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美妍的臉色有些發青,她沒有想到,趙莨鎬居然會上來就將矛頭指向了她,韓金海運公司與seaspan公司簽下的那份爲期十年的合同,恰恰就是在她的強力推動下才得以在董事會通過的,而韓金海運公司大舉租賃船舶,也是她的主意。
趙莨鎬看了她幾眼,繼續道:“現在我並不想就此事追責誰,最重要的是如何來扭轉目前公司的局面!大家可以說說,有什麼想法嗎?”
崔美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趙莨鎬要是在這個問題上緊咬着不放,她還真的是要有大麻煩了。
“我們正在與船舶租賃公司繼續商榷,要求它們降低租賃費用,而且我們可以將部分快要到期的船舶不再續期,以降低公司在船舶租賃這一塊的費用。”樸鎮海硬着頭皮道,“我們可以向產業銀行進行長期的貸款,以保證我們能夠堅持過這一段最艱難的時期。”
“我們從銀行的借款已經佔到了全部負債的百分之七十,債務總量也達到了二十九億近三十億美元,恐怕想要從產業銀行繼續得到貸款,不大容易。”有董事反駁道,“而且從銀行貸款所要支付的利息,也會令我們的利潤額進一步下降,從長遠的角度來看,我們需要的是投資,而不是貸款。”
在場的諸人都沉默不語,先不說在這個時候,還有誰會向已經顯現出幾分爛攤子跡象的韓金海運公司投資,就是能夠拉來投資,也意味着他們這些人手中的股份會被攤薄,這無疑會影響到他們對韓金海運公司的控制力。但是他們也明白,如果韓金海運公司繼續這樣虧損下去,就是等到了航運業復甦,也肯定是會大傷元氣,能不能應對接下來的羣雄並起,也不好說。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想要問問,樸社長,我發現我們的船隊,船齡結構很不合理啊?”趙莨鎬的目光轉向了樸鎮海,冷冷地道,“船隊中的新船比例這樣高,你們考慮過沒有,根據現行的國際船舶檢驗規則,未來的塢修要如何安排?”
樸鎮海怔了一下,根據現行的國際船舶檢驗規則,船舶在每個五年週期內必須進行兩次塢修,也就是進入船塢進行維修,由於塢修期間需要對船體結構與機械設備進行大範圍的維修保養,總體工程量較大,耗時會比較長,費用自然也就比較高,而在這一期間,船舶自然是沒有運費收入的,要是租賃的船舶,還得支付租金。這樣雜七雜八地算下來,支出是極其可觀的。不過,這種的支出,可以說是每一家航運企業都必須承擔的運營成本。
趙莨鎬回頭微微示意,他的秘書立即從公文包裡拿出了幾份資料分發了下去。趙莨鎬道:“我也是剛剛注意到,我們船隊的船齡結構很不合理這一問題,如果說這些船舶的船齡我沒有統計錯誤的話,那麼在未來的二零一三年到二零一四年的這兩年時間裡,我們的船隊中有至少三分之二的船舶需要完成塢修……”
趙莨鎬的話還沒有說完,在場的諸人中已經發出了一聲聲的驚呼從資料上可以看出,韓金海運公司需要在二零一三年度進行塢修的船舶在其船隊中所佔的比例高達百分之三十點七,而需要在二零一四年度進行塢修的船舶所佔的比例則更加的驚人,達到了百分之三十七點四!如此多的船舶都要在兩年時間裡完成塢修,不說對公司的運力有多少的影響,光是這些船舶塢修的費用,就不是一筆小數目。
樸鎮海的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起來,如果說公司的船舶租賃過高,債務結構不合理他還能推給崔美妍他們,而公司船隊的船齡結構如此地不合理,他卻一直都沒有察覺,這個鍋身爲社長的他,又能夠推給誰?
看着在場董事們一個個陰沉而又充滿了驚詫的神色,趙莨鎬覺得自己算是找到了些心理平衡方明遠指出這一問題的時候,他的臉色比起在座的這些位來,還要難看。感謝方明遠提前了一年多將此事捅了出來,讓韓金海運公司還能夠有足夠的時間來進行調整。這要是真的事到臨頭才發現,韓金海運公司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要是這兩年仍然是處於虧損中,搞不好屆時手頭的流動資金全部填進去,都不夠!如此低級的錯誤,居然會在韓金海運公司中發生,也是令趙莨鎬感到臉面無光。
“對不起,這是我們的工作失誤,這樣重要的事情居然沒有及時地發現,還要由會長來點醒我們,實在是太失職了!”樸鎮海站起身來深深地一躬,語氣沉痛地道。既然責任無法推卸,那麼就不如賭一賭!趙莨鎬既然沒有拿高價租賃合同來針對崔美妍,也許會放自己一馬。
“確實是太失職了!管理層這麼多人,居然就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問題嗎?”有董事憤憤地道,“你們就是這樣對待股東們對你們的信任嗎?樸社長,你必須要爲此事負責!”
“我反對,樸社長管理着整個韓金海運公司,不可能時時關注着公司的每一部門的正常運轉。”在崔美妍目光的催促下,立即有董事反駁道,“那樣的話,只會令樸社長疲於奔命,沒有足夠的精力來履行他的重要職責。”
“如果說這一份資料確實無誤的話,身爲社長的他的重要職責就已經沒有得到充分履行!”有董事舉着資料一臉憤慨道,“我真是不敢相信,這樣惡劣的低級錯誤,居然是我們公司高薪聘請來的精英人士犯下的!”
“人無聖賢,是人就都有犯錯誤的時候,不能夠因爲這一點錯誤就將樸社長的功績全部都抹殺掉。”崔美妍柔聲地道,“我想,既然會長他發現了這個問題,我們現在最迫切的事情,應當是儘快地解決掉這一問題,而不是急於追究誰的責任。管理層動盪不安,不但會嚴重地影響到公司的正常運營,還會給解決這一問題造成諸多的阻礙!我認爲應當給予樸社長這個機會,由他來負責儘快地解決掉這一隱患。”眼看着衆意洶涌,她也不好再坐壁上觀,要是樸鎮海真的被趕下社長一職,損失最大的,恐怕就是她這一方了。
又有董事不滿地道:“崔董事,你又怎麼能夠確定,樸社長他有足夠的能力來解決這一問題?公司上半年虧損地如此嚴重,他一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站在趙莨鎬一方對崔美妍看不順眼的董事自然是不會放過這一次將樸鎮海扳倒的機會。社長一職,掌握在哪一方的手中,可是至關重要。
“全球大環境如此,樸社長又不是神仙,能夠怎麼辦?”崔美妍反脣相譏道,“全球十大航運企業中,又有幾家盈利了?難道說你有把握請到令公司業績能夠扭虧爲盈的新管理人?”
“遠了有郭氏航運集團公司,近了有現代商船公司,都是盈利的企業。”又有董事插口道,“而且全球十大航運企業中,又有幾家虧損地如此嚴重?崔董事不要混淆概念。”
崔美妍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亂,她沒有想到,在前一件事情上高高擡起又輕輕放下的趙莨鎬,怎麼會在這件事情上死死地咬着不放。要是將樸鎮海踢下社長一職,也意味着她在公司中的影響力受到大挫,她不由得將求援的目光投向同伴們。
“好了!”趙莨鎬突然開口道,“我剛纔已經說過了,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要算老賬,日後有的是時間,重要的是要如何來解決目前公司所遇到的困境!解決問題,這纔是最重要的。我不指望能夠立即扭虧爲盈,但是一年虧損上億美元,也是絕對不能夠接受的結果。大家都是股東,不指望着在如今的大環境下,韓金海運公司能夠爲我們掙下多大的一筆資產,但是至少也要保證基本保值吧?”
崔美妍和樸鎮海等人不禁又是一怔,趙莨鎬居然又將此事暫時給壓了下來,而不是藉此事向他們發難,這實在是有些奇怪了。不過,趙莨鎬不在這事上糾纏不休,也令他們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會長說的是,是我們有些本末倒置了。”趙莨鎬一方的董事們紛紛道。
趙莨鎬的目光又轉向了樸鎮海道:“樸社長,船齡結構不合理這一隱患,你可有什麼良策?”
樸鎮海剛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也是剛剛知曉此事,倉促間又能夠拿出什麼確實可行的方案來?可是身爲社長,面對會長的詢問,如果說什麼都說不出來,又會令在座的這些董事們怎麼想,怎麼看待自已?
樸鎮海沉吟了片刻才道:“事出突然,倉促間我也拿不出什麼好主意。不過好在會長髮現的早,我們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來調整這些船舶的塢修時間。或者說,我們可以將其中的一部分船舶的塢修時間提前。我們還可以儘量減少塢修的時間,以減少我們的損失。”根據現行的國際船舶檢驗規則,船舶在每個五年週期內必須進行兩次塢修,將船舶的塢修時間提前一些是符合船舶檢驗要求的。雖然說這樣一來,也會造成韓金海運公司的一些損失,但是與在兩年內密集地塢修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船舶相比起來,就不算什麼了。
趙莨鎬沉吟不語,董事們也在心中盤算着兩者之間的取捨。
半晌,趙莨鎬才擡眼掃了一遍衆人,沉聲道:“諸位還有更好的主意嗎?”在場的諸位董事無人迴應。
趙莨鎬又道:“樸社長所說的倒也算是一個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不過,減少塢修的時間,也可能會造成其他嚴重的後果,我是不贊成的。現在我說說我的想法。我打算將我們手中將於二零一三年和二零一四年塢修的部分船舶與其他航運企業同類的船舶進行置換,從而避免過多的船舶在這一期間進行塢修。不知道諸位覺得如何。”
置換?衆人眨眨眼,有些一時間轉不過彎來。趙莨鎬又解釋了一下,其實簡而言之,就是用部分將在這兩年內進行塢修的船舶與其他航運企業的同類已經在二零一三年之前進行過塢修,或者說在二零一四年之後纔會進行塢修的船舶進行互相租用。從而達到避免船舶進行密集塢修的目的。
樸鎮海遲疑了片刻道:“會長,這個方案確實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決我們船舶塢修過於集中的問題。但是誰會答應和我們進行船舶置換呢?”韓金海運公司的船隊中大型船舶居多,而韓國國內的這些航運企業中,連現代商船公司和stx集團公司在內,大型船舶的數量加在一起,也不見得比韓金海運公司多。而且同行是怨家,他不認爲這些航運企業會幫助自家渡過難關。
“方少已經答應我,會幫助我們從中協調。”趙莨鎬淡淡地道,“而且,我打算將一部分船舶的塢修工作放到華夏去,以減少塢修的費用支出。”
崔美妍、樸鎮海等人立時就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就想拒絕,韓金海運公司這麼多年下來,塢修工作除了自家旗下的造船廠外,已經有了穩定的合作伙伴。當然了,這些合作伙伴大多也是與他們這些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趙莨鎬要將一部分船舶的塢修放到華夏去,這樣固然可以減少塢修的費用,但是這些合作伙伴們肯定是要“造反”的!
可是他們卻又說不出反對的話語來,趙莨鎬這是在給他們擦屁股呢!況且,他們還有着巨大的把柄握在趙莨鎬的手中,要是惹惱了趙莨鎬,趙莨鎬追究起責任來,他們這些人都脫不了身!
室內陷入了暫時性的沉默,趙莨鎬道:“這個方案,樸社長你們認真考慮考慮,三天內給我一個可行性報告。現在說另一件事,我打算爲公司引入新的投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