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目光久久聚集在這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才子佳人身上,挪不開眼。
慕容翎看着眼前的景象,內心的火苗“噌噌”地向上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腦不受控制地,這八個字跳躍出來,要脫口而出。可是心裡不知道哪個地方,卻膈應地讓他發狂。
慕容翎的雙眸微微泛紅,
“皇叔——”他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卻見慕容錦向着裴賢妃說道,
“此曲終了,本王不禁思忖自己與林家大小姐甚爲相配,正是詔書所寫‘郎才女貌、天設地造,成佳人之美。’之言。賢妃娘娘,你說是嗎?”
此話本應是戲笑的話語。但慕容錦此刻口吻平淡,面容肅穆,竟好似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時間,衆人不由得相互小聲低語。
在琴音驟停,慕容錦和林瑤玥二人共立於那幅水墨勾勒的錦繡山河之上時,真讓人有一種錯覺。慕容錦還是那個睥睨天下,舉世無雙的攝政王,而林瑤玥則是可與他並肩而立的女子。
那大氣磅礴的水墨江山,將慕容錦的廣闊胸襟表現得淋漓盡致。而林瑤玥作爲這畫中唯一的那一抹柔美,卻絲毫沒有被畫中的意境排除在外,反而是融於這雄渾壯闊、氣吞山河的畫卷之中。
‘江山美人,天作之合’,衆人不禁細聲嘀咕。
慕容翎聽着耳畔衆人的小聲嘀咕之聲,不由氣鬱到了極點,胸口好似被重物壓着,一口鮮血就要噴涌而出。
林瑤玥看着慕容翎發青的面色,不由地冷笑,慕容翎何時這麼在乎自己了,自己即便真的是與他人相配,他又有什麼可在乎的?
前世之時,他放任林茹真她們誣陷自己,甚至傳言自己與別人有染。生生將自己逼至絕境。最後,將自己這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化成了林茹真衣裙上染布的顏料。
轉世而生,他又會有什麼不同?只是自己變了,不再是那個傻傻相信他,癡戀他的女子了。
“皇叔你莫要欺人太甚。”慕容翎的雙眸中泛着血紅,厲聲怒道。
慕容錦聞言,用他絕美的鳳眸輕輕掃過慕容翎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漠然道,“太子眼中目無尊長,無視尊卑。本王現下便替皇兄依律懲處。來人,將太子綁縛,掌嘴二十。”
慕容錦的聲音沒有一絲的起伏,彷彿這就是在處罰一個出錯的宮人。
賞菊宴上的衆人皆是震驚不已。
早知道攝政王慕容錦可代天子賞罰,金口一出,等同聖旨。卻沒想到今日,竟會見到堂堂大宛太子,國之儲君,當衆就被慕容錦下令綁縛,身受刑處。
慕容錦身後的侍衛上前一步。
慕容翎緊緊地瞪着慕容錦,“你敢——”
“本王敢,本王有何不敢。”聞言,慕容錦的眉間沒有一絲緊促,他仰天長笑。笑意漸濃之時,他語氣平緩,幽蘭色的鳳眸中沒有一絲波瀾,清冷地看着慕容翎不甘的神情,
“掌嘴”。
“是,王爺。”
裴賢妃此時的耳中嗡嗡作響,慕容錦竟然當衆要打自己的皇兒。一時間,饒裴賢妃往日定力再好,此時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從五彩孔雀羽色金椅上站起,此刻,與慕容錦成劍拔弩張之勢。
只見裴賢妃死死地盯住慕容錦的幽蘭色的鳳眸,眼底淬着寒光。在這賞菊宴的白玉高臺上有自己埋伏許久的衛士,將近百人,裴賢妃的鳳眸微微瞥向陰影處。但——
裴賢妃的鳳眸緊緊地盯着慕容錦,想從他眼中找出一絲的恐慌,沒有。竟是沒有。
慕容錦順着她的目光,肯定已經發現宮宴上埋藏的近百個好手,可居然沒有一絲的惶恐和害怕。裴賢妃說不上自己此刻是什麼心情。
就在這一刻,裴賢妃剛纔掃過得陰影處,猛地西南角有黑衣人被氣場震起,彈上天際,卻又迅速被一個力道拉了下來。同時被厲風化爲的利刃,以迅雷之速切斬。
在落地的一剎那,只剩下四分五裂。失去支重的肉塊,掉落在地,堆積成山。
此時殿臺下,衆貴女們面色慘白如紙,甚至有的暈倒在地。
唯有穆琳琅還有郭依語的神情,還算鎮定。林瑤玥墨色的眸子冷冷地掃視眼前的這一切。 這世上總沒有什麼乾淨的祥和之地,若是有,大概也是有人替你掃清了障礙,承擔了這些骯髒與齷齪。在這剛剛還一片和樂、歌舞昇平的賞菊宮宴上,此時卻只留下秋日瑟瑟的寒風,和西南角推擠如山的屍塊兒。
此時,只見從正南方向,進來了慕容錦浩浩蕩蕩的護衛。
“裴賢妃這是要謀反嗎?”慕容錦的口吻一如往常,平淡沒有波瀾,卻讓靠近他的人喉間一滯,無法呼吸。
平日裡深沉如海的裴賢妃,此時竟癱倒在地,失去了氣力。她的視線有些模糊,聚不了焦點。
“行刑。”
慕容錦竟是再沒有看裴賢妃一眼,轉而回到了自己的金鑾細雕鳳椅之上,居高臨下的看着眼前的衆人,彷彿在看着一隻只螻蟻。
“啪,啪”
清脆地聲音迴盪在九層白玉高臺之上。
此時,衆人心中方纔明白,大宛到底是誰的天下,到底是誰擁有這錦繡山河,又是誰可將天子踩在腳下。
行刑完畢,慕容翎早已沒有往日溫潤如玉的模樣。他髮絲凌亂,脣角還凝固着瘮人地鮮血。
慕容錦走下殿臺,看着此時已失了太子之儀的慕容錦,似是微微勾了脣角,“侄兒起來吧,皇叔不過是代你父皇,對你稍稍懲戒了一番。你永遠是本王的好侄兒。”
慕容翎此時卻絲毫不願擡頭,因爲一旦他擡頭,就會看見站在他身前,不染分毫纖塵的慕容錦和此時仿若喪家之犬的自己。
林瑤玥其實並沒想到轉世重生之後的賞菊宴上竟會有這樣的改變。
當宮人當衆掌嘴慕容翎之時,一聲聲清脆地巴掌聲迴盪在這幽幽深宮之中。 前世被化爲血水的記憶涌上心頭。不甘,悔恨,心中帶着那滿腔仇恨與不甘回到人世間,護母親,護父兄,自己一刻都不敢停。
卻在鎮國將軍府再次接到裴賢妃的懿旨之時,被引向鏡湖之際,感覺到自己的弱小與無力。
自己雖然有辦法使慕容翎受挫,卻終是償還不了他前世傷自己的分毫。那一聲聲迴盪在大宛皇宮上空的嘴巴子裡,林瑤玥彷彿感覺到前世受的那些委屈,竟然如洪堤決口一般,頓時舒坦了一二。
今後之路,是一條漫漫長路。
是自己從老天那兒偷來的‘後悔靈藥’,不知何時,說不定就會被上天收走。她要更快地強大自己,保護好父母兄長。縱使天不留她,她也要與天爭個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