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的話,很大程度上安慰了李嵬兒,也讓這個冰清玉潔的女孩,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之後,再次感受到了一抹久違的溫暖。
是啊,從小她就是身份尊貴的祁連郡主,比真正的皇室公主都要高貴。
祖父、父親,世代爲將,爲西夏鎮守邊關,隨着父輩,她自然也習得了一身好武藝。
因爲嚮往遊俠故事,所以成年之後,她就進入西夏至關重要的一品堂中擔任統領,雖然一品堂的統領有很多,但是身份尊貴如她者,卻少之又少。
過往的十八年,嵬兒一直都在這樣的順風順水裡面度過,即使有波瀾,最終的結局,一定是她能滿意的。
可這一切,在去年她挾持安悅兒、沈默娘北上草原,尋找顧同的時候就都改變了。
是的,從落敗的那一刻,從被俘虜的那一刻,從被關進囚車的那一刻,李嵬兒才知道,以往自己的對手,失敗的那一刻,原來會承受這些。
她本以爲自己要死在顧同的手裡,可是沒有,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顧同將她放了回去,並沒有嚴刑拷打,就是責罵也沒有幾聲,除了限制自由,其他好吃好喝,並與他人無異。
這件事情,雖然她沒有說出來過,可是卻一直都記在心裡,感動在心裡,甚至有的時候,少女情思,還會以爲顧同是因爲自己的美色纔會這樣做的。
跟隨李遵頊回到西夏,嵬兒以爲兩個人一生的交集這樣就結束了,
可是那裡想到,這才只是個開始。
嵬兒也想不通,政變發生之後,是什麼樣的原由,會讓她在逃離西夏之後,徑直來到顧同這裡。
“可能是一種安全吧?”
李嵬兒心中一陣起伏,不明白,原本是仇敵的他,怎麼會成爲自己內心可以覺得依靠的那個人。
顧同不知道李嵬兒此時內心之中竟然會有那麼多的想法,他的目光,還在那份堪稱最精確的地圖上面。
“讓鐵木真不南下?”
這無疑是一個難題,鐵木真何其英雄,更何況他又才完成統一蒙古部族的重任,即使而今的蒙古部落因爲闊亦田之戰的緣故,壯勞力死傷太多,兵員減少,不能與歷史上的那個蒙古汗國相提並論,可是,不同於歷史上的是,在完成統一的時刻,鐵木真還吞併了草原上的另外一霸王汗的勢力,而且,他還找到了一個可以共同伐金的盟友式人物——李安全。
不好評說鐵木真比之歷史,是更加強大還是弱小,因爲自身的緣故,歷史已經被改變太多,留給顧同的未來,也是更多的不確定。
拿起一塊炭筆,顧同在地圖上面輕輕的把鐵木真統治下的區域大志的畫了出來,眉頭緊蹙,依舊在思索,能夠讓鐵木真放棄南下的關鍵。
鐵木真現在坐擁整個漠東,南邊和他相鄰的就是西京路。
北邊..
“等等。”
突然,顧同的目光定格在了地圖的一個區域,一絲笑意,不禁的浮現在了臉上。
這一幕被李嵬兒看了個正着,順着顧同的目光,嵬兒也看了過去,只見顧同目光定格的地方,大大的寫了兩個字——乃蠻!
“你想?”
嵬兒猜測着顧同心中所想,卻也爲他的戰略遠見感到震驚。
“對,能夠讓鐵木真將目光繼續留在草原,能夠讓驍勇善戰的蒙古人不破壞目前宋、金、夏格局的最好辦法,就是給他找對手,這個對手,乃蠻人最是合適。”
李嵬兒對於乃蠻也並不陌生,因爲乃蠻人居住的漠西地區,恰恰與西夏相鄰,兩國交往,相當密切,對於乃蠻現在的國王太陽汗,她也是有一定了解,並不相信,昏聵之君,妄自尊大,輕狂驕傲的他,能夠和鐵木真比較雌雄。
“那太陽汗既是昏聵,在乃蠻國內,倒行逆施,只聽信寵妃古兒別速的話,他的狂傲自大,恐怕不足以戰勝鐵木真吧?”
太陽汗不敵鐵木真,對於這一點,顧同自然明白,可是,爲今之計,乃蠻只能用來充當這個托住鐵木真的敵手。
“太陽汗的爲人,我亦有耳聞,如果放任他和鐵木真戰鬥,那麼定然是乃蠻大敗,可是,如果讓鐵木真不敢將自己所有兵力都投入其中,讓他有後顧之憂,你說,他攻打乃蠻,還能那麼容易嗎?”
“你的意思是?”
“此次動身,我將率大軍在草原演練,也是用來威懾鐵木真,讓他不敢有所妄動,另外,去年冬天,我曾經抓獲鐵木真手下第一大將木華黎和他的長子朮赤,與他們有約定,正好,我也可以藉着觀看鐵木真建國稱汗的機會,向他描述一下西方的繁華,讓他的目光,在草原的西部,繼續停留,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之大,遠遠不是一幅地圖可以畫完,相信,西方,會讓蒙古人產生濃重的興趣的。”
顧同笑着,腦海中想象着鐵木真領兵提前開始西征的畫面,不知道,再加入了自己的因素之後,蒙古人是不是還會像以前那樣的一往無敵。
“可是乃蠻人又爲何要配合我們的計劃?太陽汗的自大,衆所周知,如果他不能配合,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被鐵木真一舉擊敗,可是,這也不符合你的計劃啊?”李嵬兒一邊提出自己的疑問,一邊爲顧同繼續來完善這個計劃,不想這個完美的戰略,出現任何的差池。
即使,這個計劃,無關乎自己的國家,可是,嵬兒還是希望能夠見證這場足以改變時局的戰略的實現。
她是個驕傲的女子,認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完美。
“太陽汗?”聽到嵬兒得問話,顧同輕輕的一笑,然後說道:“你不是先前說過嗎,太陽汗最是聽信他的妃子古兒別速的話,那麼,我們只需要遣使帶上女人最喜歡的金銀珠寶,賄賂賄賂她,讓她給太陽汗吹吹枕邊風,你說,還會出現差池嗎?”
“呸,什麼叫女人最喜歡的金銀珠寶,本姑娘就不稀罕那些東西呢。”李嵬兒啐了顧同一口,然後傲氣的說道:“只有像古兒別速那樣的庸俗女子纔會看重那些黃白物事。”
“是是是,全天女子,十之*,全都庸俗,就嵬兒最是清潔,不合於世俗,行了吧?”
顧同沒來由的讚美,讓嵬兒臉上不禁露出來幾分羞紅,小女兒姿態的她,全然不同於方纔和顧同指點江山的那個盛氣凌人的驕傲人物,此時的她,更多的是幾分可愛。
看着李嵬兒甜甜的笑容,以及笑起來時臉蛋上面的小酒窩,還有潔白的貝齒,顧同即使身邊各個都是美女,可是還是不禁爲李嵬兒的靈動所迷住。
顧同的目光,讓嵬兒更加的覺得不知所措,低頭玩弄着手指,一顆小心肝不爭氣的‘突突’的跳個不停,耳尖上的那抹清晰可見的紅,已經出賣了她這個時候的侷促不安。
“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了?”
帶着一絲幾乎是委屈的請求,嵬兒低頭弱弱的說道,這個時候,竟然連擡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啊?”
嵬兒糯糯的話語,才讓顧同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收回目光,顧同不由得連連解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只是因爲你太.。”
“你還說!”嵬兒跺着小腳,顯然怕顧同在說出什麼讓她嬌羞的話來。
“那好吧,我不說了。”顧同這個時候也像個小孩子一樣,淘氣的一笑,不過眼神之中的留戀,似乎還在傳遞着發自心間的讚美。
其實不用顧同去說,按着嵬兒的聰穎,怎麼會猜不到顧同要說什麼?
可是,長這麼大第一次有異性這樣的看她,第一次有異性這樣直接的誇讚她,這一切,讓她既覺得甜蜜、欣喜又覺得羞澀、不知所措。
及至顧同真的不再言說,她又覺得有幾分失意,幾分懊悔,幾分像繼續聽他講下去的期盼。
世間事情,最是如此,往往因爲勇氣的緣故,會陰差陽錯的擦肩而過,之後,便是一肚子的追悔莫及。
李嵬兒因爲矜持或者害羞的緣故,沒有聽顧同在繼續說下去,所以心頭稍稍覺得懊悔。
顧同在不知道爲而此時心思的複雜,連着一下午,先是迎接安悅兒一行,繼而又追蹤李嵬兒,回到府上,又是和衆將商討局勢,一直到了現在,天色早已黑去,不禁覺得肚子早已經餓了。
“吃飯吧吃飯吧,吃完飯早點休息,明日,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顧同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顯然今天,他真的感到了一些疲憊。
“那我就不打擾你和家人吃飯了,我先回客棧了。”
嵬兒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自己不應該留下,即使她知道,古銅的意思是一起去吃飯,可是想到下午花園之中,顧同和默娘促膝談話的場景,她的心中,就泛起了一股酸意。
“這是什麼話。”嵬兒說完,顧同帶着幾分怒氣責聲說道:“我這留守府難不成還比不得客棧?你既然來了,那這就是你的家,再說,長安城的時候,你不也住得好好的嗎?”
女兒心思,男人怎能猜到?
顧同不知道,嵬兒只是吃醋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