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報道。讓嚴綰看了有點心驚。
什麼“灰姑娘嫁入豪門,再譜童話新歌”、“新世紀灰姑娘,譜寫豪門新篇章”、“書香世家新一代掌門人,橫空出世”、“灰姑娘龍門一躍,躋身豪門新貴!”之類的標題,充斥着眼球。感嘆號、問號此起彼伏,感嘆句,反問句都快被用得濫了。
內容也大同小異,無非就是一窮二白的灰姑娘,嫁給了本市的鑽石王老五。這次的訂婚,外界的聲勢,遠比閆亦心和嚴綰的公寓,要大得多。
“你……今天要不要回老宅去,安慰一下你爺爺?萬一他人家看到這個,被氣出心臟病之類的,那可就……”嚴綰在放下筷子的時候,終於忍不住開了腔。
“爺爺哪會爲了這種消息生氣?要不然的話,我早就讓管家把相關的版面給抽掉了。”閆亦心放下報紙,遞給她一個安徽的笑容。
“我記得當時你爺爺把我綁架到那個小島上,就是因爲我的身份和你不般配呢。你看,每一篇報道。都不會忘記寫上灰姑娘三個字。”嚴綰的聲音有點悶。
她明明也算得上是珠寶界的新秀,不能算是徹頭徹尾的灰姑娘吧?通篇都是關於她身世的闡述,但只提到母親過世就戛然而止。
昨天的狂喜,從微蹙的眉尖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淺淺的脆弱和茫然。閆亦心放下報紙,伸臂把她攬進懷裡,循着眉鋒一路經吻,彷彿要把她微微皺起的眉頭,一點點的吻開。
“你的心思還是那麼重,難怪一點都不見胖。這兩年好好養一養,要爲我們的婚禮作準備呢!到時候,可不會像昨天那樣簡陋。”他含笑,“早就告訴你了,這些事由我考慮,不用你操心的。”
“可是……”嚴綰嘆息。
怎麼可能不操心呢?如果因爲自己和閆亦心的冒然行爲,給閆老爺帶來什麼損傷的話,閆亦心一定會悔不當初。
“你太擔心了,所以沒有發現這些報道有一個共同點。”
“都是千篇一律啊,共同點太多了。”嚴綰迷惑。
“不,這些報紙,沒有一個字,提到你的父親。”
嚴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因爲他們還沒有找到我的身份,或者說,相對於你這個金光閃閃的名字來說,我的身份根本沒有探究的必要。”
“怎麼可能?記者們無孔不入,會找不到你和凌家的關係?”閆亦心不以爲然,“我可沒有對新聞媒體施加什麼壓力。這應該是爺爺的手筆。”
“你是說……這些報道,是爺爺默許的?”嚴綰意外地問。
“爺爺既然把矢車菊藍寶石交給了劉離,就是同意把那對戒指送給我們。”閆亦心用手指撫開她微蹙的眉尖,“他老人家的意思,已經表達得這麼明顯了,你還要疑神疑鬼?好了,別老是皺着眉頭,人家一看,那就不是二十,變成三十了!”
嚴綰暗暗好笑,如果不是重生的話,她還真的快要三十歲了呢!
“你打個電話問一下管家,爺爺是不是……”
“放心,我會旁敲側擊地問一下的。不用爲此特意回去一趟,爺爺和我心裡都有數。今天的晚報,內容會更詳細一些。”
“你是說我的身世嗎?你爺爺不喜歡我是凌家的女兒呢,覺得不清白……”
“當然不是,是替我們造勢,側重點會轉向閆氏的發展,和你歷屆的得獎作品。”閆亦心失笑,“爺爺肯定是準備了這一手。連我的訂婚也不忘替閆氏造氏,這可比任何花錢的廣告,更有效果。普通大衆,可都是喜歡花邊新聞的。”
“難道能按照你爺爺的思路走?記者們可不都是聽話的主!”
“我們打個賭?”閆亦心笑容滿面。
嚴綰立刻退縮:“不行,你肯定比我更瞭解你爺爺。我跟你打賭,不是等於把賭注白送給你嗎?不幹!”
“那麼,你還擔心什麼呢?爺爺的心思,我可以猜得八九不離十。要不然的話,我也不可能和爺爺配合默契,打了這樣一個大勝仗,奠定了閆氏百年的基礎。”
“百年?”
“當然,以後,閆氏還要交到我們兒子的手上呢!”
“咳咳!”嚴綰喝下去的一口豆漿,立刻嗆到了氣管,“這個……太早了吧……”
“我們都已經訂婚了,接下來就是結婚。當然,如果先上車,後補票的話,我也不會介意,我相信爺爺也不會介意。”
嚴綰用杯子擋住了臉:“我還小呢……離畢業還有一年半呢,再加上去巴黎深造,哪有這麼快就……”
“我的年紀可不小了,到時候你眼界開了,不會嫌棄我太老吧?”
“胡說八道!”嚴綰笑罵,“我是這樣的人嗎?”
心虛地想,按照她重生前的年齡計算,她和他也算得上是同齡了!
閆亦心笑着鬆開了她:“走吧,去公司。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用偷偷摸摸了。光明正大地手牽着手去上班。”
嚴綰不好意思:“又不是小女生,還手牽手呢!”
走進公司的大廳,嚴綰覺得所有人看過來的目光,都有些不同。劉向玲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奔進來,一眼看到嚴綰,立刻做了一個V字型的手勢。
“你別心理作用了,昨天不過是把你們的關係公佈而已。整個閆氏,上上下下幾百號人,誰不知道你和總裁的關係!”劉向玲看着她略顯不安的姿態,嗤之以鼻,“別以爲你們不坐同一部電梯,就能夠糊弄人民大衆。要知道,羣衆的眼睛,那是雪亮的!”
“自欺欺人也是好的嘛!”嚴綰放下了心。
“好漂亮的戒指啊!昨天總裁那一招,簡直是帥呆了!”劉向玲捉住她的手,“矢車菊,果然是藍寶石中的極品!克什米爾的礦脈都枯竭了,還能讓你們拿到一顆,說明老天也看好你們這一對啊!”
嚴綰想到那次的機緣巧合,和張泰威的再度相遇,也忍不住感慨造物主奇妙的安排。
“那次是很巧的。”
“除了克什米爾,還有其他地方也產矢車菊吧?”
嚴綰點頭:“有啊,馬達加斯加和斯里蘭卡。現在還有少量矢車菊藍寶石出產。不過,要達到矢車菊的級別,需要經過嚴格的認證。此外,還有緬甸,生產極品皇家藍,那種顏色,也接近於矢車菊藍,鮮豔純藍至鮮藍微紫,顏色相當豐富,每克拉的售價,高達上百萬人民幣。”
“不過。還是沒有克什米爾的藍寶石更出名吧?”
“那當然,尤其是礦脈枯竭以後,克什米爾藍寶石,一般都是可遇不可求,物以稀爲貴,因此贏得了更大的聲譽。那一次,真算是我們討了巧。”
晚上看到報紙,果然替閆氏做了一次規模盛大的產品廣告。嚴綰的幾款得意作品,都赫然在目,並且加上了點評。
“其實,我以前的設計,多少有點稚嫩,有一些地方的細節處理,還可以做得更好。”嚴綰看着幾款並列的設計,忍不住自信滿滿,“如果今年我再參加新人獎,只要沒有天才型設計師的出現,我就可以穩拿冠軍了!”
“兩年之後,你還有機會。”閆亦心笑她那副扼腕的模樣,“到時候,就更如探囊取物,非你莫屬了。”
嚴綰吐了吐舌頭:“珠寶奧斯卡沒有把握,新人獎,還是敢吹一吹的。”
“你應該慶幸早上沒有同意和我打賭,不然的話,你今天可就輸慘了!看吧,爺爺對我們的訂婚,已經採取了默許的態度。”
“你還真瞭解你爺爺……”嚴綰咕噥着,“果然是替趁機替閆氏大做廣告,還省下了高昂的廣告費呢!”
“我們閆氏和陸氏不一樣,電視廣告的比例相當少,但是報紙平面廣告,每年的支出佔珠寶業的首位,所以報社對爺爺還是很買賬的。其實,爺爺只是太固執了,凌家在浙江的聲譽,也相當不錯。尤其是最近幾年。不也創辦了保安公司嗎?而且投資房地產業,發展的勢頭,也是很不錯的。想當初,閆氏不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嗎?”
“不過,閆氏洗白了兩代,自然比淩氏從梓威手上纔開始投資商業要清白。”嚴綰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些不以爲然。要不是看在閆老爺子年事已高的份上,她會有更多的意見。
“其實私下裡,大家都心照不宣。本城也就這麼大的地方,誰和誰不是知根知底?”閆亦心也同意她的明捧實諷。
不管怎麼說,嚴綰的一樁心事,終於放了下來。閆老爺子諱提她和凌家的關係,但是對於孫子的婚事,看起來已經開了綠燈。
日子就這樣幸福地劃過,愛情細細碎碎地落在平時的舉手投足之中。
凌晨醒來的時候,滿嘴牙膏泡沫的時候,或者在廚房裡兩手油膩的時候,晚上熄燈以後……幸福就這樣被肢解着。嚴綰覺得,愛情的筆墨,就像一幅中國的水墨畫,全無章法,卻又無處不在。
閆亦心在年底的時候,被評爲十佳青年,嚴綰和劉離雙雙入選全國傑出設計師名單。
“你是名至實歸,我算什麼呀!”嚴綰對着劉離吐了吐舌頭,臉上有着羞澀的紅暈,“只不過拿了新人獎和一些全國性的獎項……”
“這還不行?你知不知道,有的人窮己一生,都沒有可能拿到你的那些獎項!”劉離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就算你起點高,目標遠大,也不能讓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站在事業的制高點吧……”
“我只是覺得自己的資歷不夠。”嚴綰解釋。
“你爲閆氏創造的利潤,也已經足夠資格了。”閆亦心插了一句話,“昨天財務總監和我彙報工作的時候,還盛讚我們是天作之合,你單人爲閆氏創造的利潤,已經相當可觀,今年又穩穩地躍居銷售排行榜的第一位。”
嚴綰被兩人誇得有點臉紅。
“我已經等不及要喝你們的喜酒啦,嚴綰怎麼才上大三呢!”劉離有點懊惱,“其實我們中國也沒有規定,大學生不能結婚吧?要不,你們乾脆就去領了結婚證再說,免得夜長夢多。”
“這用得着法律明文規定嗎?你看看哪個大學生是拖家帶口的!”嚴綰笑罵,“你盡出餿主意!”
“亦心肯定不會認爲我這個是餿主意,是吧?”劉離笑着拍了拍閆亦心的肩,“喂,公然訂婚以後,果然就完全不同了,一下班就來接嚴綰。”
“誰讓她最近比我還忙呢……”閆亦心無奈地搖頭,“看來,我們兩個人還真是天生的勞碌命,不是我忙,就是她忙。”
嚴綰瞪了他一眼:“反正回家也就是呆着,然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不會吧!你們的同居生活,居然枯燥成這樣?”劉離慘叫一聲,很快就把劉向玲吸引了過來。
“出什麼事了?劉總監,你被燙着了嗎?”
“沒有,你怎麼還沒有走?”劉離尷尬地撓了撓頭,假裝沒有看到嚴綰的竊笑。
“我每天都會留下來加班啊!”
“笨啊,你們設計師又沒有加班費這一說,用得着這麼認真嗎?真是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徒弟,你和嚴綰都一樣的蠢。”
“誰說的?你別以爲自己拿了珠寶奧斯卡就能看不起別人,嚴綰到了你這樣的年齡,也會捧獎而歸的!”劉向玲對劉離做了一個鬼臉。
“嚴綰,你的粉絲太厲害,我招架不住。”劉離裝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
“向玲啊……她雖然勉強可以算得上我的粉絲,但本質上還是你的粉絲哦!”嚴綰失笑,“向玲對你,可是崇拜到了骨子裡,以後多花點時間指導她吧!”
“喂,她可是你的助理,憑什麼要我做白工啊!”
“那還不簡單?我把她給你好了,你們可以朝夕相處,多聯絡聯絡感情。”嚴綰毫不示弱地反擊過去。
“你們……算了算了,她就算是你的助理,我也沒有少指點過她啊!”劉離覺得自己勢單力孤,面對眼前的一對,外來的劉向玲,似乎也沒有偏幫自己的意思,只能見好就收。
“讓她近水樓臺……那就更能先得月了嘛!”嚴綰早就看出兩個人之間的眉來眼去,有心當一回現成的紅娘。
劉離不是長子,可沒有聯姻的責任。他想娶誰就娶誰,在這一點上,比閆亦心可自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