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炸起。
連續射出的子彈打在門上牆上,留下一排深深的彈孔。
塵煙碎屑滿天亂飛。
葉三爺一口氣打光了彈匣裡的子彈。
可是沒有一顆能打到周陽的。
當最後一顆子彈射出來的時候,周陽卻主動湊到了槍口前,一伸手就捏住了那最後一顆子彈,然後在葉三爺驚恐的目光中,扭轉子彈,鬆開手指。
子彈嗖一下便射進了葉三爺的大腿根。
葉三爺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下意識伸手去捂中彈的傷口,卻見鮮血如同噴泉般嘩嘩涌出來,眨眼工夫把整條褲子染得通紅。
“你的大動脈被打斷了。”周陽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側臥在地上的葉三爺,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希望你們家養的那些奴才來得能足夠快,不然的話,你堂堂葉三爺只能落得個流乾血而死。嗯,這種死法,可配不上你葉三爺的身份。”
“這是誤會。周陽,我們無怨無仇……”葉三爺拼命按着傷口,卻也沒忘記挽回局面,兀自希望能說服周陽。
“現在有人!”周陽淡淡地說,“本來,我是希望可以用更加委婉的方式來處理跟葉輝和你們葉家的衝突的,比如你們葉家更適應的經濟上政治上的角力。我希望這場鬥爭可以侷限在人間正常的範圍之內,你知道的,我家裡有四口人嘛,我有爸媽有姐姐,我希望他們可以幸福無憂地生活,而不必捲進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來……”
周陽說得是真心話。
所以他纔會安排魯承敬和李雪尹去拿遠東公司的主據交給那位大人物,努力把這件事情導向人間正常範圍內的鬥爭。
只是葉三爺不該太過殺伐果斷,說什麼要讓周家一家人齊齊整整上路,而葉輝葉良更不應該覬覦周盈。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周陽千辛萬苦穿越天門重生而回,一大原因就是爲了改變家人的命運,尤其是周盈本不應該的悲慘未來。
爲此,他不惜誅除丘家,殺滅飛車黨,由此而導致了武城殺仇敵,邊境誅邪神,烏蘭巴托搗毀法星火公司,直至策動俄羅斯政變。
這一系列天翻地覆的大變,歸根究底,最初都要溯源到北方邊境小城東陽一個下崗工人家庭中的一個目前來看還是很普通的女孩兒的命運的改變。
爲了改變周盈的命運,周陽不惜天翻地覆。
葉家在國內算是龐然大物不假,可是與達索克、俄羅斯比起來,卻只能說是螻蟻一般。
當聽到葉良用那般輕描淡寫的語氣卻決定周盈另一個可能的悲慘未來時,周陽的怒火就已經突破了天際。
於是他立刻改變了原本的計劃。
既然想用對待螻蟻的態度來對付無辜的周盈,那麼便都像螻蟻一般死去吧!
而周陽從來不是那種見好就收的人。
將要爲之付出代價的,不僅要有葉良、葉輝、葉三爺,還要有整個葉家!
“葉三爺,你要死了。”周陽看着葉三爺,這位名震東南的地下三省總督,在他眼中與螻蟻沒有任何區別,“在你死之前,我要告訴你將來會發生什麼!你死掉之後,運東公司走私案會暴出,整個葉家在東南一帶的佈局將會因此被一掃而空,即將主政的那位會拿葉家做爲儆猴的那隻雞來殺掉,你那位在京城任職的大哥會因此而丟掉職位,由此而牽聯到你們葉家所有的勢力。葉家,將會因此而敗落,你們葉家的直系子弟會如喪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終日,你們這一輩做過的孽全都會報應到他們的身上,他們一個兩個都不會有任何好結局!可惜你看不到了,你這一支也看不到了……”
葉三爺因爲恐懼而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於忘記了腿上那致命傷口帶來的疼痛。
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周陽語氣裡的認真。
這不是威脅,而是準備付諸實施的計劃。
而這個計劃必然完全實現。
遠東公司走私是他一手佈置的,正因爲他太清楚這個炸彈一旦爆出來會對葉家有着怎麼樣的打擊,所以纔會在遠東公司最輝煌的時候放棄巨大的利益選擇主動進行切割。
在本來的歷史上,他的這次切割最終被證實是一次極爲英明果斷的決策。
正是因爲這次切割,葉家的勢力躲過因遠東案而導致的東南政局大洗牌,反而從中漁利越發壯大。
可是,現在這個未來不會再有了。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葉顧爺渾沒發覺自己的嗓子已經因爲極度缺血而乾啞得沒了人聲,他只顧扯着支離破碎的聲音說話,“就爲了一次微不足道的衝突,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我們葉家可不是東陽丘家那種小土豪,與我們做對,你可要想好了,葉家不僅僅是葉家,而是整個東南沿海所有利益既得者的代表,你這是在與半個國家做對……”
“我之前就是因爲想得太多了,纔給了你們威脅我家人的機會啊……”周陽嘆息道,“早在事情一發生,我應該先殺葉輝,再來殺掉你葉三爺,一了百了,天下太平。可現在,會有更多的人因爲我之前的猶豫而死,而他們本不應該死掉的!”
“你怎麼能用這種輕淡的語氣說話?我們葉家不是螻蟻,我們葉家……”
“是啊,你們葉家不是螻蟻,我們周家是嘛,螻蟻一般的小人物,隨隨便便也就踩死了,連多看一眼都不值當的嘛……”
周陽轉身向門口走去,嘆息道:“小民發如韭,剪復生;頭如雞,割復鳴。吏不必可畏,從來必可輕。奈何望欲平……”
葉三爺不由得渾身顫抖,即是因爲失血過多,也是因爲內心的恐懼。
唱着這首民謠的東漢小民們最終掀起了滔天怒火藏送了劉家兩漢四百餘年的江山。
你視我如螻蟻,我便視你爲螻蟻。
既然是螻蟻,那便順腳踩死罷了。
這不是報復,而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葉三爺由是恐懼。
他可是說過要周家一家四口齊齊整整上路的!
難道周陽也要如此還施彼身嗎?
“放過,我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他們是無辜的……”葉三爺對着周陽的背影,聲嘶力竭地大喊,希望可以祈求對方的寬恕。
可是周陽始終沒有回頭,更別提寬敞恕了。
房門轟的一聲粉碎。
一個手中提着柄桃木劍的高大道人士破門而入,未及站穩,便大喝一聲,“無量天尊,葉三爺莫慌,貧道來……哎呦,啊……”
一句話沒說完,高大道人就一個狗搶屎直接臉朝下撲到了地上。
“阿彌陀佛,葉三爺莫慌,貧僧來也!”
導致高大道人狗搶屎的,是個胖大和尚,披着一身紫光顫顫的袈裟,右手託鉢,左手持杖,往門口一站,人沒進來肚子先進來了,然後人就進不來了,原因無它,這門相對胖和尚的體形來說,委實是太小了些。
胖和尚索性往前一竄,便聽轟的一聲,將門框連帶半堵牆都給撞得粉碎,就這麼硬闖了進來。
“禿驢,你不要太過份!”高大道人從地上跳起來,卻是撞到了鼻子,一時鼻血長流,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結果蹭得滿臉都是血道,看起來好不駭人。
“阿彌陀佛,道友莫要犯嗔,還是先看葉三爺……元嬰?”
和尚的高人形象只維持到看見周陽爲止,然後就一點高人範兒都沒有地失聲叫了出來。
高大道人見和尚失態,也顧不得跟他計較了,忙一轉身,看到虛懸在空中的周陽,不由也是怪叫一聲,“元嬰!”
“兩位大師救命啊!”葉三爺虛弱無力地喊着,把希望寄託在這兩位常年供奉的法師高人身上。
就算周陽再厲害,難道還能一打二不成?這兩位可是有真本事的,威震東南,橫掃無敵,可是他葉三爺花了好大代價才請過來的!
“什麼元嬰?”胖和尚驀得正氣凜然地大喝,“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哎呀,我的眼睛業障重啊,想是最近修行不夠,貧僧這便回寺中閉關修行他三百年再說!”
“這都是幻覺,嚇不倒我!”高大道人一振桃木劍,威風凜凜地說,“哪來的什麼元嬰?我看這裡平安無事,大概是葉三爺試槍走火纔出的聲,沒必要自己嚇自己,不如回去補個回籠覺?
”
“好主意!”胖和尚對高大道人的主意大加讚賞,“不如同去,我輩出家人當來去如意順心而行,我看也不必通知葉三爺了。”
近在咫尺的葉三爺,“……”
胖和尚和高大道人一轉身就拿出來時的氣勢爭先恐後地往回跑。
“兩位沒有看錯,請回來說話吧。”
周陽開口招呼。
胖和尚和高大道人就是一哆嗦,雖然不想說什麼話,可敢不敢就這麼不管不顧地跑了,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元嬰行動瞬息千里,殺人如斬草,可不是他們兩個能對付得了的。
於是兩位出家高人哭喪着臉轉過頭,齊齊衝着周陽行禮,“這位前輩,晚輩這邊有禮了!”
“我不是你們的前輩,只不過在元嬰修煉方面有些心得罷了。”周陽甚是客氣地道,“不知兩位怎麼稱呼?”
“貧僧玄靜。”
“貧道照真子。”
周陽一聽,不由道:“原來是五夷山九枝寺主持和鳳兒嶺老君觀觀主,二位堪稱東南法師半壁,想不到居然都在這邊見到了,真是失敬,失敬!”
胖和尚和高大道人本想着不報自家出身,以免給師門引來不測之禍,哪知道自家可能是太紅了,只報了個法號就被人給認了出來,一時間如喪考妣
高大道人慌忙道:“貧道平時沒什麼真本事,只坑蒙拐騙來對付錢花花,當不得什麼東南法師半壁這種尋美譽,還請前輩不要笑話。”
胖和尚也不甘示弱,“貧僧那個,吃肉喝酒就行,要說打架鬥法,那是絕對不行的,說什麼東南法師半壁,可不是怕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周陽笑了笑,道:“玄靜方丈的金剛降魔法和照真子觀主的潮生劍法,都號稱法戰力第一,威震東南,坐望日韓,二位就不要謙虛了。我自己介紹一下,我叫周陽,今天是特意來尋葉三爺敘敘舊,哪知道葉三爺一時激動,失槍走火,打中了他的大腿大動脈,這不,眼看着是要沒氣兒了,兩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著名法師,今天這一場可全靠兩位給我做證了。”
高大道人登時神情一凜,道:“這哪兒用什麼作證,今天這事兒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兒,是葉三爺找我們兩個來說話,話到半途,便突然自稱不想活了,還掏出手槍就亂射,只剩下最後一顆子彈留給了他自己,直接打在大動脈上,這根本就是有預謀的自殺了。你說是不是啊,玄靜主持?”
說着捅了捅還在發呆的胖和尚玄靜。
玄靜如夢初醒,連聲道:“是,是,沒錯,沒錯,今天這裡只有我們三個,結果喝酒沒喝開心,他就掏槍給自己來了一槍。周前輩能知道這件事情,想是有千里觀照的大神通了。”
“還請兩位護好葉三爺的屍體,驀要被破壞,省得以後說不清楚。”
周陽說完,大笑着仰頭從破門走了出去。
門外遠處可見隱隱人影晃動。
玄靜和照真子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同時擡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然後一語不發地左右走到葉三爺身旁,盯盯瞅着他。。
葉三爺怒而回視,這事他佔着理呢,這兩位高人每年一百多萬的供奉費難道是白花的,用錢砸也能砸出個入試通道來:“你們兩個想幹什麼?你們兩個沒骨頭的軟弱蛋,給我滾多遠有多遠,三爺我用不着你們侍候了!”
照真子默不作聲,呆管盯着葉三爺,倒是胖和尚玄靜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但道:“葉三爺,你別折騰了,沒聽剛纔的周前輩說嗎?你已經舉槍自殺是個死人了,死人就別亂動,老老實實躺着,你儘管放心,不管怎麼樣,我們兩個都會保你這屍體的完整,這可是周前輩交待給我們的任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