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打響的時候,謝冰嵐正準備收拾東西跟喬逸在路上好好說,結果看到眼鏡片女孩兒揹着書包走到喬逸位置邊着說:“我好了,你搞定了咱就走吧!”
喬逸飛快地朝謝冰嵐的方向瞄了眼,彷彿想收穫謝冰嵐哪怕一個焦急的眼神,結果謝冰嵐依然是一臉的波瀾不驚,他頓時不知打哪裡鼓起了一股氣,迅速把眼神調了個方向,說:“成了,走吧。”
他背脊僵硬地轉過身,餘光甚至看到謝冰嵐閉了閉眼。
他突然就覺得對謝冰嵐很陌生,剛纔她的樣子像是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這讓他有種被看穿的羞惱。
眼鏡片女孩兒不是沒看到喬逸和謝冰嵐這些小互動,她甚至看得比喬逸還清楚。
女孩子天生比男孩子早熟和敏感,再加上容易代入到各種悲情角色中,對於這類事情的嗅覺會更加敏銳。
她揹着扶着眼鏡,追上大步流星走得異樣瀟灑的喬逸。
喬逸沒率先跟她說話,她知道喬逸並不是真心想跟她一起走,不過跟謝冰嵐拗氣而已。
她覺得自己卑微到地裡去了,只有喬逸跟女朋友吵架的時候,她纔有機會接近喬逸。
這種悲情到絕望的感覺讓她反而產生了種奇妙的幸福,她主動跟喬逸搭話。
“喬逸,我突然發覺咱倆名字發音一樣!”她用故作輕快的語調掩飾自己的緊張。
喬逸一個勁地往前走,只想着快點兒到學校門口好跟這女孩子分開走,現在人家這麼跟他說話,他突然覺得這是利用了人家,心裡產生的愧疚讓他不好意思再問人家名字,他真心沒記住。
於是他:“哦,是啊!”
眼鏡片女孩兒心裡刺了刺,笑着說:“是啊!你叫喬逸,我叫餘懿,奉太后懿旨的那個懿,逸和懿的發音一樣樣的!”
喬逸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嗯,是呢!”可是他卻接不下去了,他一點兒也不想再聊下去,他開始後悔了,從教室到學校門口最多七八分鐘的路程,他現在已經想回頭找謝冰嵐了。
餘懿接着說:“哈,可不是!不過我這名字煩死了!考試的時候我剛把名字寫完,你們選擇題都做五六道了!”
喬逸心不在焉地應着:“你的名字是挺複雜的哈。”
兩人腳步匆匆地走着,餘懿刻意靠近喬逸走,她進入了自我感嘆人生模式,突然特別感性地問:”喬逸,你覺得,喜歡一個人一定得跟那個人在一起嗎?”
喬逸覺得這餘懿說話沒頭沒腦的,不過想着自己剛纔還利用人家,就不好意思不回話。
他說:“如果那個人也喜歡自己,那結果肯定會在一起啊,喜歡一個人自然就跟想那個人待在一起。”他這麼一說完,腦裡立馬就想到了謝冰嵐,更加想回頭找謝冰嵐了,可餘懿還在,他覺得自己好歹陪人家走到學校門口。
餘懿儘管只是個高中生,沒經歷真正和誰在一起過,可她從電視和小說裡感覺自己經歷遍了人世間的所有愛情。
她操着一把略兼稚嫩的聲音,卻帶着看透紅塵的口吻:“兩個人互喜歡,也不一定就得在一起啊,到最後真正結婚的,都不是自己最喜歡的人。”
喬逸嘴角抽了抽:“這……咱們離高考還遠着呢,結婚這個……”他本來想說你想太多了,話到嘴邊的時候他吞了下去。
因爲那瞬間他腦裡開始想象謝冰嵐穿婚紗的樣子,他頓時臉都辣了。
餘懿繼續着這個話題,她覺得聊情感話題最利於拉近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就像之前班裡那些和男孩子熟悉的女孩子們,她們都會清楚某某男孩對情感的看法。
當她們隨意地說出某某男孩子喜歡什麼樣的人,喜歡和女孩子怎樣的相處方式時,臉上那種特有底氣的神情都讓她很羨慕,這讓她特別想窺探喬逸內心的想法。
她不太敢擡頭去看喬逸,但走在喬逸旁邊讓她特別有安全感。
她說:“其實我更覺得,跟一個人在一起,也不一定要讓所有都知道。只要我能跟那個人在一起,就很滿足了。”
聽到這裡喬逸皺了皺眉,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
他沒法兒接話,這話他不想接。
餘懿還沒察覺:“我反而覺得這樣的關係很舒服!”
幸運的是這時兩人走到了學校門口。
喬逸停了下來,說:“餘同學,那個,我還得等謝冰嵐,你先走吧,別耽誤了你回家的時間。”
餘懿也跟着停下來,笑得小心翼翼:“沒事兒!我跟你一起等吧!”
喬逸感覺這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沒輒了。
他想回頭去找謝冰嵐,畢竟這個時候學校裡只有他們競賽班來上課,人應該不難找,但他就怕萬一沒找着就麻煩了,就站在門口等。
可他不想和餘懿一起等,他邊朝大門張望邊苦思冥想着讓餘懿走的對策。
他說:“你快回去吧,晚了路黑不好走。”
餘懿說:“我習慣了,路也不算黑啊,我家離這兒很近。”
喬逸又想不出話來了。
過了一會兒謝冰嵐還沒出來,喬逸開始急了,他突然害怕起來,謝冰嵐遲遲不出來,該不會被五班那小子纏上了吧!
自己明明還發過誓說沒事兒都等她的,這倒好,一頭牛似地衝出來,也沒想過人家感受!
一這麼想,他頓時腸子都悔青了,掏出手機撥電話,心裡想着,就算謝冰嵐罵他打他他都應了,他活該!
他現在就怕謝冰嵐不理他。
餘懿在旁邊看着喬逸焦急地撥電話,還一邊喃喃自語:“謝冰嵐你竟然關機……”
她一直覺得只有不相熟的人才用全名稱呼,可喬逸喊謝冰嵐的名字卻有種莫名的親暱感,她突然心生羨慕起來。
她就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別等謝冰嵐了,以後我陪你吧!”
喬逸愣了愣,心想這下壞事兒了!
他裝作沒聽見,把電話拿在耳邊,眼睛完全不敢看向餘懿的方向。
餘懿見喬逸沒回應,又接着說:“我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會介意他本身已經有女朋友的,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兒,只要我能跟他在一起我就很滿足了……”
喬逸聽不下去了,電話裡那如喪考妣的系統音撓得他想把電話砸了!
他掐掉自己的電話嚴肅地說:“餘同學,你快點兒回家吧!我在等我女朋友,我剛纔跟她拗氣,現在正準備等她出來跟她認錯,你在這裡不太方便,畢竟我們跟你都不是很熟。”
餘懿沒想到喬逸對她說這麼硬氣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哆嗦了好幾秒,心裡又開始享受被傷害後那種心裡刺痛的快感,落寞地說:“好,再見。”
她說完轉身走了,走沒幾步又回頭,希望看到喬逸追上來跟她說接受她。可是她回頭,就見喬逸把手機貼在耳邊往學校裡邊走。
她揹着,想象着自己一個人走在夜色十分悽美的畫面,開始對自己的情感進行理性的反思。
我真的喜歡喬逸嗎?
或者我只是喜歡愛情?
喬逸打電話一直沒人接,瘋了似地往球場跑,他覺得準是五班那小子又把人騙去小竹林了!他還想着要不要給教導主任打個電話,一拐彎就看到肖妍跟謝冰嵐從樓梯上下來。
謝冰嵐這邊剛折返把自己忘在桌洞裡心愛的大塊頭手機收到,一擡頭就看到寒風中喬逸甩着一臉劫後餘生的傻樣衝她飛奔過來。
她差點兒脫口而出——書桓,你別跑,讓我飛奔過去!
喬逸眼紅得跟兔子似地跑到謝冰嵐面前,一米八的個頭,在倆一米七左右的小姑娘面前抖得跟觸了電似地。
他哽咽着說:“你跑哪兒去了?”
謝冰嵐被他來勢洶洶的悲情震懾得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肖妍心裡罵着喬逸活該,面兒上還是替謝冰嵐把情況給說清楚:“剛纔她走到一半想給你打電話來着,一摸才發現手機不見了,我用我我手機打她手機才發現關機了。我們找了好一會兒她纔想起手機在桌洞裡,找到才發現它沒電,自動關機了。”
喬逸嘴巴張了幾張,手擡了幾擡,最後垂在兩側,壓抑着內心翻滾的感情,說:“我送你回家吧。”
肖妍知道喬逸肯定憋了一肚子的話,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她小聲跟謝冰嵐說:“你倆好好說說話。”
然後她掂了掂書包,說:“你們倆要不去吃個宵夜什麼的?我先回家了。”
說完提着書包跑了個沒影。
喬逸心裡默默地感激了肖妍一千遍。
他壯着膽子拉着謝冰嵐跳上一輛公交車,在江邊下車,把人哪裡暗往哪兒帶。
謝冰嵐心跳加速地由喬逸牽着,那廝終於找着一黑暗的地兒,這才停下來。
他不放心地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遠遠近近都是抱成一團看星星看月亮的同志,心裡大石這才零落成渣化爲泥隨風飄個沒影。
這一放鬆,他剛纔的內疚難過和想念一系列複雜的情緒就爭先恐後地涌了出來,這些情緒驅使着他一把扯過謝冰嵐,緊緊地把她圈在自己胸口前。
“對不起!”他說,“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謝冰嵐一聽他這聲音就忍不住紅了眼。
剛纔她還不覺得自己這麼委屈,可喬逸一這麼說她就想哭,這一瞬間她的委屈都被理解了。
黑夜給了喬逸無限的勇氣,他的下巴枕在謝冰嵐的肩膀上,小聲地說:“我好想你。”
良久,他才聽到謝冰嵐弱弱的聲音,同時圈在自己背上的纖瘦的手臂緊了緊——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