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空真,我下嘴太重罵他一頓,也不是太好。畢竟關係沒到那個地步。但是也算共同經歷過事,把該說的說了,能幫的幫了,就夠可以了。
我的原則始終都是能別出亂子就別出亂子,既然眼前已經發生亂子,那麼必然需要好好解決亂子。
被我踢了一腳的劉空真蹲在地面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連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兩天加起來不過四五個小時的相處,就把涵涵當做自己的妹妹。而且還是那種有血緣至親關係的妹妹,不把她照顧好,自己寢食不安。
“回去睡覺吧,剩下的交給我。”
我把劉空真扶起,好好拍拍他肩膀,安慰一句。
“那燚哥我就回去睡覺了。”
“快去吧快去吧,瞅你這小臉白的跟特麼鬼似的!最近可千萬別作了!再作的話,咱倆就得地下見面了。”
“我知道了。”
劉空真心中五味雜陳,開門去到猴咂房間。
等劉空真一走,楊辰看在座沒有外人,把心裡頭的話說出來:“燚哥……不是我不會說話,就是感覺你要這幫人有什麼用呢?個頂個的能給你惹事,比累贅還累贅。”
“你知道我現在最怕什麼嗎?”
我有點心累靠坐在椅子上,抽根菸試圖麻木神經。
“燚哥你還有怕的東西?”
楊辰顯得很是不敢相信。
“有,我最怕現在自己活着連個念想都沒有。有他們在,我還能有個念想來證明我還活着。”
我沒有陳述過多心中情緒變化,裝作辣個男人的樣子,調侃一句:“況且,他們跟當初的你們不是一樣嗎?”
……
寅時過半。
關外的秋天已經開始晝長夜短。
天邊灰濛濛一片,太陽還沒起來打卡上班。
黑衣人回到自己很早之前買的二手房當中,他以前很少來這裡。等到他女兒涵涵死後,他便在這裡居住。
這件房子沒啥傢俱,甚至連個牀都沒有。
黑衣人站在冰涼地板,卸下腰間齒輪繩索,又將全身衣服褪去,赤身裸體盤坐在地板上,不停撫摸胸口。
這黑衣人一脫衣服,露出滿身的紋身。
紋的不像是混社會的關公和哪吒鬧海跳龍筋,以及戰神趙子龍,更不是文藝範的紋身圖案。
滿背紋身紋的圖案完全讓他人意想不到。
是一張符咒。
以蓮花爲符頭的五雷符。
這五雷符在道教中極爲特殊。
因爲道教也是以慈悲爲主,五雷符是誅邪號令,效力是很高。類似於古代皇帝下令斬首的聖旨,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用。一般受過籙的道長根本不會輕易把這張符咒送給本教信徒,更別說當紋身紋在身上了。
後背是五雷符。
前胸紋的是拔劍鍾馗。
在紋身界有句老話叫“紋身不紋老鍾馗,避鬼不成反招賊。”,這鐘馗是地府在陽間的牌面之一,專門負責緝拿各種難搞的鬼怪。雖然現在在半步多奉命鎮守地府大門,但是耐不住人家確實牛逼。又因爲他非常牛逼,紋這種紋身的人必須八字極硬無比,否則會招來無窮無盡的鬼怪。
黑衣人忽然加快撫摸心口速度的同時腹部一抽搐,一口混黑色老血頂開喉嚨噴在地面。
這一灘黑血中清晰可見兩隻乳白色蟲子。
黑衣人用胳膊擦拭掉嘴角殘留血跡,用左右手分別抓住兩隻蟲子,起身走進這間房子一年四季不受太陽照射的廚房。打開廚房最裡面的櫥櫃,露出一尊石像。
這石像更加奇怪,很像《封神榜》中哪吒坐騎四不像,頭臉像人、角像鹿、蹄子像牛、尾像驢。
高有二十釐米,寬有十釐米。
黑衣人小心翼翼把兩隻蟲子單手拿穩,再將石像取出放到櫥櫃上方。放好之後,黑衣人掏出一個香爐碗,香爐碗有事先燃燒鋪墊到香爐內部一半多高的香灰。
“噗嗤。”
黑衣人把右手放進香爐碗中,分別兩次掐碎兩隻蟲子。
第一隻蟲子噴出來的液體是淡藍色。
第二隻蟲子噴出來的液體是深綠色
兩種液體沾染到香灰上,黑衣人右手結成劍指在香爐碗內部按照順時針方向開始攪拌。這香灰一被攪拌頓時如同水泥一般翻滾起來,整得手指頭大半都是。
黑衣人看攪拌均勻後,抽出手指,將香灰抹在石像耳朵和眼睛。緊接着咬破左手食指,又爲石像臉部這兩處器官各自添上一抹紅色。這血一碰到香灰不到三秒鐘,如同被有靈性吸收一般,沒留下任何痕跡。
“咳咳咳……”
黑衣人臉色是白裡透着紅,紅透着黑,黑裡透着紫。
與死人極其相似,並且能感覺到他四肢有些許僵硬,不是他受自己控制。但硬挺着虔誠跪在地面,對準石頭拜了三拜,每一拜噴出一口黑色濃稠液體。這液體特別像是關外特色小吃疙瘩湯,一塊一塊的疙瘩宛如重度咽炎患者咔出嗓子眼的陳年老痰,光瞅着就感覺噁心。
黑衣人簡單擦擦嘴角不爲所動。
直直站起身,魔怔般的找到香盒抽出三根天地香,點燃插進香爐碗中。這些操作結束後,他彷彿完成身爲弟子的日常供奉,佝僂着腰一瘸一拐走回客廳。
“咣噹!”
他直勾勾倒在地板,不到三秒鐘響起鼾聲。
天地香燃燒所產生的香氣竟然循序漸進飄到黑衣人身邊圍繞一圈,順着黑衣人此起彼伏的鼾聲被吸入身體內部。緊接着原本黑衣人四十歲出頭久經滄桑,滿是擡頭紋和長時間體力勞動變得黝黑的皮膚在短短片刻之內發生翻天覆地變化。肌膚潔白如玉,沒有任何皺紋紋理,反而到更像是一個少不經事,初出茅廬,雄心壯志的青年。
這種變化不單單來自外貌。
他常年抽菸和吸收灰塵導致肺部和咽喉出現些許炎症,睡覺鼾聲震天,並且表情極爲扭曲。鼾聲每過三秒鐘就得深呼吸抽搐四秒鐘纔會接上下一口氣。
現在卻是呼吸平穩,面容安詳。
仿若青春跨過時間線重現降臨在他身上。
此刻男人浮現出一種和煦陽光微笑,此等微笑相當適合拍成黑白照片當做遺照擺在靈堂裱起來。
香在燃燒。
男人睡得更加香甜。
沒人知道他在夢中,夢到了什麼美妙的事情。
或許,是愛情吧……
……
第二天上午。
我果真在手機新聞APP上刷到關於校園暴力第二個施暴者因果肝炎住院的新聞消息。網民們紛紛在評論區發表自己的意見,更是有許多“國學”大師站出來質疑這次事件背後必然有高人指點,是想通過玄學方式來不聲不響害死這些施暴者。只不過這種站在風口浪尖上宣傳封建迷信思想的評論沒一會就被管理員刪除。
“唉!”
我關掉手機,看着窗外天空。
選擇點燃一根香菸,但久久沒抽上一口,在空氣中猶如擁有一股致命魔力在吸引着。讓我好不容易保持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出現動盪不安跡象。
隱隱約約更是在耳邊聽見有各種人在呼喚我名字。
“趙青燚……”
“趙青燚……”
“趙青燚……”
……
這些人的聲音久久不能停息,從其中我聽見了苟常在聲音,聽見了令魅嶒聲音,聽見了老姐聲音,聽見了乾爹聲音……最後聽見那黑衣人的聲音。
眼前驟然一黑,像是被拉了閘。
我剛想召喚鬼王面具破除一切虛妄,猛然發現黑暗中有一個人形輪廓忽遠忽近,時而在天邊,時而在眼前。
這人形輪廓十分眼熟,但我始終想不起來是誰。
我感覺到人形輪廓在指引我,指引我通往一條必定死亡葬身之地,永遠無法回頭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