒閉的廠,一下子扭虧爲盈了?發完拖欠的工資,還能盈利一萬,而且貌似今後,也不會爲這兩百多工人操心工資了。段市長心裡一鬆。
“不行?”他搖搖頭說道。
“爲什麼不行?”
“工人們不會答應?”
“現在不是大力搞中外合資麼,有什麼不行?你不能只欣賞外資打壓我們自己的民間資本吧!”王平臉色不悅的說道。
他和段市長很熟悉了,兩個人情緒變化都在臉上!
“我們都召集工人們開過一次會,鼓勵他們出去找工作,做小生意,自謀生路,他們都不肯,我們只好安排廠長先做表率,去擺地攤。”
當然,真正敢第一步走出去擺地攤的人,每一個後來都成了暴發戶,大款,有能力的則成了企業家。
原來外號叫做廠長的蘇暮口中的說的廠長不管事去擺地攤是這麼回事,廠長去擺地攤,還是有內部安排的,可見這些事情很糾結。工人們都習慣了有個‘組織’,就好像農民都習慣了‘有地’一樣,工人突然一下子失去了組織,農民一下子失去了土地,這心裡的失落,可想而知。集體的東西,一下子轉讓給了民間資本,工人們的心中的不安全感覺,也可想而知。
站在80年代裡面,王平已經能嗅到90年代初共和國爆發下崗潮的氣息了,這樣的企業,拖着,人浮於事,大家都不願意離開體制內,一切都舒服習慣了,就算廠裡發不出工資,政府也得想辦法給生活費養着,這好日子,長期下去,政府也沒有這個能力負擔,爆發下崗潮,是遲早的事情,不破不立,這裡共和國要發展的必然!
只是現在,集體性質的企業要一下子轉讓或者說承包給私人,那這些工人在體制內舒服習慣了的福利待遇一下子沒有了,他們自然會強烈反對。
“這次不一樣,同意留下在廠裡的,就留下,不願意留下的,要政府解決就業問題的,就解決吧。如果暫時解決不好,就停薪留職。”王平說道。
工人下崗潮爆發,前期的名稱,就是停薪留職,停薪留職之後,就是兩不找,兩不找之後,就是徹底下崗,成爲自由人,自謀生路!那時候不下崗捆在一起,是死,只有把多餘的勞動力下崗,大家才都有一條生路。
“停薪留職?”
“是,停發薪水,但是保留你的廠內的身份,你還是廠裡的工人。廠裡情況好轉,還能回來,他要是自己在外面找到更好的賺錢路子,就可以一次性補償他一定的工資,然後兩不找。”王平說道。停薪留職,這其實就是一種心理安全期的過度。
“我估計不成!”段市長毫無把握!
“試一試吧,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成不成呢?”王平笑道。泰興罐頭廠經營不下去,不過是集體企業開始出現整體衰敗的一個苗頭,隨着人浮於事,逐漸的,無法經營發不出工資的集體企業將會越來越多,一年多過一年,將成爲共和國前進路上的越來越重的包袱,越來越重。龐大的共和國裹夾着這個包袱艱難前行,終於會到一個臨界點,這個臨界點釋放出來的能量,就是90年代初的下工浪潮,橫掃了整個共和國。
而泰興罐頭廠的變革,不過是勢不可擋的磅礴浪潮的最前面的一朵小小的浪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