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久到林茵甚至感覺彷彿要脫離沉重無比的肉身即將靈魂出竅一般。砂礫沉盡,天邊朝霞絢爛無比,炙熱燃燒。
他們該要上學去了。
林茵已然不知曉自己是如何邁出第一步了,自己彷彿化身成爲老樹幹一般於這地間生根發芽,被無情地束縛住。她嘗試過許多次,然而腿部抽搐着的肌肉卻不容許自己擅離。一次次的滯澀感,她終於可以掙扎着走起路,只覺得兩條腿直打顫,有種下一刻就會支撐不住摔倒在地的感覺。
一步步前進,就像是蹣跚學步似地,在狹小的庭院中試着走了幾圈,她才找回了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林蔓早就堅持不住摔倒在地了,在一邊已然歇息了許久,而哥哥則是和自己一樣,體會着初次走路的……快感。
真是……別樣的風味啊!
林茵發誓這一輩子都不要回憶了。
直到上學路中,她都不知曉自己怎能在紮了許久的馬步後還能走到教室的,腳步虛浮也好,步履踉蹌也好,總算是堅持到了教室。
萬事開頭難,林茵在堅持着。
來到久違的教室,熟悉的喧鬧聲依舊如潮水般不絕於耳。然而今天林茵林暉卻並沒有閉塞耳朵,而是寧願自己有着一雙順風耳,能夠聽到更多的討論聲。
因爲今天同學們的討論內容,只有一個啊,那便是……
“哇塞,好神奇噢!你在哪裡買的啊!我也要去買!”驚奇聲,讚歎聲,羨慕嫉妒聲,聲聲動聽。
來至座位,身側的小帥哥第一時間發現了林茵的異狀,以至於手握着卷筆刀,欲得意訴說的表情生生轉化成目瞪口呆疑惑重重,絲毫沒有違和感:“茵茵……你!這是怎麼了?”
林茵艱難萬分地從蘇越身後擠進己座,待得坐到凳子上,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還未來得及感嘆一番,便見蘇越像狗一般湊近自己嗅來嗅去,皺着眉,頗爲不解。
“茵茵啊,你大早上幹啥去了?怎麼身上一股汗味啊!”蘇越是個誠實的孩子,心之所想口之說說。
林茵那叫一個淚流滿面啊,若是面前有顆樹木,她怕是要使勁搖晃砸頭數次了,不不,面前的還是豆腐比較好……只不過,我的汗水都被微風風乾了,怎麼蘇越還能聞到呢?他狗鼻子啊!
林茵悔嘆萬分,早知道自己跑步更快一些,就可以早些扎完馬步了,趕着時間還能衝下身子洗個澡。身上汗水風乾,黏在身上,可不舒服了!最重要的是……被同桌嫌棄了啊!
瞧着身側蘇越皺着鼻子遠離自己的舉動,她的心瓦涼瓦涼的……雖然不喜歡蘇越,可是被人嫌棄的感覺……真是討厭啊!她不允許!更何況,再世爲人,她的潔癖好像變重了。
想到這裡,林茵幽幽一嘆。再世爲人,沒有金手指,沒有超能力,沒有空間攜帶,更沒有遇見美男。重生的福利難道都被言情小說中的女主偷去了麼,怎麼自己活得這麼“落魄”?
不過……林茵也是有些疑惑。按理說,自己脫離病榻可以說是意志堅定,有了前世的基礎。但是身體應該是弱弱的啊,怎地這幾次跑步越飛越快,愈來愈輕鬆了呢?而且今天扎馬步,到了最後哥哥也是一副搖搖欲墜的表情,卻是趕在砂礫流盡的最後一粒成功倒地。而自己……明顯輕鬆多了,雖然腿腳麻木,可覺得還能夠繼續堅持一段時間呢。
難道……莫非?
林茵靈光一閃,上天賜予自己的重生福利難道是身體痊癒壯壯噠,耳聰眼明棒棒噠?確實哎!直到現在,遲鈍的林茵才意識到這一點,反覆地回想重生後的感覺,一次次的事例表明,貌似自己能夠看得更遠,聽得更細,跳?還沒試過。跑得更久了……自己的身體竟然像是被重塑一般,竟如此地適合練武。
不怪高風認爲林茵骨骼其佳,確確實實,重生帶給林茵的福利是由內而外的,身心俱是煥然一新。
想到這裡,林茵頗爲激動,白皙的臉上泛着珠玉一般的光澤,還帶着些微的紅暈。她撐着手肘,望向窗外的那株掉光了葉子的老樹,枝幹虯曲,卻霸守着偌大的一片領土,似乎盛夏之時,滿樹的枝葉,蓬勃盛放像是一把巨大的綠傘遮天蓋地一般鋪展開來,逼得身側的矮樹節節敗退,連枝幹都被壓彎,側着生長起來。
林茵不求能如那顆大樹一般威武霸氣,只希望自己能有自保能力,而,生而爲人,最好的自保便是追求卓越,正如那顆老樹一般始終不放棄開花結果,哪怕暮年也要追求自己的巔峰。
她心裡,一直有個當兵夢想。
想到這裡,林茵眼眶漸漸溼潤起來,忍了許久纔將淚水生生逼回,她想到了前世。
那年盛夏,走投無路的她離開了自己熟悉的那座城市,去了最貧窮的山村支教,因爲這樣,她才能夠躲開那些人。
山裡最是冷清,又帶着些許的荒涼。可能有着高峰峻嶺,綠意盎然,鳥兒成羣,嘰喳啼鳴,又或是瀑布自九天而降,溪水自山間流淌。澄澈得一如那些村民們,孩子們……那般的純良質樸。
只是在她眼裡,這裡只有荒涼,只有孤單,只有憤恨……
垂足立於溪間,冷漠地看着腳下瘋狂逃竄的小雨,雖然不知道這些魚兒在追逐着什麼,她只剩下了麻木,無情與冰涼。
直到一隻豹子從自己身側竄出,竟然毫不理會自己,徑直向着前方逃竄時,她封閉的思維才稍稍活躍了些,她終於感覺到不對勁了。
溪下是瘋狂竄動的小魚,撞得腳生疼,身側是奔跑而過牛羊,還有長臂伸展吊着樹木逃竄的猿猴,連山中最深處的野豹子都被逼得現了原形,卻對她無動於衷,如同那些牛羊一般奔向遠方。
事實印證了思想,山層開始晃動,大塊大塊的岩石自高空墜下,散成許多的小碎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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