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褚凝來說,端硯能夠修復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如今不過是要等一個月而已,根本就不是問題。
她正要開口答應下來,旁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時縉卻突然道:“小姨,你手裡正忙的工作,是我媽之前讓我帶過來的古畫嗎?”
席瑜桐毫不客氣的瞪了自家侄子一眼:“什麼古畫,那是張宏的傳世作品,《萬壑秋林圖》!就是把你這臭小子賣了,也比不上一個畫角的!”
褚凝有些被震撼到了。
張宏,是明朝末期吳門畫壇的代表人物,尤擅山水。
他畫的山水圖,向來層巒疊嶂、秋壑深邃,不但繼承了吳門畫派的特色和風格,還具有非常濃烈的個人氣息,非常難得。
因爲自身常年遊歷的原因,張宏的山水畫,比旁人多了一分生活的味道,畫面清新,意境空靈,備受吳門學者推崇。
所謂吳門,指的其實就是蘇州。
因蘇州爲古吳都城,所以得名。
明朝時期,出了不少著名學者和畫家,都是蘇州人。漸漸的,吳門畫派以及學派,也就成了規模。
除了張宏之外,還有大名鼎鼎的文徵明、唐寅、仇英等人,都是蘇州人。
張宏的傳世作品不少,《萬壑秋林圖》只是其中之一。
不過,他的作品大多被國內外各大博物館收藏,只有極少數落到民間被私人收藏家所珍藏,輕易不會拿出來讓外人見到。
《萬壑秋林圖》的大名褚凝早有所聞,因爲她的父親褚英略極愛古畫,褚凝小時候聽他說起過不少知名古畫,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只是沒想到,她不過是來修復古硯而已,竟然在這裡聽到了這幅著名古畫的下落!
張宏的傳世作品,最差的也要上百萬!席瑜桐打趣時縉的話,雖然誇張了一點,但從《萬壑秋林圖》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來說,這話並不過分。
“小姨。”時縉無奈的看了一點兒也不給自己留面子的席瑜桐一眼,“那幅畫你應該還沒有來得及修復吧?反正我媽那邊也不着急,不如你就先修復這方端硯好了。”
在場三人齊齊一愣,顯然都沒有想到時縉會這麼說。
席瑜桐來不及去考慮自己這個性子清冷的侄子怎麼會突然幫別人說話,直接搖頭道:“這你可就猜錯了。那幅萬壑秋林圖的修復工作昨天就已經開始了,根本不可能中斷下來。”
古玩的修復工作向來十分複雜麻煩,稍不注意,不但不能修復成功,說不定還會出現更大的問題,加速古玩的破敗。
更別說突然中斷修復過程了,那會帶來更大的隱患。
時縉對席瑜桐還是比較瞭解的,聽席瑜桐這麼說,他立馬就明白過來自己之前的話有些冒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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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二十九年,他似乎還是第一次幹這樣的傻事。
自己這是怎麼了?
好像就是有些忍不住想要照顧一下那個姓褚的小丫頭似的。
或許是因爲她長得太可愛了,特別像一個戰友的妹妹養的小白兔?
褚凝聽出時縉有心要幫自己,雖然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也沒有真正幫到,但人家總是一片好意。
自己之前還在心裡腹誹過他,說起來卻是有些小心眼兒了。
而既然席瑜桐說了不行,褚凝更不想讓時縉爲難,忙道:“沒關係的席老師,我不趕時間,您什麼時候有空了再幫忙修復都可以。”
席瑜桐滿意的看了看褚凝,回過頭來對着時縉又是一個瞪眼:“瞧瞧你,都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人家小姑娘說話懂事!”,
時縉的表情更加無奈:“小姨,我今年才二十九歲!”
哪裡就三十了?
席瑜桐一本正經的道:“你二十九歲的生日不是已經過了嗎?既然已經過了,那你就是三十歲的人了!再說了,這二十九和三十,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了!
哪怕是平日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年齡這個問題的時縉,也深切的感受到了這兩個數字帶來的不同感覺。
前者還可以假模假樣的說自己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兒,可後者……男人一過了三十歲,彷彿就成了大叔級別的人物一樣,聽起來都已經半老了!
不過這個當頭,時縉也不敢和席瑜桐爭執。
究其原因,自然是因爲他根本就爭不過嘴皮子利索的席瑜桐。
再說了,就是他僥倖爭贏了,萬一再把身體一向虛弱的小姨給氣出個好歹來,那纔是大事呢!
時縉識相的閉了嘴。
韓教授和時縉、席瑜桐都很熟,見兩人鬥嘴,他也只是笑呵呵的在旁看着,顯然是早已經習慣了。
而褚凝看着他們之間的相處,情緒卻突然有些低落。
自打外公去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在家裡感受這種和家人鬥嘴的樂趣了。
時縉敏銳的察覺到了褚凝的情緒變化,卻不知道是爲什麼,只在心裡暗暗留意。
和席瑜桐約好了端硯修復的日期,見席瑜桐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疲色,韓教授帶着褚凝識趣的提出了告辭。
誰知道席瑜桐卻是擺擺手道:“你這纔剛來就急着走,怎麼着,怕我吃了你?我這還有事要問你,你跟我到工作室去。”
褚凝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席老師的身體的確不好,可脾氣卻挺大。
只是這樣的脾氣,對她的身體修養似乎沒什麼好處啊!
見韓教授和時縉都是一副見慣不慣的樣子,褚凝自然也只能沉默。
“你有什麼事情問我?”韓教授好奇的道,“之前在電話裡怎麼沒說?”
席瑜桐不耐的道:“反正你都要過來一趟,當面說不是更省事。你不是剛從那明朝古墓回來沒多久嗎?市裡這次打算藉着這個名頭,弄個大場面出來,就找到了我,不過我還沒答應出手,想找你先問問情況。”
這些事就不太適合小輩們聽了。
韓教授點點頭。
席瑜桐領着韓教授去了工作室,褚凝則被留在了客廳和時縉大眼對小眼。
時縉沒有招待女孩子的經驗,又覺得褚凝對自己似乎有些莫名的牴觸,想了想道:“憑我的經驗,他們一時半會兒應該是談不完的。要不,你去書房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