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樁嶺,乃至多明尼加財務公司,突然被香江警方控制,自然是在高弦的暗中推動下,某些事情得到百分之百證實的結果。
剛開始,面對商業罪案調查科,葉樁嶺表現得很橫,就像人們所熟悉的,電影裡的那種場景,律師沒在場,惜言如金,毫不掩飾地耗時間,以便到點走人。
甚至在商業罪案調查科層層推進地開始專門詢問美元支票問題時,葉樁嶺仍然死鴨子嘴硬,其賭的就是,屁股已經都擦乾淨了,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嘛。
可葉樁嶺太一廂情願了,在高弦想要達到有利銀行接任香江銀行業公會主席前,香江銀行業嚴重問題全都捅出來的效果的背景下,葉樁嶺連保釋的機會都沒有。
當商業罪案調查科告訴葉樁嶺,警方即將要求海外信託銀行配合調查時,葉樁嶺就再也裝不下去了,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道理明擺着,連海外信託銀行都落入警方視線之內了,好幾千萬美元,也就是數億港元規模的假賬,根本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
此時,擺在葉樁嶺面前只有兩條路,或者開始交代商業罪行,以換取減輕刑罰的可能;或者繼續頑抗到底,等商業罪案調查科把更多的實錘證據,呼在他臉上。
抽了一支菸的功夫,葉樁嶺的權衡利弊有了結果,那就是,抱着僥倖的心理,先交代一小半,承認有違法使用美元支票這件事,但儘量掩飾壞賬規模。
其實,這個場景有點像教室,學生自以爲搞小動作,老師不知道,但實際情況卻是,講臺上的老師,看得清清楚楚。
商業罪案調查科審過多少嫌疑人?葉樁嶺經歷過幾次如此規格的審問?雙方根本沒有可比性!
因此,對於葉樁嶺的半遮半掩,商業罪案調查科沒有急於揭穿,先沒有異議地把人羈押起來,審查完多明尼加財務公司的賬目再說。
……
高弦這邊很快便知道了相關進展,他更穩如泰山。
因爲事態發展被暗中推動到這一步,就無需外力引導了,憑藉本身慣性,就能達成想要的效果。
即香江銀行業積弊早暴露早處理,免得拖下去釀成更大的禍患,以及有利銀行就任香江銀行業公會主席是接了一個爛攤子,幹不好只能怪之前惠豐、渣打不行;幹好了則表明有利銀行能力出衆,足以成爲常態地和惠豐、渣打,輪流擔任香江銀行業公會主席。
高弦開始放羊了,商業罪案調查科那邊的行動仍然按部就班,連夜審覈了多明尼加財務公司的賬目,並要求海外信託銀行配合警方調查。
目前在海外信託銀行裡已經是獨掌大權的吳輝蕊、張承忠,別提多驚慌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那個坑實在太大了,只要被注意到,被調查得水落石出,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張承忠出主意道:“媽,趁着時間還來得及,我們以過聖誕節爲名,回大馬,避一避風頭吧。”
吳輝蕊到底還是一介女流之輩,在丈夫張明添留下的這片基業上搞宮鬥,很拿手,但對於如何應付眼前的突發危機,還真是一籌莫展。
在兒子的不斷遊說下,吳輝蕊也覺得,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但拍拍屁股就走也不行,海外信託銀行一系畢竟是凝聚了張家幾十年心血的經營成果,這麼大的攤子,但凡有點念想,都要安排個心腹之人臨時看管着。
吳輝蕊稍加思付,便有了可以信任的人選,當即吩咐道:“承忠,我收拾要帶走的金銀細軟,你去找鍾朝發,讓他臨時擔任董事總經理,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打理海外信託的事務。”
張承忠立刻領會到了母親的用意,馬上去找鍾朝發,語重心長地說道:“鍾叔,今年我爸爸去世後,我媽媽一直都很悲傷,到年底了,她想回大馬平復一下心情,我當然要盡孝,陪她老人家回去。”
“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麻煩鍾叔擔任董事總經理,全面主持海外信託的日常工作。”
鍾朝發對張家稱得上忠心耿耿,否則的話,也不會被接連逼走莊清泉、黃長讚的吳輝蕊如此信任了,他自然是毫不推辭,欣然領命。
那邊,吳輝蕊收拾好了幾個行李箱的金銀珠寶和大量現金,和兒子張承忠,坐上飛往馬來亞的航班,逃之夭夭了。
值得一提的是,已經放羊的高弦,壓根沒爲這種事情花心思。再說了,這樣效果更好。
事實也是如此,被矇在鼓裡的鐘朝發,一門心思地打理着海外信託銀行的事務,包括應付警方對海外信託銀行和多明尼加財務公司往來賬目的調查。
短時間內調查清楚全部事實是不可能的,但揭開冰山一角不在話下。
商業罪案調查科很快便查明,有一百萬美元左右的支票,存在嚴重問題。
具體來講就是,葉樁嶺沒能力兌付美元支票,於是打了個時間差,用後一張支票貼現,去兌付前一張美元支票,而張明添在世時,鬼迷心竅地讓海外信託銀行貼現了這些支票,最終全部變成壞賬,只能用做假賬的方法進行掩蓋。
商業罪案調查科這幾十年可沒閒着,但還是被這種其稱爲“支票輪”的商業犯罪震撼到了。
鍾朝發不是海外信託銀行的董事總經理嘛,理所當然地被提溜了過來,解釋一下吧,這是怎麼一回事。
剛開始,鍾朝發沒把警方的調查當成一回事,只以爲多明尼加財務公司做了非法勾當,那與其有業務往來的海外信託銀行,配合調查就是了。
可到了現在,鍾朝發終於琢磨過味兒,這裡面的水,深着呢,海外信託銀行恐怕難辭其咎!
現在警方要解釋,鍾朝發卻給不出解釋,只能哭喪着臉表示,自己不知情,這些假賬應該都是張明添、黃長贊、張承忠等人炮製的。
好吧,你才當海外信託銀行的董事總經理沒幾天,宣稱不知情,倒也站得住腳,那就找明白人吧,張承忠呢?黃長贊呢?
鍾朝發垂頭喪氣地回答,“張承忠已經和董事會代主席吳輝蕊回大馬了。至於黃長贊,據說退休後就去米國養老了。”
商業罪案調查科再次被震撼到了,感情人家早就跑了!怎麼辦,只能一邊繼續審查賬目,一邊反覆提審葉樁嶺。
說起來,葉樁嶺是一個妙人,對自己的“支票輪”手法供認不諱,但談及涉案金額就沒那麼痛快了,先是承認有一百多萬美元,當然對不上號了,商業罪案調查科已經查出了兩百多萬美元了。
葉樁嶺又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記錯了,大概有五百多萬美元。
商業罪案調查科很快便氣急敗壞了,還不對,我們已經查出一千多萬美元了。
葉樁嶺一拍大腿,對了,我忘了,在股市裡虧得那些錢,也是從“支票輪”週轉出來的資金,加起來將近兩千萬美元吧。
沒過多長時間,商業罪案調查科便暴跳如雷了,放屁,我們已經查出三千萬美元了,你到底如實交代不?
葉樁嶺乾脆耍賴,前幾年資金往來那麼頻繁,我哪記得清楚,你們查吧,多少我都認了。
……
在商業罪案調查科與嫌疑人鬥智鬥勇的同時,神通廣大的媒體,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羣,把“支票輪”案件的來龍去脈,打聽得清清楚楚,並爭先恐後地報道出來。
客觀而言,就算沒有媒體的大肆渲染,全港也都震驚了。
不難想象,海外信託銀行出了這麼大的問題,首先會讓敏感的儲戶們,擔憂自己的存款,化爲泡影,於是一窩蜂地涌向海外信託銀行提取現金。
甚至於,這種恐慌情緒有蔓延的苗頭,其它銀行也隱隱地出現了擠提的跡象。
見此情景,莊清泉心裡偷樂,看看吧,和海外信託銀行的張家比起來,我們莊家就是小巫見大巫啊,我哥哥被抓進去,實在太冤枉了!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港府要哭了。
海外信託銀行是香江第五大本地銀行,現在出現如此嚴重的問題,搞不好就誘發全面銀行業危機,而實際上,形勢已經朝着這個方向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