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心裡有人了,這姑娘不是誰,而是住在秦如薇隔壁的慶新嫂子家的,也是在她作坊上做事兒的春兒。
辦公室戀情!
看着自家侄兒那漲得通紅的臉,秦如薇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春兒,不是才十四歲嗎?”秦如薇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看着他問。
秦一絞着雙手,臉益發紅了,結結巴巴地道:“十十五了,前前前兩天才做的牛勒腳。”
牛勒腳又是鄉里土話,是過生辰的意思。
秦如薇挑眉,乍地想起那丫頭早些日子頭上別了一支新銀簪子,不禁揶揄道:“難怪前兩天我看她戴了支新簪子,問她是誰送的,那丫頭支支吾吾的說不上話來,原來是你這小子送的?”
秦一漲紅了腳,嘿嘿的訕笑兩聲,沒說話。
那就是默認了,秦如薇輕捶他一下,道:“好小子,你吃窩邊草了啊!”
秦一急辨:“不不是的,事實上,從前我們也有說話兒。她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以前咱家裡不好,沒啥零嘴,她也有給我吃食,她她很善良的。”
“得了,你小子,這就護上了。”秦如薇嗔瞪他一眼。
“我,我……”
“可是,春兒家兄弟姐妹也不少,家裡算不上富裕,她肯定沒有什麼嫁妝。”秦如薇淡淡的道。
“我不在乎。”秦一唰地擡起頭,急急忙忙道:“就是沒有一點嫁妝,我也不在乎,我是男人,養家活口是我的責任,不惦記她的嫁妝。她要是有就她自個兒收着。”
秦如薇眼中閃過一絲激賞,男人就該這樣,有擔當,也大氣,小雞腸的算計婆娘的嫁妝的人,能成什麼氣候?
“可你娘她在乎。”秦如薇嘆了一聲,想起顧氏那點子心思就覺得頭疼。
王慶新就住在她隔壁,所以對他家的情況也頗有了解。
王慶新是個老實得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悶蛋,王家裡有三四畝瘦田,就兩口子打理,那點子糧打下來都不夠一大家子嚼用的,故而平素農閒時,他就去做短工,秦如薇和秦家的房子,他都有幫着建。
王慶新是個老實悶蛋,他婆娘慶新嫂子卻是個潑辣爽利的,聽說從前那死鬼黃二流子摸了一把她的屁股蛋,就被她擰着菜刀追了九條街,誰都不敢惹。
慶新嫂子是個爽利人,家裡裡裡外外也打理得妥當,和王慶新一共生養了五個孩子,王春兒就是家裡老大,底下還有一串的弟弟妹妹,最小的妹妹也才三歲。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王春兒是家裡的老大,底下一串兒的弟妹,大弟今年也才十一,二弟九歲,剩下兩個妹妹分別是七歲三歲,她作大姐的,自小就幫着帶娃做家務,是典型的大姐大,也遺傳了慶新嫂子的爽利。
要是和白家那姑娘白雪相比,白雪嬌養得水靈靈的,王春兒卻是皮膚成小麥色,濃眉大眼,自是比不得她精緻漂亮。論嫁妝,更不能提了,白雪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春兒底下都還有幾個拖油瓶,但白雪也比不上春兒,是家頭細務裡裡外外的一把好手。
若說實話,春兒這樣家裡窮,底下弟妹多還特別小的,在現實其實真不是個理想對象,雖說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但有點良心的,難道真不能照顧一二?
所以說句不好聽的,秦一要是娶春兒,很大可能就是娶一家子的。
基本可以肯定,這樣家境的春兒,顧氏第一個就不答應。
秦一聽了秦如薇的話,垂頭喪氣地道:“所以我才找小姑你。”
秦如薇失笑,涉及到秦一這樣的親事,顧氏恐怕會和她死磕到底吧。
“你有多想娶她?”秦如薇看着秦一:“非她不娶?哪怕她什麼都沒有?”
秦一抿了抿脣,點了點頭:“哪怕一點嫁妝都沒有,我也願意娶她,她就是我想要的媳婦兒。”
秦如薇扶額,突然就看到了自己和莊楚然的影子,道:“你去做事兒吧,我會探探你孃的口風。”
秦一聽了一喜,就跟娶得了媳婦兒似的,滿臉的喜色。
秦如薇忍不住潑他冷水:“別高興太早,你娘她什麼脾性你知道,這事她肯定不同意。”
秦一卻很淡定,呲牙笑道:“不會的,有小姑出馬,我就等着抱媳婦兒了。”
秦如薇嘴角抽抽,他這是把自己神化了麼?想到顧氏的嘴臉,她又嘶了一聲,覺得有些頭疼起來。
隔日,秦如薇在作坊見到春兒,小丫頭可能知道秦一說了事,平素見了她大大方方的,現在連眼神都不敢看自己一下,羞澀萬分。
秦如薇默默看天,真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春天了呀!
秦如薇給莊楚然去了一信,除了問他過得如何,便是說說她這些時日身邊發生的事兒,並說了秦一和春兒的事,讓她覺得這對小傢伙們,像是當初他和她一般。
莊楚然很快就回了信,取笑她成了媒婆,又提醒她遇到固執的人,不要死磕到底,得慢慢兒的磨,採取迂迴戰術。
重新折起信件,秦如薇失笑,這是又要戰鬥麼?
窗外,春雨下個不停,她突然有些想念起那個人來。
不等秦如薇有什麼迂迴戰術,秦一和春兒的事很快就被顧氏察覺了,顧氏煞氣沖沖地找上門來,後頭跟着一臉愧疚的秦一。
“大郎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早就知道他和王春兒那丫頭有來往了?”顧氏瞪着秦如薇。
秦如薇有些訝然,看了秦一一眼,後者歉然地低下頭。
“問你話呢。”顧氏見她不答,又暴躁地問了一句。
“知道。”
顧氏後退兩步,一臉的不敢置信,顫着手指指向他們:“好,好哇!若不是四郎說漏了嘴,我還不知道有這茬事呢!”
秦如薇恍然,原來是被人告了密。
“娘,我就想娶她。”秦一忍不住插聲道。
“你休想,沒門。”顧氏大聲地反對,聲音分貝之高,幾乎將屋頂都掀了:“我絕對不同意。”
“可是小姑也不反對,春兒也是個好姑娘。”秦一看了秦如薇一眼,目露希冀,彷彿在尋求她的支持。
好吧,秦如薇是支持的,可面對顧氏的怒火,她怎麼就感到有那麼點心虛呢!
“你小姑不是你娘,我纔是,我的親事只有我和你爹能作主。”顧氏怒吼。
秦一微呆,下意識地看向秦如薇。
秦如薇輕咳一聲,剛想說話,顧氏就截住她的話頭:“什麼都別說,總之這事我不同意。”
“娘!”
“你不同意的原因是什麼?”秦如薇對秦一擺了擺手,看着顧氏問:“除了她家裡頭窮些,興許出不了什麼嫁妝,你不同意的原因還有什麼?”
顧氏一噎,臉有些發燙,秦如薇這麼直白的戳破她的心事,讓她倍覺難堪。
“春兒和秦一年紀相仿,她是家中長姐,懂事又識大體,對弟妹也多有照顧,是個良善的人,而王慶新兩口子,也都是好相與的,也就窮了些罷了。”秦如薇淡淡地道:“若說窮,咱們秦家從前也夠窮的,嫂子莫不是如今富貴了,打從心眼裡瞧不上窮人了?也覺得春兒配不上秦一了?”
顧氏被颳得滿臉通紅:“誰,誰瞧不上他們一家了?”
“既然不是,那爲何不同意?兩孩子兩情相悅,有什麼不好?非要給他討一門不喜的,天天吵架跟個怨偶似的你才高興?”
“你說的輕巧,娶媳婦的人可不是你。”顧氏哼了一聲:“王家那丫頭,底下一溜串的拖油瓶,得多少年才長大?秦一還不是得被她拖累死,不成,總之我不同意。”
“娘,我不怕被拖累。”秦一忍不住說道。
“你還想叫我娘,就給我停了這個心思。總之我不允你再見那丫頭,若是我聽着了,我打斷你的腿。”顧氏瞪起眼,想了想又道:“不,我去王家問問,他們是怎麼教閨女的。還有,明兒個就別讓那丫頭去作坊做事了,什麼玩意?”
秦如薇突地升起無名火,冷冷地道:“說來說去,你就是嫌王家窮吧。你這副嘴臉,跟當初莊大娘反對我和莊大哥有什麼兩樣?在你心裡,是不是也認爲,我這樣的女人配不上他?如同春兒配不上秦一一樣?”
顧氏身子一僵。
“如果你一心只想着厚厚的嫁妝,想要像白家那丫頭的媳婦,隨你喜歡吧,左右你纔是秦一的娘,不過定下之前,我勸你墊高枕頭想清楚了,到底娶回來的媳婦兒,是和你過一輩子,還是和秦一過一輩子。”秦如薇聲如冷冰:“如果你心裡再有合適的人選,也不用來問我了,更不用來請我過去相看,你和大哥決定就好,禮我自會備好。我乏了,你們走吧。楊柳,送客。”
秦一聽了心裡發急,想要開口,秦如薇一個厲眼過去,他頓時不敢出聲。
楊柳快步走了過來:“舅太太,表少爺,請。”
顧氏不敢相信,看向秦如薇,她卻已是轉過身去不看他們母子,登時有些下不來臺。
待到真被送出秦如薇的家門外,她才稍微回過神來,她這是被趕了?