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綰精神一振,立刻從沒有坐相的姿勢裡跳了起來。順手整理了一下T恤,拿橡圈挽住了披散的頭髮,就衝到了門邊。
門已經被打開了,兩個黑衣男子一左一右,像是兩尊門神。
“小姐請隨我來。”
“其中一個年紀不大,正是她一次聽到的聲音。看來,這些“保鏢”也是兩班制呢!他側身讓開,在前面領路。
“大哥,這裡是哪兒啊?”嚴綰想要套話。
她已經做好了問不出結果的準備,可是意外的是,“金口”居然開了:“這裡是一座島,沒有渡船,你是無法離開的。”
“島?”嚴綰在腦袋裡搜索了本市的地理,也沒有發現沿海有什麼小島啊!
“嗯。”對方倒是惜字如金,用鼻子哼了一聲以後,再也沒有解釋。
“可是,a市有到嗎?”嚴綰還是決定問個明白。
“這裡早就不是a市了。”男生顯然有點不耐煩,“反正你是走不出去的,除非老太爺願意放走你。”
嚴綰眼珠一轉,不以爲然地說:“不放也沒有什麼啊,在這裡吃得好睡得好,又不用朝九晚五地去上班,我就安心做個米蟲好了。”
對方沒有說話,只是帶着她穿過長長的走廊,纔來到樓梯口。
“這裡是兩層樓嗎?”嚴綰沒話找話,可是人家這一次,連“嗯“都省了。原來老太爺“接見”的位置,就在樓梯口。
“請進。”男生輕輕敲了敲門,替她把門推開了一半。
這時候離得近,嚴綰才發現對方長着一張娃娃臉,看上去,甚至比自己還要小上一兩歲。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對方居然紅了臉,偏過了目光。
有意思···嚴綰好笑地想着,耳邊已經聽到了閆老爺子熟悉而威嚴的聲音:“進來。”
嚴綰只能走進去,這裡的光線卻不是很好,燈光是偏暖的桔色,因而並不明亮。看來,這是一個小型的會客室。而閆老太爺,就坐在正中的沙發上。
“坐吧。”
閆老太爺一聲令下,嚴綰就當仁不讓地坐到了他的對面。
幾乎在長達五分鐘的時間裡,整個會客室都處在靜默的狀態中。閆老太爺既然不發話,嚴綰也無意挑起話題。
“你倒沉得住氣!怎麼不問問我,爲什麼要把你‘請’到這裡來?”
“這樣的請法,倒是稀奇。”嚴綰嗤笑一聲,“除了閆亦心,我想不通自己還和老先生有什麼利益衝突,所以我不問也知道原因。只不過,我不明白老先生是想把我終身監禁呢,還是想要挾亦心達到什麼目的?還有,我更關心的是,您把魯湘怎麼了?”
“和你一起的女孩麼?她沒有什麼,只不過昏迷了一會兒,自然有人把她送回去。閒雜人等,你以爲我有那麼多的閒功夫嗎?我只是希望你離開a市,喜歡哪個國家,我都可以送你出去。”閆老太爺沉吟了一下,才說,“法國怎麼樣?那是格外浪漫的國度,大部分的女孩都喜歡那裡。而且,對於珠寶設計,那裡也有一個很好的環境。你看中了哪所學校,我可以替你辦入學手續。”
如果換一種方式,嚴綰可能會心動。可是要用剛剛開展的一段感情,來換取任何東西,她都覺得是一種褻瀆。
所以,她甚至沒有猶豫,就搖了搖頭:“謝謝老先生的好意,我暫時還沒有出國的打算。”
“如果你堅持不肯離開亦心的話,也許我會有更激烈的手段,希望你不會後悔。”閆老太爺皺着濃眉,眯起了眼睛。
嚴綰把目光偏向窗邊,月光疏朗,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夜的月亮比昨天還要明亮。不知道閆亦心在幹什麼···整整一天沒有露面,他會想到自己是被他自己的祖父綁架了嗎?
“我可以開一張空白支票給你,這是我的最後底線。”老太爺的話,讓嚴綰把心思再度收了回來。
威脅加利誘,是對方女孩子最有用的法寶。閆老太爺幾乎已經決定結束這次的談話,可是嚴綰的聲音,卻打消了他的企圖。
“謝謝,我不需要支票。”
她說得很平靜,也很認真。
“那麼,你恐怕就只能一直呆在這座海島上,直到亦心結婚。”閆老太爺冷靜的語氣,終於裂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也許我該告訴你,這裡是一座孤島。如果沒有直升機和渡船,你就算逃離這座房子,也不可能回得去。”
孤島?嚴綰迅速地在腦袋裡描畫着a市附近的地理,海岸線雖然很長,可是也沒有聽說,還有哪座海島是沒有開發成旅遊景點的。
到底在哪裡?還動用直升機?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嚴綰想不出所以然,直截了當地問。
“在南方。”
“這個你就別管了,就算知道反正也出不去。除非你答應我的條件,我給你最後的機會。如果在三分鐘之內不給我答覆,恐怕你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我現在就可以答覆您,不管是我還是亦心,都不會拿自己的感情,去換取任何東西。”嚴綰毫不猶豫地回答,“也許在您的眼裡,我的家世地位都配不上閆家。但是在我看來,亦心只是一個我喜歡的男人,如此而已。無論多大的誘惑,都不可能讓我放棄這段感情。”
重活一世,如果不是爲了復仇,那一定是爲了這段感情。
閆老太爺瞪視着她,好一會兒才吼了出來:“帶她回去!”
嚴綰不等他再度下逐客令,就很自覺地站了起來。走廊上,響起了兩個人的足音,只是這一次,嚴綰在前,而男生在後。
“何苦呢?難道你真的準備一輩子都被關在這裡?”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幽長的嘆息。
嚴綰回頭,看到他眼裡一閃而逝的憐憫,頓時笑着聳了聳肩:“我當然不希望被長期關在這裡,牢房再豪華,畢竟還是牢房,沒人願意當一個囚犯的。可是,有些東西,是我永遠都不會拿出來交換的,包括感情。”
嚴綰認真地想了想,才忽然莞爾:“其實我也弄不懂,到底這種感情是不是愛。”
“我只是不習慣用物質來交換感情而已,何況,如果我這輩子會愛上一個人的話,那一定就是亦心了。所以,我想,我不會去冒險用一張支票,去換一份感情。”
“你這樣的女孩,倒是少見。”對方顯然被嗌着了,好一會兒纔開口。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元丹。”
“你一定是元旦出生的!”嚴綰的反應很直接。
“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元丹卻搖了搖頭,一閃而逝的黯然之後,是強裝出來的堅強,“我是個孤兒,是在元旦那天被撿到的,所以就叫元丹了。”
“孤兒也沒有什麼。”嚴綰連忙安慰,“我有一個最好的朋友,叫魯湘,她就是孤兒啊。可是她活得比誰都樂觀,而且特別善良。”
說到魯湘,她的目光,立刻變得明亮起來。
看在元丹的眼裡,絕對比星光更耀眼。
“是嗎?就是和你一起的那個女孩?”元丹問。
“你也知道?”嚴綰意外地反問了一句,立刻又追問,“你知道她後來怎麼樣了?有沒有被打暈?”
“我們沒有管她。”元丹皺了皺眉,“她沒有事的,你放心。”
嚴綰還想再多問兩句,可是他們已經走近了房間,元丹立刻閉上了嘴巴,臉上又現出了那種刻板的神氣。
嘆了口氣,嚴綰只能再度孤伶伶地回到了房間。屋頂透下來的星光,把房間裡的器具,都彷彿暈上了淡色的邊框。側耳細聽,海浪的聲音隱隱約約,夾雜着一兩聲鳥的鳴叫,甚至能看到高淡天空裡,在月亮旁邊的一縷淡霧。
“閆亦心啊閆亦心,如果你八百年都想不到來度假,那我可真要在這裡等到白髮蒼蒼了?或者等到你娶了新婦,老太爺才放我出去···唉,我都不知道是希望你新婚,還是希望你一直等着我了。”嚴綰自言自語地說着,想要強迫自己入睡,卻怎麼也不能入睡。
好容易迷迷糊糊,卻是亂夢顛倒。閆亦心一身白色的西裝,出現在紅地毯的一端,她掙扎着想要撲過去,卻怎麼追都隔着一條銀河的距離。
“嚴綰!”他大聲喊,可是嚴綰收到的聲音,卻低得可憐。
“嚴綰···”他再度喊出來,嚴綰覺得眼眶有點酸,掙扎了一下,忽然醒了過來,眼角卻有着溼潤的痕跡。
難怪老人們常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何況,她好像日也思,夜也思,夢不到閆亦心,那纔是奇怪了呢!
“嚴綰!”
聲音還在繼續,嚴綰忍不住苦笑,看來自己要的妄想症了。忽然,她一跳而起,因爲這一聲呼喚,雖然離得遙遠,卻有真切。
心裡一陣狂跳之後,嚴綰纔想到要作出迴應。
她忽奔到門口,連叫了兩聲:“亦心!亦心!”門板的隔音效果,不知道怎麼樣,她甚至沒有停留一秒鐘,又折轉回去,打開窗戶,再度大叫。希望這樣的聲音,可以傳得更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