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金蓮看着嫣兒手中的銀子一時愣了神,想着她在羅家處處和嫣兒對着幹,還偷過她的東西。沒想到此刻落難,她竟不計前嫌,又是瞧病給藥,又是拿了銀子叫買吃的。都說錦上添花人人會,可這雪中送炭卻能有幾人呢
嫣兒見劉金蓮不肯伸手拿銀子,便一把拉過劉金蓮的手將銀子塞進了她的手心裡,“拿着吧,畢竟你也在我屋裡住了一段日子了,怎麼說我也不能看你餓死。從今往後還望你能好好的找些事情做,好好的過日子纔是正理。”
塞了銀子,嫣兒也不去看一臉愧疚的張氏,徑直的拉了杜蕭娘就往門口走去。走至門口處,卻聽劉金蓮顫聲喊了一句“嫣兒”
嫣兒自然知道她要說什麼,也不站着,直直的走了出去。
“謝謝你”劉金蓮拿着銀子怔怔的看着,眼中的淚水如水霧一般密佈着。這一次她是發自肺腑的感激,自打她爹爹沒了,就沒有人真心真意的幫助過她,嫣兒還是第一個。
再想想她在羅家的那段日子,其實林氏待她也十分的好,只是她心中太縱着母親,纔會傷害了林氏。現在細想之,真的十分的後悔和愧疚。
“娘您瞧見了嗎往後您病好了可一定不能再這樣了。雖說咱們孃兒倆個是沒錢沒勢的,可只要咱們孃兒肯努力,又怎會過不好日子。”劉金蓮轉身看着躺在炕上的張氏,心中也是千言萬語想要說。
張氏也是一臉愧色,她也沒想到此刻肯幫助她的人居然會是恨她入骨的羅家人。想着她與吳小六那樣的情分,事到如今他都未曾來看看,將自己棄如草芥,心裡又是寒又是愧。
“行了你別說了,娘都知道了。”張氏也眼中有了一絲淚意,若不是這場病,又怎會知道自己造的孽,又怎會知道人心。
母女倆各自悔過,劉金蓮安頓好了張氏,又急忙去替她抓藥,一時不提。
再說羅晉人,進退兩難間只能是選擇去藥堂,畢竟那藥堂也是他們羅家的基業。況且他從下就未曾見過父親,可心裡也是渴盼着能見見父親。如今既然父親走了,那哪裡肯定有他留下的氣息,感受一下也許也能有些安慰。
這就是親情,經管傷的很深,可你還是願意去守護。
羅晉人辭了羅母往藥堂去了,這還是他第一次去藥堂。雖然以前他也知道這藥堂,可那時候他卻從未曾進入過,也未曾見過大掌櫃長什麼模樣。現在想想還真是後悔,哪怕以前見見,如今也能知道恨的人長什麼模樣,午夜夢迴時,也能不再做一張看不清模糊的臉了。
雖說下了一場雨,可藥堂卻絲毫未受到影響,看病之人依舊多的排了許多。藥堂的大門緊鎖着,所有的人都焦急的等候着。
“羅大夫怎麼還不來啊會不會是不來了”
“是啊若是真不來了可如何是好我可是大老遠從外鄉來的呢”
排着隊的病人臉上一個個顯得頗爲着急,都爲看不到羅嫣兒而發愁,生怕她不來。畢竟他們也知道這藥堂不是羅嫣兒的,而是一位郭大夫的,既然是不是自家的,不來也就不來了。
“不會的,你們放心。我家掌櫃的已經說了,這藥堂他老人家已經給了羅大夫了,往後羅大夫就是這裡的坐堂大夫,你們就放心吧她家住的遠,昨晚又下了雨,興許路上不好走,耽擱了時間。”藥堂的夥計也站在門口翹首企盼,有個夥計怕人羣騷亂,急忙做出解釋。
羅晉人聽着這些言語,心中自然深感欣慰,看來自己的女兒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自己強多了。
羅晉人欣慰間走上前去,伸手向衆人拱了拱“各位,我是羅大夫的父親,羅大夫今兒早上有些事情要辦,故此我來替她坐診,各位莫慌。”
一言未了,衆人似是都十分的詫異,有些不相信他的話。畢竟天下不夠太平,行騙之人又多,萬一是江湖郎中乘亂牟利,豈不是成全了騙子。
羅晉人見衆人不迴應,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來,不知道該不該進去。那些夥計們也沒見過嫣兒的父親,自然不敢說話。
這人羣中幸好也有認識羅晉人的人,以前曾讓羅晉人瞧過病,一時高喊道“這人我認識,是羅大夫沒錯。沒想到這小羅大夫竟然是羅大夫的閨女,真是虎父無犬女啊”
那人一陣讚歎,聽的羅晉人十分的受用。
“既然是羅大夫的父親,那醫術肯定也不差,還是快請進去坐堂吧”既然確認了身份,衆人都十分的信服。
堂內的小夥計也都開了一條路,殷勤的衝着羅晉人笑。
羅晉人從懷內掏出林氏交給他的鑰匙,走上前打開了門,有吩咐夥計讓病人們都進藥堂,準備瞧病。
羅晉人是第一次進這個藥堂,自然是十分的陌生,什麼東西都要夥計告訴。幸虧只是瞧病,抓藥之事由夥計們代勞,倒也省了許多事情。
瞧病瞧了有一個時辰,這羅晉人忽覺內急,因停了手叫夥計帶他去後堂的茅廁內出恭。
有個叫六子的夥計帶了羅晉人便往後堂去,今兒因沒有重病人,所以後堂內顯得頗爲冷清,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幾個樹孤零零的站在院裡,風一過處,葉子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
六子引着羅晉人往右手邊走去,又指了指盡頭的茅廁道:“羅大夫,您瞧,那便是茅廁了,您快去吧”
羅晉人謝過了六子便朝着茅廁走去,剛推開茅廁的門,卻見裡面竟有一人在內。羅晉人嚇得忙關上了房門,隔着門道:“這是失禮失禮我不知道里面有人,還往多多擔待”
茅廁內的人也嚇的不輕,顫聲道:“沒事不知者不怪。”
這聲音一聽就是個老者,羅晉人以爲他是個病人,遂不再詢問,只轉身往回走去。
那六子還在原地等着,卻見羅晉人又往這邊來,心中詫異,遂趕上前來詢問:“您怎麼沒進去呢是不是側內下了雨髒了我這就叫人去清理。”
羅晉人驚魂未定,擺了擺手道:“不是,是是側內有人。”
“側內有人”六子一臉詫異,這茅廁可是隻有堂裡的人才可以用,那些病人都是用左側的茅廁。可堂內的夥計都在,會是誰呢
正想着,卻見那人從茅廁內走了出來。
那人頭髮亂蓬蓬的,臉色憔悴,似是一夜未曾睡好一般。長袍底部有許多泥濘,鞋面上也十分的污穢,都辨不出黑色來。
經管這人形容憔悴,可六子還是滿臉驚喜,喊了一句:“掌櫃的,您什麼時候來的”
這一句喊得叫羅晉人的心陡然慌了起來,掌櫃的這藥堂的掌櫃的不就是郭大夫嗎而郭大夫不就是自己的父親嗎
羅晉人腦筋轉的飛快,幾乎有些喘不過來氣。
這郭大夫並不知道眼前站着的就是自己的兒子羅晉人,因沙啞着嗓子道:“我是昨晚過來的,原本是想來那些東西。誰知半路上下起雨來,你瞅瞅,我這衣裳鞋襪都濺了泥水上去。”
郭大夫似是有些尷尬,悻悻的看着六子,畢竟他還從未像今日這樣狼狽不修邊幅過。
眼神投過去的時候,正好迎上了羅晉人呆呆的目光。想着方纔推門而入的人,就是他吧
郭大夫並未見過來人,以爲他是不是嫣兒新僱的夥計,因笑道:“怎麼嚇到你了吧這也怪我,沒聽見腳步聲,否則必定會咳嗽一聲的。”
羅晉人還未反應過來,聽着郭大夫的言語,纔有些慌亂起來。剛想扭頭離開,卻聽那六子介紹道,“掌櫃的,這位是羅大夫,是那爲羅姑娘的父親,也是個大夫呢今兒個羅姑娘有事沒來,是羅大夫替她來的。”
六子並不知道他們二人間的特殊關係,口一快,便將羅晉人的身份介紹了出去。
這一介紹,那郭大夫立刻變了臉色,原本蒼白的臉越發顯得蒼白。眼神中透着難以置信,嘴脣輕顫着,似是有話要說,可又一字也說不出口來。
郭大夫以爲嫣兒並未將他詐死之事說出去,心中雖然想對着羅晉人喊一聲“兒子”,可也不敢喊,只能默默的忍受着。
那羅晉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想着昨晚上還對面前這個人恨之入骨,可如今見了,似乎又恨不起來了。反而淡淡的,想和他說說話,問問他過的好不好。
這種感覺讓羅晉人有種負罪感,眼神也開始躲閃起來。
兩人相視間,誰都不肯說話。
六子看着二人古怪的神色,以爲是不是自己哪裡說錯話了,因道:“掌櫃的,是不是六子說錯什麼話了您老怎麼怪怪的”
六子顯得有些無辜。
郭大夫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失態,畢竟眼前的人還不知道他是他的父親,“沒事,你沒說錯話,是我昨晚上着了涼,精神有些不大好。既然這位是羅姑娘的父親,那你們這幫猴兒可不許怠慢了羅大夫一個個可要盡心服侍。”
郭大夫盡力讓自己保持正常,不敢露出一絲的傷感和喜悅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