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亦心把靠窗的那一張牀留給了嚴綰,而自己守着靠門的那張瘡。其實,兩個人同室而眠,早就不是一次了。不過,以前往的都是豪華套間,好歹中間有扇門隔着。
而這次,就是一個小標間,兩張牀只隔着一條窄窄的走廊。伸出手就能擱到旁邊的牀沿。
“我……”嚴綰的耳朵根有點發熱,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才說,“我先畫圖,要不,你先洗澡?”
“不用這麼認真,要畫圖,還是回去再畫吧。”閆亦心笑着拉起了她的手,“路上你也沒有睡着,今天早一點睡吧。”
“可是,平時不會這麼早睡啊,才九點。”嚴綰伸出手腕,讓他看錶。
“這裡沒有城市那麼喧鬧,也許你能睡着。”閆亦心搖了搖頭,“選擇這個水香澤國,是爲了來放鬆的。如果你還是念念不忘你的設計圖,還不如不要出來了呢!”
這話,說得也對。
嚴綰從善如流,把拿出來的紙和筆又塞了回去,“那好吧,我們先洗澡,一會兒看電視。說起來,我已經有很久沒有正兒八經地看過電視了。”
女士優先,閆亦心堅持讓她先洗澡。
“啊,對了,我忘記要去買點但是,什麼都沒有帶!”
“用我的吧!”閆亦心不以爲然,“反正你平常也很少用洗面奶之類的東西,用賓館裡提供的一次性用品吧。”
“可是,我……”嚴綰有點侷促,她連內衣都沒有帶。雖然天氣不是很熱,可是這樣一路趕來,風塵滿面,而且吃得又盡心恣意,不說是汗如雨下,至少比露水還要多一點。
“你的內衣,我替你拿了兩套。”閆亦心不路聲色的話,卻讓嚴綰的臉,透紅到了臉頰。
“啊?”
“我去替你拿。”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嚴綰連忙阻止。現代社會不會那麼封建,可是想到自己的內衣經由閆亦心的手,還是會覺得身上發熱。
內衣還是新的,所謂的“拿”,估計是讓秘書去專賣店裡買的。她慌慌張張地拿着內衣走進浴室,閆亦心剛剛打開電視機,看着背影笑意吟吟。
這樣內斂的女孩子,在這個社會上倒還真的不多了。已經二十一世紀,還會因爲男朋友替她拿內衣而臉紅?稀罕得簡直可以媲美大熊貓。
嚴綰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覺得心裡發虛,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再私密的事,她都曾經做過。也許是因爲對象不同?
蓮蓬頭裡的水,揮灑自如而下。竊玉濺珠,渾身都暖洋洋的。
拭乾了水珠,嚴綰拿着內衣又是一陣發呆。很合身,彷彿是量身定做。她什麼時候對自己的內衣尺寸,把握得分毫不差?
她抖開睡衣,又是一怔。倒不是說睡衣有多麼節省布料,很簡單的無袖上衣很寬腿長褲,和家常穿的沒有什麼什麼不同。
只不過胸口的蕾絲,以及華麗的繡花,讓她覺得過分的奢華。可是,鏡子裡的自己,卻因爲這樣的修飾,而更襯托出了那張古典的臉龐。背後氤氳的熱氣,彷彿是爲了點染她的美麗。
怪不得人家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呢,她就是適合穿長禮服和花邊繁複的衣服吧?
“真美。”
她剛剛跨出浴室的門,就聽到了一聲由衷的讚美。
嚴綰尷尬地擡頭,閆亦心的臉上,噙着笑意。眼睛裡卻並不是驚豔,而是由衷的讚賞。彷彿是在欣賞着自己一手締造出來的工藝品,帶着純粹的感官享受。
“果然要這樣的打扮,才能顯出你的美麗。你一向穿得太素,往人堆裡一紮,還真感覺不出特別來。”
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啊!
嚴綰心裡暗暗想着,可是喜悅,卻漸漸漫過了她的五臟六腑。女人天生愛美,雖然她自覺已經過了那個年齡,可是來自閆亦心的讚美,還是讓她像是吃了人蔘果,全身的毛孔,無一不感到舒暢。
窗內的世界,映着窗外的黑暗,定格成了電影裡早期的默片。他漸漸地低下頭,窗內的燈,燦爛地灑在她的身後,幻化成華麗的背景。
他的脣,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脣上,新浴後的香氣,是淡淡的體香。在鼻端若隱若現,彷彿要想捕捉的時候,已經逃逸無蹤。放棄的時候,卻又固執地又縈繞了上來。
嚴綰的腿有點軟,幸好背後抵着門。
她剛鬆了一口氣,就發現身體有往後仰的趨勢,門本來就沒有上鎖,承受不起她的體重。
腳步蹌踉了一下,嚴綰的臉,紅得更加厲害。好好的一個吻,就被她這樣破壞了。
她的臉紅,其實更多的不是羞澀,而是懊惱。她竟然期待着他能再進一步,因而維持着被他扶住的姿勢,沒有落荒而逃。
只是固執的,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左瞟右瞟,把房間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閆亦心卻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
“綰”他叫了一聲。
“嗯。”嚴綰急急地回答,因爲太急,所以聲音有些突兀。
閆亦心的悶笑,在胸腔裡淺淺地盪漾,卻一下子盪漾到了她的心田。
直到閆亦心走進浴室,嚴綰還呆楞愣地站在門口。水聲嘩啦啦地直瀉而下,嚴綰覺得不僅僅是臉和耳根,渾身上下都覺得有點懊熱。
、奇、十月底的晚上,已經有點涼意。房間裡的空調,慢悠悠地運轉着。彷彿是一張大大的網,要把她網得透不過氣來。
、書、嚴綰甩了甩頭,纔拿起桌子上的吹風機。插頭已經插好,想必是閆亦心準備的。
有一下沒一下地吹着風,嚴綰的心潮,早已經起伏得比海浪還要波濤洶涌。情意往往復復,和閆亦心的初見到相知,都在齒頰上留着餘香。
“啊!”她驚呼一聲,因爲浴室門的響動,而開始覺得自己在心猿意馬。
“怎麼了?”閆亦心搶上兩步,搶起了落在地毯上的吹風機,“有沒有燙到?”
“沒有,沒。”嚴綰尷尬地搖頭。
“怎麼吹了這麼久,只有半邊頭髮是乾的?”閆亦心納悶的語氣,讓嚴綰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紅色,再一次浮了上來。
她居然連吹風的姿勢都沒有改變,傻傻地吹着那一個地方。丟人,可又是丟大了!
嚴綰腔過了吹風機,一邊暗暗慶幸。幸好那一處的頭髮,沒有因爲溫度太高而滾燙起來。要是燒着了,那可就是天下一奇聞。
“還在想設計圖啊?回去再想,在這裡,就要好好放鬆一下。”閆亦心安慰,“不會是因爲我們共處一室,你就會覺得難爲情吧?也不知道凱蒂是怎麼想的,只訂了一貫房間。我還以爲她凡事都想得周到,誰知道萬能秘書,也會犯這種錯誤。想再要一個房間,也已經客滿了。這間酒店,算得上是周莊最好的賓館之一了。雖然條件比不上五星級,但勝在古色古香,很有水鄉澤國的風味。”
原來不是他想省錢……“沒關係,反正我們也……”
“對,反正我們的關係,已經這麼明朗了。”閆亦心接過的話,讓嚴綰張了張了嘴,沒有再說出後面的話。
事實證明,閆亦心如果想要說甜言蜜語,一樣可以做到脣上,抹油的。
閆亦心撈起她的長髮,替她把頭髮吹乾。
他的技術,比嚴綰自己要好得多。其實她並不是不會吹,只不過從來沒有耐心。難得無所事事,想吹一吹吧,又光顧着自己神遊太虛差點把頭髮當乾柴……鏡子裡,他站在她的身後,神情安詳,脣角的笑容,恬淡輕淺,卻溫暖於心。嚴綰看得有點出神,沒有發現自己的脣角,也勾着和他一樣的弧度。
“好了。”閆亦心輕輕地關掉了吹風機,“你的頭髮,真的像緞子一樣。”
嚴綰忍俊不禁:“不如你拿去裁件衣服吧?”
“好啊,我裁一件……睡衣。”他說得很緩慢,優雅的語氣卻訴說着纏綿的溫柔。
嚴綰的臉微微一紅,低下頭不敢看他。可是被他握住的手指,卻像鳳尾一樣,輕輕地顫了一下。這樣的顫動,一直傳遞到了心底。
“時間不早了,睡吧。”閆亦心低沉的聲音,像是有着蠱惑的力量,讓她心醉神馳。
“嗯,那……我們睡吧。”嚴綰覺得,自己的聲音,也帶着乾啞。
電視機裡,還在播着連續劇。可是那些臺詞,卻一句都沒有聽懂似的。她覺得口乾舌燥,竟然不知所措。
“你睡這裡。”閆亦心彎腰把她抱了起來,放到了靠裡的那一張牀。
“嗯。”嚴綰的手,碰到了他的頭髮,驚愕地叫了一聲,“你的頭髮沒吹乾!”
“我頭髮短,一會兒自然就幹了。”閆亦心不以爲然,“明天起個大早,九點鐘之前,旅行社的旅客還沒有大批進來,我們領略一下水鄉澤國的景象。”
“不行,周莊是水鄉,潮氣重,頭髮不吹乾的話,明天醒來就會頭痛了。反正現在還早,平時這時候還沒有吃宵夜呢!”嚴綰一骨碌就爬了起來,搶到了吹風機。
“你替我吹?”閆亦心顯然懷疑她的技術。
“當然。”嚴綰揚了揚手裡的吹風機,“別拿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看我,技術不會那麼差的啦。剛纔……我剛纔只不過是想事情出了神,所以纔拿着吹風機一直不動窩嘛!”
閆亦心笑着坐到了牀沿,嚴綰跪着替他吹了起來。
聽他所說,短頭髮吹起來,果然是很容易幹。
“好了。”閆亦心收好了吹風機,“睡不着的話,就看一會兒電視吧?聽說,最近這個電視劇還是很流行的。”
“什麼電視劇?”嚴綰的眼睛終於瞟了過去,“韓劇啊!”
“對。”
“我不喜歡看韓劇,還不如看新聞呢!”嚴綰咕噥了一句,看到閆亦心已經把他的枕頭搬到了自己的牀上,下半句話,就這樣嗌在了喉嚨口。
他是要……電視機沒有關掉的跡象,閆亦心手一攬,就把她抱到了胸口。嚴綰一時之間沒有反映過來,看到他的目光,投向電視屏幕,才明白,他們這樣的姿勢,只是純看電視而已。
她在期待什麼呀!
嚴綰也把眼睛投射到電視上,卻發現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韓劇已經改成了歷史劇。
“這是什麼?”
“《漢武大帝》!”閆亦心悠悠接口,“你不喜歡看韓劇,正好我也不喜歡看。這一部劇集,倒還忠於歷史原貌,我們就看看吧。”
“哦。”嚴綰答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鬆了口氣,還是嘆了口氣。
不過,比起那個不之所云的韓劇來,嚴綰倒覺得《漢武大帝》還對得上自己的胃口。一時之間,背靠着閆亦心的胸膛,倒看得投入起來。
“原來,漢武帝冊衛子夫爲後,是爲了提拔她的弟弟衛青?男人所謂的愛情,還真是……”嚴綰嘆息了一聲,卻沒有聽到閆亦心的迴應,忍不住奇怪地回過頭,才發現他已經呼吸平穩。
這幾天緊鑼密鼓地趕進度,又要說服董事會竟拍地皮,一路上親自開了兩個小時的車,這時候到底是累得狠了。
嚴綰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輕輕地把自己心安理得靠在他身前的身子,挪開了一點。剛要轉身替他蓋上被子,腰間的胳膊卻一個用力,又被他攬了過去。
“我睡着了?”閆亦心問。
“嗯,你也累了,不用換地方,我睡那邊去。”嚴綰溫柔地說着,替他蓋好了被子。
“還是你睡在這兒吧。”
“不用,我沒關係的。”嚴綰一邊說,腳已經踩到了拖鞋。
“綰,陪我。”閆亦心的身子,忽然貼到了她的後背。她的耳根邊,有他纏綿着的熱氣,燙得連心臟都灼燒了起來。
“我……”她困難地嚥下了一口唾沫,有點猶豫。
“放心,我們只是純睡覺。我只是想抱着你,這樣會睡得更安穩。”閆亦心把她抱緊,肋骨處有點隱隱的疼痛。
“好。”她璨然地回覆了他一個笑容,任由他把被子裹緊了她。
天氣其實沒有這麼冷吧?嚴綰又好笑又好氣地想着,臉卻緊緊地貼上了他。
她以爲自己是典型的夜貓子,兩個人大概會很久以後才睡着。
可是,沒有想到,在他穩定的心跳聲裡,她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而且還做了一個很香甜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