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王宮,承慶殿內,西夏羣臣雲集,皇位之上,李安全高高在上,不過此時此日,往日的皇帝威嚴早已不見,冠冕堂皇之下,李安全臉上更多的是惶恐和憂慮。
“諸位愛卿,金兵侵犯我國,先有金國西京留守顧同犯我克夷門,後有有完顏永浩圍攻西平府,克夷門,中興府東北門戶,西平府,皇都東南屏障,兩者不容有失,可金兵來勢兇猛,勢如破竹,諸位愛卿,誰有妙計,可助寡人退敵?”李安全斜倚在龍椅上,長吁短嘆,目光橫掃殿內羣臣,渴望能有一個聲音,能幫助自己解決目前的困境。
金兵勢大,東到西平府,北臨克夷門,都這個時候了,纔來問計,豈不爲時晚矣?
西夏羣臣尤其是那些在李安全繼位之後被多次打壓的桓宗舊臣,這個時候心中均是一陣冷笑。
在這些人看來,要不是李安全一意倒行逆施,違背自開國皇帝元昊時期就指定的聯金之策,得罪金主完顏璟,現在卻也不至於被金兵這樣壓着打。
李安全也從這些人的臉上讀出了一些鄙夷和不屑,不由得心火大怒,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沒有精力和這些人扯皮,只把這些人記在腦海之中,想着日後算賬。
“高愛卿,你是大都督府督主,負責朝廷兵事,現在大敵兵鋒如水,難以阻擋,愛卿可有良策,請快快說來。”看着滿朝文武沒人搭理自己,李安全只好將目光放到高逸身上。
被李安全當着羣臣的麪點將,高逸心中不由的一陣苦笑。
其實解決目前困境最好的辦法就是李安全立刻向金主完顏璟上書稱臣,恢復往日兩國關係,伯侄相稱,高逸心想,如果李安全真的能做到這些的話,完顏璟一定會勒令完顏永浩和顧同退兵。
但是這個話,滿朝文武都知道,不能說給李安全聽,不然依着李安全的性子,只怕又要大動肝火,反而不利於退兵制敵。
左思右想一番,在排除了和平解決這件事的前提之後,高逸沉聲說道:“陛下,金兵勢大,西平府和克夷門情勢危急,軍情如火,不能有絲毫的推移。”頓了一頓,見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高逸心中滿是壓力的繼續說道:“西平府乃我中興府東方屏障,一旦金兵擊破西平府守兵,拿下靈州城,那麼東方一片平坦,女真鐵騎不日將到達中興府城下,且完顏永浩攜兵十萬,勢力極大,我以爲,東線軍情比克夷門還要緊急,臣下建議,應該立刻調動宥州嘉寧軍司、石州祥佑軍司兵馬向靈州城集結,於西平府和完顏永浩擺開陣勢,阻止其鋒芒,與此同時,急令左廂神勇軍司出兵金國的慶原府,圍魏救趙,金國關隴諸路此次兵馬盡出,只要神勇軍拿下慶原路幾座城池,相信到時候完顏永浩一定投鼠忌器,不敢繼續深入,說不定可以讓其迅速退兵!”
不得不說高逸眼光毒辣,如果說調集嘉寧軍司、祥佑軍司兵馬聚集西平府阻止完顏永浩繼續進兵是爲緩兵之計,那麼在東線,讓左廂神勇軍司以攻爲守,出兵金國慶原府,那就絕對是一步妙計。
高逸話音才落,承慶店內立刻一片吵雜,有人附和,有人覺得太過冒險,總之一語驚破千層浪,之前的噤若寒蟬,這個時候分明是話嘮一個個。
看着滾滾朝臣皆都如此,高逸不由得失望的連連搖頭,這個時候了,還有興致扯皮,這讓他對於朝中文武更加的不屑。
“咳咳。”龍椅之上,李安全眼見得吵吵聲越來越多,連忙出聲制止,這個時候,他還是知道一些輕重的,是以心中稍的一想,就咬牙說道:“就依大督主之策,調集宥州、石州兵馬,救援西平府,命令神勇軍出兵金國慶原路。”
金口玉言,李安全說完,自有制置使已經將聖旨擬好,李安全看一看,搖搖頭又說道:“大軍雲集,不能不有大將居中指揮,大督主年事已高,就留在皇都協調各方,遵頊侄兒,寡人任命你爲護國大將軍,前往西平府,指揮大軍,讓右路元帥甯子寧給你做副手,你看如何?”
李遵頊明白,李安全這是不放心將那麼多的兵馬放到甯子寧這個外臣手中,更不願意讓高逸繼續統兵,畢竟現在西夏國內各種傳言都有,李安全能有這般心思,也不怪他。
李遵頊畢竟是西夏宗室,在這個時候,他也得爲自家江山考慮,況且他又極爲自負,自比管仲樂毅,是以稍稍思慮之後,就躬身領命道:“陛下有旨,臣侄自當肝腦塗地爲我皇分憂,臣侄朝會之後,立即就往西平府去,軍情如火,戰事如水,絲毫不能拖延啊!”
“遵頊侄兒,你不愧是寡人的好侄兒,這個時候,你我叔侄同心,何愁外敵不退?”李安全眼見李遵頊應承了下來,不由得大笑連連,對於李遵頊這個侄子,他是相當的看好的。
只是,就在李安全不吝言語的誇讚李遵頊能替他分憂的時候,皇太子李承禎卻一臉的陰鷲,目光閃動,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東線西平府戰事現在有了李遵頊,李安全相信只要幾路大軍一到,李遵頊一定能夠力挽狂瀾,禦敵致勝,但是東邊日落西邊雨,西平府完顏永浩算是有了對策,可是克夷門的軍情也不能不管不顧啊。
“諸位愛卿,西平府戰事既如此說定,那麼大家就再來商討商討克夷門的軍情吧,大督主,你來給大家介紹介紹目前的情況。”李安全道。
“陛下,諸位臣工,根據克夷門最新情報,金國西京留守、討虜大將軍顧同領兵於克夷門前、五虎山上紮營佈陣,我軍兩次出動,均都失敗而還,且右廂朝順軍司騎兵營都統田一龍將軍在夜襲五虎山金兵大營的時候,不幸遇難戰死。”說到這裡,高逸帶着幾分悲痛,頓了一頓,恢復好情緒之後,又道:“右廂朝順軍司指揮使高良惠出戰不利,被敵將射中右肩骨,現今帶傷依據城關等待朝廷救援。”
克夷門的軍情因爲涉及到自己的兒子,饒是高逸一顆公心,但還是悲傷不已,他只有高良惠這一個兒子,要是高良惠真的出點差池的話,他這輩子也就算是完了。
李安全聽到克夷門的軍情居然都到了主將負傷的地步了,不由得眉頭緊蹙,想了一想,他還是問了一句:“顧同此人名不見經傳,且金兵自北方而來,怎麼之前一點的情報都沒有收到?”
李安全雖然語氣平和,但是滿朝文武,誰都從他的話裡面隱隱聽出了幾分不滿意。
也是,比起完顏永浩鋪天蓋地一樣的攻勢,顧同的突然出現就像是憑空一陣雷響一樣,讓人震驚。
李遵頊眼見李安全問責,心中一愣,但是作爲一品堂指揮使,負責內外情報的他這個時候不得不爲自己和下屬辯解一二,只聽李遵頊說道:“陛下明鑑,此前我命一品堂武士一直在監視顧同和他麾下的兵馬,但是奈何這廝太是狡猾,在汗博格多的時候,和我們耍了一個花槍,更是趁着我軍不備,連下兀刺海城,千里奔襲,直至出現在克夷門前,這都是臣侄收集情報不力,臣有罪,請陛下制裁。”
李安全也就是一問,敲打敲打西夏情報力量,並沒有要深究誰的意思,現在看到李遵頊一臉惶恐的俯首請罪,他又更加的於心不忍,連忙讓李遵頊起身,並謙和的對李遵頊說道:“遵頊侄兒身爲左軍大都督,自然身顧不暇,不要緊不要緊,顧同小兒,不過是打了我們一個防不勝防,寡人量他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對了,顧同此番叩關,帶了多少兵馬?”
高逸朗聲道:“稟陛下,克夷門戰報上只寫着五千人馬。”
“五千人?”李安全驚大了眼睛,心中一點都不相信這個數字,在他看來,顧同能夠一路攻城略地,每個幾萬人怎麼可能做到,是以他目光一沉,看着高逸說道:“可不是開玩笑嘛,五千人,一路攻城略地,居然打到克夷門,先不說其他,難道我兀刺海城中兩萬黑山威福軍是擺設嗎?大督主,你命高良惠立刻查清敵人兵力,立時上報,不得延誤。”
高逸無奈一笑,對於顧同只有五千兵馬這個事情,他是極爲不相信的,但是他也知道兒子高良惠辦事素來謹慎,不可能憑空捏造`````
就在所有人都不相信顧同只帶了五千兵馬的時候,朝堂之上,卻有一人篤信不疑,此人正是太子李承禎。
李承禎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爲克夷門鎮守將軍趙樑棟乃是他的心腹,早在趙樑棟第一次出戰不利的時候,他就收到了趙樑棟讓人傳回來的戰報,其實趙樑棟也無別的意思,只是想讓李承禎催促李安全早點派兵救援,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此時此刻,心中篤定顧同兵力只有五千人馬的李承禎卻打起了別的算盤。
李承禎怎麼想,李安全不知道,他依着之前和高逸、李遵頊商量的結果說道:“克夷門軍情刻不容緩,更不容有失,着令白馬強鎮軍司、攤糧城、省嵬城守軍向克夷門集結,並令定州刺史做好防範。”
吩咐完既定之策,李安全又尷尬的想到,這之前是打算讓李遵頊做北線的指揮使,現在李遵頊有讓他派到了西平府,那麼克夷門?
“諸位愛卿,右廂朝順軍司指揮使高良惠負傷,量來行動不便,礙於指揮,現今幾路大軍雲集克夷門,不能沒有一個統一指揮,諸位愛卿可有誰願意幫寡人分擔?”心中沒有什麼好的人選,李安全只好問計羣臣。
羣臣之中,資格和能力足夠的其實只有一個高逸,但高逸深知,李安全斷然不可能讓自己父子都統兵在外,是以也就湮滅了心思,等着李安全另尋良將。
其他人自然不願意做這個事情,但就在所有人靜默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太子李承禎站了出來,而李承禎接下來的話,更讓所有人跌破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