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季常略施小計,迫使金沙江北岸諸部蠻寨歸附,並獻上渡江之計,使得渡江有策,同時也讓金沙江以北局勢變得平穩,如此,也不至於大軍南渡,這邊蠻`人`動`亂,使得大軍沒了退路。
就在陳季常和一衆南征將領,就諸部蠻寨獻上的渡江之策,進行商議之時,險些被人忘在腦後的北方,也終於傳回來了消息。
不過,回信之人,確實有一些特殊,此人,不是其他,正是顧同大力培養的耶律楚材。
陳季常在長安城中是見過耶律楚材的,並且知道,顧同對此人的喜愛,是以,當他看到一路顛簸,未曾停頓的耶律楚材,滿臉倦容的來到營轅門口,險些從馬背上跌落下來之時,心中也不禁一陣迷惑。
上前將耶律楚材攙扶下馬,看着這個一臉堅毅的十七歲少年,陳季常心中滿是關懷的問道:“小公子不在長安城,卻跑到我這裡做甚,一路勞累,實在是遭罪。”
下得馬來,耶律楚材看着陳季常以及軍營之中斗大的‘晉’字旗,心中頓時放鬆了下來,這一路,對他而言,可謂是將一輩子的苦都給吃完了,不過軍命在身,耶律楚材也不敢耽擱,是以從懷中掏出顧同寫給陳季常的回信,然後就跪倒在地,施聲道:“元帥,耶律楚材奉主公之命,送來渡江之計,現在向元帥繳令!”
“倔強的小夥子。”心中輕輕一笑,陳季常也擺起元帥威嚴說道:“耶律楚材,本帥接令。”說完,就將跪在地上的耶律楚材攙扶起來,然後對他說道:“你先去洗一洗,休息休息,晚間的時候,在來大帳,同諸位將軍見面。”
“元帥,我想`````”耶律楚材支支吾吾,顯然不想離去。
陳季常焉能不知耶律楚材心中的盤算,笑了笑,就說道:“你就放心的去吧,晚間等你來的時候,在商討軍機,給你一個旁聽的機會,嘿嘿,反正大軍在此駐紮數日了,也不着急這一時半刻。”
聞聽此言,耶律楚材感激的看了陳季常一眼,要知道,他之所以向顧同極力請求,拿下送信的任務,就是爲了能夠在南征大軍之中,參贊軍機,發揮發揮自己多年來之所學,剛纔也是怕拿到顧同回信,陳季常會立刻與諸將商討,卻沒有想到,爲了自己,陳季常居然願意把軍議時間推後。
耶律楚材做了一揖,也不在矯情,直接隨着陳季常的親兵,就往後帳休息去了。
打發了耶律楚材,又吩咐衆將晚間再議軍事,然後,陳季常就獨自拿着顧同的回信,往帥帳走去。
回到帥帳,陳季常將書信拆開,看到顧同的回信,心中,不由得一笑,不過對於顧同的敬畏之心,卻也越加的多了。
太陽落山,星月升空,早早的吃過晚飯,軍中諸將,齊聚在陳季常的帥帳之中,一起商議渡江事宜,當然,卻也少不了稍做休息,已經恢復了一些精氣神的耶律楚材。
陳季常坐到帥位之上,俯瞰了一眼帳內諸將,然後,長話短說,開門見山,直接說道:“諸位將軍,前些天送給主公的回信,終於有了回信,這是回信的內容,你們,請看一看吧。”
說着,自有衛兵,將陳季常手中的信,傳到李好義等人手中,然後,每每有人看罷,臉色都十分的古怪,然後,又都紛紛看向送信的耶律楚材,心中卻是在想,莫非,主公就在營寨之中不成?
陳季常笑看着這番情景,臉上,也掛起幾分苦澀說道:“主公啊,真的是料敵如神,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說的就是咱們的主公啊!”
其餘諸將,也紛紛點頭,顯然,對於陳季常的這句話,實在是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
耶律楚材被衆人的神情和言語弄得有些糊塗了,然後,就流露着疑惑的目光,對坐在他身邊的王韜,悄聲問道:“王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王韜笑了一笑,然後就將陳季常施計,迫使諸部蠻寨獻策,和顧同書信之中的渡江之計,竟然大略相同,而且顧同之策,更是遠勝於生活在其間的諸部蠻兵還要詳細,是以,衆將才會紛紛驚詫。
聽到這裡,耶律楚材也流露出費解,據說接到陳季常的軍報之後,顧同稍作思考,就揮筆寫下了‘革囊渡江’的妙計,並且建議陳季常可在北岸,就悄悄分兵,從永清、梓里以及目前大軍駐紮着的石鼓渡口,揮兵南下,然後三路大軍,分頭並進,直攻大理。他卻沒有想到,原來顧同的計策,居然和陳季常從土人之中套出來的方法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少了提前分兵這一策。
費解歸費解,可是顧同的‘革囊渡江’之計,與土人所說的扎造羊皮筏子渡江的方法不謀而合,卻也更加的堅定了陳季常和衆將的心思,原本還擔心所謂的羊皮筏子渡江有可能是蠻人的‘毒計’,現在,則卻是真心的相信了蠻人歸附,當然,對於諸部蠻寨獻出來的三百多船把式和擺渡人,也都更加信任了。
有了渡江之計,剩下的,也都是時間上的問題,同時,也是爲了麻痹石鼓渡口南岸的大理軍隊,讓他們誤以爲晉軍依舊沒有找到渡江之策,從而放鬆戒備,陳季常並沒有將渡江的事情散播出去,只是,從夜晚的商議之後,大軍內部,卻開始悄悄地調動。
趁着夜色的掩護,同時,也是爲了不給南岸大理軍隊察覺,陳季常派出李好義、李好古兩兄弟,分別向永勝、梓里方向行動,以充作兩翼,其中李好義出兵永勝,從此渡江,然後進攻大理的另一重鎮——鶴慶府,拿下鶴慶府,直奔大理,而李好古所部,任務相對較輕,從梓里渡江之後,就往麗水方向移動,然後保護中軍東方,兩路軍隊,互爲犄角,往大理城開進。
兩部兵馬,分別有兩衛一萬多人,對於軍隊的戰鬥力,陳季常一點不擔心,更勿論,對於李好義、李好古二人作戰的本事了。
調動軍隊,於北岸分兵之時,陳季常也命令中軍的將士們,進入山林,砍伐樹木,獵殺野獸,同時,也從歸附的諸部蠻寨以及身後的建昌城購買牛羊,以用作扎羊皮筏子之用。
一切一切,都是在暗中進行,南岸的大理軍隊,一點都沒有察覺,相反,以爲進軍對於金沙江沒有轍,大理軍隊乾脆連監視都不在做了,直接退回到石鼓渡口南岸與之相對應的麗江城,不過這卻給晉軍制造出了更加絕妙的機會。
天時、地理、人和,越來越多的開始向晉軍一方轉變,驕傲的大理人,自持金沙江兇險,卻最終,要因爲這條天塹,而付出慘重的代價。
陳季常埋首製作羊皮筏子的大業之中,軍中的日常事務,越來越多的壓在了王韜和耶律楚材的身上,後者更是明白,這是陳季常故意脫身,給他鍛鍊的機會,因而,也越加的珍惜,處理起事情來,謹慎小心,生怕弄錯,不過隨着時間推移,耶律楚材對於軍中公務的處理,越來越得心應手,就連早於他接觸軍務的王韜,也不禁佩服不已。
王韜不知耶律楚材是多麼的逆天,直到多年之後,當耶律楚材成長爲顧同手下執掌中樞的賢相之時,他才感慨當年時光`````
一件一件的羊皮筏子,在軍營之中開闢出來的一處空地之上開始成型,這些用料簡單,做法簡單的渡江工具,可謂是神器,不僅輕便,而且適應性能優良,即使金沙江波濤洶涌,卻也能夠隨波起伏,遠不至於被江水打翻,落到水中。
一連七天,整整七天之中,南征大軍之中的工兵以及諸部蠻寨貢獻出來的擺渡人還有一些心靈手巧的軍士,紛紛加入到這場製作羊皮筏子的大賽之中,七天,五百多羊皮筏整整齊齊的碼放在軍營之中,看着最後一件羊皮筏子,也終於紮好,陳季常的內心,再也遏制不住喜悅和激動。
有了這些皮筏子,金沙江,不足爲慮,而只要渡過金沙江,南征大理,還有什麼兇險可言?
收到顧同回信之後的第十天,也就是開禧三年四月中旬,天清氣朗,沒有一絲勁風,彷彿是爲了幫助晉軍南下一樣,咆哮着的金沙江,也不像以往那樣駭人,一件件的羊皮筏子一溜兒的擺在石鼓渡口上,等待着陳季常的一聲令下,就橫渡大江,往大理國的統治中心而去。
陳季常帶着楊巨源、王韜、耶律楚材站到渡口之上的時候,軍心沸騰,戰氣高昂,所有人都彷彿已經看到了大軍南渡成功的情景了一樣,喜氣,盪漾在每一個將士們的臉上。
陳季常心中也在笑,雖然革囊渡江,依舊危險,可是,已經試驗過數次後的數據來看,只要渡船人功夫到家,決計不會出現大的問題。
心中有了把握,陳季常也不在耽擱時間,在親兵的護衛下,祭奠了金沙江的水神一番之後,就朗聲對着三軍說道:“全軍,渡江。”
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革囊渡江,此番情景,終將閃耀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