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蘇小茶視爲俠客的周陽並不是因爲不求回報才跑得這麼快,而是因爲他還惦記着那個和服女人呢。
剛剛因爲急着送蘇小茶回魂,他才避而不戰,現在終於騰出手來,便立即回頭去找後賬。
不提這女人跟渡邊正雄有關係,十成十是一丘之貉,單就是背上砍那一刀,也不能就這麼算完。
跑回到交手的街頭,不僅那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渡邊正雄和兵屍的屍體也消失得無影無瞎,甚至他爆掉的車子殘骸都給收拾了。
唯一能證明這裡曾經發生過戰鬥的,只有地面上那兩個淺坑。
不過,有這兩個坑就足夠了。
有這兩個坑,他就能定位那女人曾站立的具體位置。
而那個女人的刀上,有他的血!
周陽往那和服女人最後站過的位置上一站,捏法訣唸咒語,伸手在自己後背上的傷口抹了鮮血,往空中那麼一彈,便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紅線浮現,沿街向遠方急速延伸。
順着紅線追下去,過了四個街區,最終來到一處鐵大門前。
紅線鑽進了門內。
鐵門又高又大,通體漆黑,兩側是高高厚厚圍牆,將院內的環境遮得嚴嚴實實。
門側掛着塊長條牌子,上面有行字,不是中文,卻是日語:六冊新城クラブ!
周陽往左右瞧瞧了。
這條街相對偏僻,大清早的幾乎沒有行人,當即便使了惡鬼穿透之樣,直接穿門而入。
高牆鐵門之後,是一派小橋流水的宛約風光,池塘小溪、假山妖石、矮樹繁花應有盡有,其中又有木質迴廊曲折穿梭,小小拱橋彎架水上,正是一派典型的日式築山庭院落。
一幢幢房舍便在這風光之中若隱若現,都是風格明顯的日式建築。
一門之隔,但恍然從北方中華一步邁進了東瀛人家。
這麼大的庭院,卻是冷冷清清,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紅線在山石溪橋之間曲折迴轉,直指向重重房舍深處。
周陽循着紅線指引,潛伏深入,終於在一個房間中找到了逃走的和服女人。
她就跪坐在一間和室中,拉門大開,身前地上擺着個小小的茶几,正認真專注的泡茶,動作一舉一動都透着股子說不出的優雅味道,一看就是長年練習出來的專業人士。
那把染血的太刀就放在她的右側,連鞘都沒入,刀刃上的鮮紅血跡分外搶眼。
指引的紅線盡頭就落在太刀上。
而在她的右側,則擺着周陽遺失的那柄雙手重刀!
周陽登時瞭解。
這是中計了。
人家猜到他會追過來,在這兒等着他呢。
這樣用表演茶藝來顯擺,妥妥的胸有成竹吃定他了。
“先生遠來辛苦,請坐下喝一杯茶吧。”
和服女人頭也不擡,便即揚聲招呼,完全是一副招待朋友的架勢。
這個逼裝的,可以打十分。
周陽也不躲了,從樹叢中走出來,光明正大的走進屋裡,卻是連鞋子都沒脫,顯得那是相當粗魯。
和服女人剛好徹完兩杯茶,舉起其中一杯,託至齊眉處,深深低頭,“請!”
周陽一看,這個姿勢簡直太好了,長長的雪白脖頸如天鵝頸子般深深彎曲,那叫一個誘人啊,當即毫不客氣,拔刀刷地就砍了下去。
大老遠跑來,難道是爲了喝茶聊天裝逼的嗎?
當然不是!
周陽兩輩子加起來都是粗人一個,沒這些花花腸子,不懂這些茶道禮儀,若是前世因爲瞻前顧後,或許還會先坐下來聊兩句摸摸對方的底,再說幹不幹。
但這一世。
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有什麼話,打完再說!
“ばか baka!”
怒吼聲中,房頂轟然分裂,一道雪亮的刀光,凌空劈下。
和服女人頭都沒擡,身子保持跪姿,抓住太刀,急急向後滑去。
身後的牆壁裂開一道門,露出一片漆黑的暗室。
周陽將雙刀向上一拋,用腳挑起地上的雙手重刀,理都不理頭上那道刀光,踏步向前,揮刀追斬。
頭頂的刀光就在短刀拋上去的同時消從。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重重摔落。
胸口赫然插着周陽剛剛拋起的雙刀。
“このことは……”
他滿臉都是不敢相信的驚疑,顫抖着手去摸那深插入心窩的雙刀,只是舉到一半,便即無力摔落,停止了呼吸。
人雖然死了,眼睛卻兀自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勢。
和服女人大抵是沒有想到自家手下這麼不濟事,眼看着周陽重刀斬下,慌忙舉刀格擋。
咣的一聲大響,火星四濺。
太刀應聲折斷。
和服女人狼狽地來了個後滾翻,才躲過周陽這麼凌利一擊。
她一跟斗翻到門內,大聲喊叫了一句什麼,那門急速合攏。
四下裡腳步雜亂響起,身後的拉門牆壁被撞破,大羣光頭赤膊全身紋身的男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來,不由分說舉起武士刀向周陽亂砍。
周陽將重刀繞身掄斬一週,逼退敵人,旋即脫手擲出。
重刀擊在正在合攏的暗門上,將暗門打得粉碎。
和服女人跪不住了,跳起來,拔腿就往房間深處跑。
周陽卻矮身後退,退到剛纔掉下來的那個死鬼身旁,擡手拔下短刀,旋即衝進人羣中,一時間彷彿猛虎如羊羣般,刀光閃爍起,鮮血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竟是連成一線,倒彷彿是一個人用不同聲調扯着嗓子長嚎了一聲般。
一圈下來,滿屋子就沒有一個能站着的人了,而和服女人的身影剛剛纔隱沒在室內的黑暗中。
周陽將短刀插回腰間,炮彈出膛般衝去,拾起重刀,向上一撩,刀鋒所指處,房頂被打得粉碎。
陽光自破洞處照進黑暗的內室,一下子將一羣潛伏在黑暗中的黑衣人給照得清清楚楚。
這幫黑衣人,有的伏在地面,有的緊貼牆壁,有的倒趴在天花上,都已經拉開了攻擊的架勢。
只是這突如其來的陽光打亂了他們的節奏,一時間竟都有些茫然。
周陽長笑一聲,拖着重刀衝入內室。
和服女人踉蹌着自黑暗的內室通道中逃出來,頭都不敢回一下,就那麼急匆匆地向後院跑去。
她此時此刻滿心懊悔。
原以爲在自家地盤,又有衆多隨行高手,怎麼也能把這個橫次裡殺出來的傢伙拿下,到時候再好好審問一下他跟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天底下居然還有如此高手,她自家所謂的高手在人家面前真是連盤菜都算不上!
“怎麼會這樣!”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
先不說現在雙方的立場都不明確,就算是明確了敵對立場,大家做爲高人,難道不應該先擺擺道,談談心,裝裝逼,然後再該開打嗎?
高人就得有高人範兒纔對!
這也是對敵人的尊重好不好!
她是依着習慣擺足了高人範兒,可對方卻根本不接招,上來就掀桌子拔刀砍人!
天底下哪有這種高人!
這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簡直就是不共戴天!
以前都沒見過,什麼仇什麼怨?
她這心裡琢磨,腳下沒停,只是堪堪跑出不到百米的距離,就聽身後傳來轟的一聲大響,彷彿炮彈爆炸一般,下意識回頭一看,卻見逃出來的房舍四分五裂,數個黑衣人好像破布娃娃般隨着炸裂摔出來,掉到地上,鮮血四濺!
一片混亂之中,周陽肩扛重刀,踏步而出。
和服女人登時嚇得心膽俱裂,使出全部本事向前狂奔,一口氣楞是沒敢換,就衝過數百米的園子,直來到庭院最後面的一間房舍前。
這間房舍與其他的都不同,建在一塊高地上,房前修着長長的石階,以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勢俯視着整個庭院。
和服女人撲到石階下,手腳並用,一邊向上爬,一邊扯着嗓子哭喊:“マスター救命!”
周陽已經追到了,擡腳將她踢翻踩住。
要說和服女人也是個高手,可是卻被周陽這蠻不講理一往無前的兇惡氣勢給鎮住,竟然連反抗的勇氣都提不起來,被踩住之後,竟然嚇得放聲大哭,哀求:“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們無怨無仇,你不能殺我……”
周陽微笑,“不要緊,以後會有的!”
一刀刺下。
尖叫掙扎嘎然而止。
仇與怨,都在未來,而今一刀了卻,省得無數麻煩!
“南無阿彌陀佛!”
一聲低沉佛號,在長階之上響起。
周陽手拄長刀,擡頭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