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建,你這就信這個小孩了?”
招待室外,陳光建和阿獻剛拐過一個彎,阿獻就迫不及待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切問道,“阿建,你今天怎麼回事,你這就信那個小孩的話了?外面那些搞傳銷的,哪個沒他能說?”
陳光建卻呵呵一笑,朝從身後跟上來的前臺小芳說道:“伱給項教授打個電話,請他中午過來,一起吃個便飯。”
“啊?哦……”小芳對陳總的這個要求,感到些微的茫然,又問了句,“要找個什麼理由嗎?”
“不用,讓他過來就行,他心裡有數的。”
陳光建隨口回答,又說,“你再去陪着那個大學生,套套話,問問他家裡是幹嘛的,問得出來最好,問不出來也不用勉強。別讓他感覺出來,你在打聽他。”
“好。”小芳點點頭,幹練地轉身離開。
阿獻見狀,總算鬆了口氣。
看來陳光建還沒糊塗到被人三言兩語就唬住的地步,終於露出笑臉,說道:“小芳是個人才,當前臺可惜了,你怎麼不讓她乾脆給你當秘書?”
陳光建道:“她要是給我當秘書,你猜我老婆會不會趁我哪天不在,直接開除了她?”
“也是,老孃們兒太能幹,也是個煩惱。”
“能幹好啊,我身上這幾個銅鈿,沒我老婆還真賺不來。”
兩個人邊說邊往電梯前走。
另一邊的小芳,也已經麻利地撥通了項教授的電話。
電話那邊W大學經管學院的項教授,裝模作樣地拿喬了兩句,就很快答應了陳老闆邀請,然後匆匆忙忙離開辦公室,飛速趕了過來。
與此同時的茶水間裡,樑鑫坐在沙發上,卻陷入了深思。
陳光建這個人,比他想象中的,要精明至少一個檔次以上。
自己肚子裡的貨,差不多都快讓他掏乾淨了,可偏偏等他想提同學網的時候,陳光建卻突然說有要事,讓樑鑫先在招待室裡等候片刻,一會兒午飯的時候再接着聊。
這種一到要掏錢的時候就跑路的嗅覺,簡直太可怕。
時機把握得太準了……
看來這筆錢,不太好拿啊……
樑鑫心裡開始微微打鼓。
待會兒吃午飯的時候,還能說些什麼呢?
戰略上的思路,已經講完了。
非要再說,就只能講很細的戰術層面的東西了吧?
可那些東西,是踏馬的壓箱貨啊!
是真正意義上,重生者相對於現代人的信息差啊!
難道要清清楚楚地跟陳光建交代,社交賽道怎麼做,支付賽道怎麼做,以外賣爲代表的服務賽道怎麼做,乃至P2P、社交遊戲、短視頻之類的大殺器?
這特麼的怎麼行?!
誰都別想動老子的蛋糕!
樑鑫忽然間肚子裡升出一股邪火,拿起叉起狠狠地插進桌上的蛋糕。
叉子一下子淹沒進去好幾公分。
樑鑫這才發現,這個三層蛋糕的最下面一層,居然全都是冰淇淋。
冰淇淋蛋糕啊……
自打上輩子老樑還沒撲街的時候吃過一次,後來幾乎就再沒怎麼吃過了吧?
尤其是這麼巨大的一個……
樑鑫把叉子塞進嘴裡,舌尖感受着叉子上微微的涼意。
情緒伴着那甜甜的味道,慢慢地平靜下來。
三金哥,不要急。
穩紮穩打,水來土掩……
“嗨~”
樑鑫正默默自語,招待室的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來。
長得不算頂漂亮,但頗有風韻的小芳,微笑着走進房間,順手把房門一關,大大方方道:“怕你一個人太無聊,我過來陪你說說話,你中午有什麼想吃的菜嗎?”
樑鑫看着她,笑了笑:“有。你拿紙筆過來,我給你寫個菜單。”
“啊?”小芳愣住了。
她心想我也就是客氣一下,你小子居然來真的啊?
也太不講江湖規矩了……
……
“幫我問一下,市裡姓樑的領導家裡,有沒有名字叫樑鑫的孩子,二十來歲,今年剛上大一,W市醫學院的。”步光鞋業總部大樓頂樓,陳光建的辦公室裡,阿獻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遙遠遠處渾濁的甌江,沉聲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打完電話後,他掛斷手機,轉身看向陳光建。
陳光建坐在老闆椅上,笑盈盈地拿着一串珠子在手上盤。
阿獻走上前,對陳光建道:“騙子應該不至於,這麼小的小孩,沒這麼大的膽量。看他這麼有恃無恐的,家裡多多少少,應該是有點什麼來頭。”
陳光建卻沒接這話茬,而是把頭往後一樣,閉上眼,輕聲念道:“先把雪球滾起來,再把市場壟斷掉,再特麼的躺着也能賺錢。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好幾年都沒想明白,要不是今天遇上這個小夥子,等我哪天靠自己想明白了,怕是湯都喝不到了。”
阿獻笑道:“看來你挺相信他這套東西?”
“不是相信不相信。”陳光建一睜眼,坐直起來,直勾勾盯着阿獻說道,“這個小孩子說的東西,道理上,是一點毛病都沒有。你想想,要是整個市場的貨都是你的,東西還不是你想賣多少錢,就能賣多少錢?白菜都能賣出白……的價!對不對?”
阿獻聽着陳光建的解釋,不由得微微點頭。
陳光建又繼續道:“但是壟斷這個事情,國家是不允許的,國內的市場環境也不支持。不管你做什麼東西,只要賺了錢,別人肯定就一窩蜂地過來一起做了。我像個做個皮鞋,光這個工業區裡,規模跟我差不多的就有五六家,全市、全國,加起來又得有多少?根本不可能壟斷。不過互聯網,這個因特耐特,不一樣啊……”
陳光建的語氣,微微開始激動起來,“現在這個生意,基本沒什麼人去做,誰先上手,誰就先把市場捏在手裡。用小孩小子說的話,就是人氣,流量,對不對?
流量到了手裡,只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越滾越多。就算做不到完全壟斷,那三五企業,或者說三五十企業,平分全國的市場,是不是也比我們單一個工業區都有幾十家工廠,全國好幾千家企業,在一個市場裡搶飯吃要強?”
阿獻終於有點明白陳光建的思路了,“你這麼說,倒是也有道理。不過這個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我看沒那麼簡單吧?”
“想什麼呢!”陳光建好笑道,“簡單又賺錢的事情,早就被你們這些爲人民服務的分完了,還能輪得到我這種人身上?麻辣隔壁的,想賺大錢,就是要做好吃苦和吃屎的準備!”
阿獻的眼皮跳了兩下。
也不知道是在爲陳光建哪句話而觸動。
陳光建看他這模樣,不由哈哈笑了兩聲。
阿獻又問道:“那你中午還叫項教授過來幹什麼?爲難他啊?”
“能被項教授難住,那就說明這個孩子心理上還比較嫩,我把他留在身邊,培養個兩年,將來再放出去,就是猛虎出籠。”陳光建最近也不知道讀了什麼書,開始裝逼,“可要是項教授難不住他,這個小孩,那應該就比較厲害了。我得想一想,以後用什麼方式跟他相處比較好。二十來歲,其實也不小了。我二十來歲的時候,也見過不少場面了……”
阿獻道:“你倒是挺相信項教授的水平。”
陳光建卻搖搖頭,“項教授能有個屁的水平,讀書人,理論上呢,是能說兩句的,不過實際操作起來……他要是真有本事,幹嘛還來我這裡混飯啊?自己辦個企業、自己當老闆多好!沒有錢可以去貸款嘛,他一個大學老師,多的錢貸不出來,少一點幾十萬總能貸出來吧?”
阿獻笑道:“他們這些人,張嘴就是幾千萬、多少億的生意,幾十萬都看不上吧。”
“看不看得上,是他們自己的問題。”陳光建道,“麻辣隔壁的,誰家的生意不是幾萬、十幾萬做起來的。你看阿慶樓那四個兄弟,八幾年,就在那條小巷弄裡支個路邊攤,賣賣炒粉幹,現在酒樓都有三家了。我跟你說,我這幾年,也請了不少大學老師來當參謀了,接觸下來,感覺全都差不多了,吹牛逼第一名,讓他們幫我想想因特耐特怎麼做,一個都不會!”
阿獻笑着脫口而出,道:“還不如你家以前那個總經理。”
“嗯?”陳光建一愣,疑惑地望向阿獻。
阿獻道:“那個啊……”
“哦……”
陳光建恍然大悟,“那個……呵呵,江湖老油條,比大學老師稍微實用點吧。”
正嘀咕着,阿獻忽然驚問道:“哇,你說樓下那個小孩也姓樑,該不會是……”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陳光建無比篤定地擺手道,“老樑不可能教出這樣的兒子,他沒這個水平。當年他哪怕有這個小孩一半的水平,就算出了事,我也不能放他走了。這樣的小孩,家裡百分百是有什麼家學的,普通人家裡培養不出。”
阿獻聽着,覺得好像也有點道理。
至少家學這件事,他是感同身受的。
只是他沒學透而已。
而樓下那個小孩,顯然天賦上,要遠勝於他……
嗡嗡嗡!
嗡嗡嗡!
這時手裡的手機忽然響起,阿獻立馬接起來,開了個免提。
手機那頭的人,單刀直入地說道:“咱們全市縣處這一級別和以上的,姓樑的人裡頭,家裡孩子最小的也都三十多歲了。要麼就是年紀比較輕,小孩子最多還在上小學的,年齡上全都對不上。縣一級下面的,姓樑的就太多了,要全部查清楚的話,那得不少時間。”
阿獻和陳光建默默對了個眼神,明顯稍微鬆了口氣的樣子。
正要掛電話,手機那頭的人又大喘氣道:“不過市裡有個大前年剛退休的副柿長,樑青雲,他家的孩子,小孫子吧,聽說好像剛考上大學。不過具體什麼學校,我還不知道。”
陳光建的辦公室裡,前一秒才放鬆下來的兩個人,剎那間立馬又緊張起來。
“要不要我繼續查……”
“不用!”阿獻立馬打斷了對方的話,“到這裡爲止,今天這個事情,當不存在。”
“好。”那邊把電話一掛。
阿獻和陳光建面面相覷半天。
“阿獻,你看樓下這個小孩……”
“我看八成應該是了……”
陳光建想了想,說道:“先不要這麼肯定……反正不管是不是,都肯定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